第8节:关于弦子 5 关于弦子 不得不提弦子。其实她本来不叫弦子,她的原名是田永丽。 在我们成为同桌兼好友之后,我郑重地告诉她,田永丽是个多么恶俗的名字。 她不恼,她说,我知道,我也为这个跟我爸妈发过牢骚,甚至在初中时还改过名 字。 我说,那你改后的名字叫什么? 她说,田青青,可惜没叫起来,慢慢也就忘了。 一定不止这一个吧,说不定还有很多,什么田豆豆啦田虫虫啦田妞妞啦田叽 叽啦……我有意开她玩笑。 她便嚷,是啊是啊,我就是喜欢取很多名字,张爱玲不也这样么? 呵,这家伙还知道张爱玲写过这档子事,不简单。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坚决不 看张爱玲的书,问她原因她却说不知道。弄得我这个老张爱玲迷心里堵堵的,为 此还跟她怄过气。 帮我想个名字。她的话刚落地,我脑海里就蹦出来“弦断无人听”这行诗词。 我问她,“弦子”怎么样? 什么弦子?她好像没听明白。 你的名字啊,我帮你取的名字,我答到。我们不都是那绷得紧紧的弦子么? 纵有万种风情与委屈又与谁说?有时候有些弦不得不断,断了反而不伤心。 她沉思了片刻,然后噌地站起来,她说,惹尘,以后必须叫我弦子。 就这样我的口里再没出现过田永丽三个字。时间久了,同学们也都忘记了田 永丽,而弦子一直在偷着乐。 弦子很多地方与我不一样,虽然我们是要好的朋友。 弦子从来不买流行的衣服,她说当满大街都穿着相似的时候,是一种原始的 悲哀。我一直不能理解她口中的原始悲哀,但我欣赏她的穿着打扮风格,个性却 不算张扬,大胆而不轻浮。 然而任何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学校。有一回,弦子穿了一件时 尚的牛仔裙,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那天省文化局要来学校检查工作。头 一天校园广播和各楼层的小黑板上也都反复强调了这件事,要求全体师生务必着 正装迎接检查团的到来。所谓的着正装,也就是说学生穿校服,老师穿工作服。 弦子大概是记住,反正她是穿着裙子走进教室的。我告诉她,她开始还不以 为然,到后来班主任点名把她叫出去,她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事后,她说,惹尘,我本来是想道歉的,可看见班主任那凶样儿,我就假装 迷糊,我说是我睡觉睡得小脑萎缩才导致了今天的恶性事件。 班主任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她在弦子的档案里划了一个差号,并且还把此事 做为反面教材张贴在学校的校报上。若是再往前几年,学生思想又红又专的年代, 弦子无疑会被看成是一个怪物。但现在毕竟有很多不同之处了,大家对美好事物 麻木的同时也在忽略着怪异事物的产生。再无论是或非。其实哪有绝对的是或非 呢? 弦子的父亲是一家企业的老板,母亲在家做全职主妇。当班主任把电话打进 弦子家的时候,弦子父亲正为巨额债务恼心,弦子无疑是撞在了枪眼上。下了夜 自习,弦子父亲像往常一样开车来接她,但在同他们说再见时,我分明看见了一 张铁青着的脸。 第二天,弦子没来上学。抽空我去看她,弦子的母亲说,她在睡觉。我刚要 走,她却在里屋捏着嗓子喊,惹尘进来。 她从薄薄的毯子下探出头,嘻嘻哈哈地说,我在跟他们闹冷战呢,坚决不妥 协。我问她嘴角怎么有一道淤痕,他们打你了吗?她摇摇头,没有没有。她不肯 承认。 弦子的母亲送过来一盘水果,我赶紧道谢。而弦子把头迅速地缩回了毛毯里。 直到她母亲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又出来。她叫着真热啊,边说边往嘴里塞葡 萄。一眨眼的功夫,水果盘子就空了,她说好了今天晚上可以继续绝食了。我忽 然想起来书包里还有两块巧克力,我说一会儿拿给她,她乐坏了。 后来弦子依旧我行我素,该穿什么穿什么,该笑就大声笑,想哭也不憋着。 她的书包里会有各种各样的卡通贴图,流行CD。那张《我喃喃你的名字》则是我 的至爱,也是从那时起我迷恋上了Vitas (维塔利? 格拉乔夫),那个1981年2 月19日出生的神秘的具有海豚音的俄罗斯男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