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得到的(4) “什么条件?”杜月先看了郭强林一眼,才回答他。 曾院长没有回答,他递给了她一张纸。她疑惑地接了过来,和郭强林坐下来一 起看。他们的脸色都渐渐地变了。那是一份表示杜月愿意放弃任何起诉七院的权力, 包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涉及损害七院的利益的协议书。那要求她在追查自己和家人 被感染上艾滋病的过程中,如果要起诉的话,连附带上七院也不可以。更不要说什 么第一被告,第二被告什么的了。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得到自己的手术记录。 这张纸的上面,无论是字迹的工整还是文字的严谨,都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在 最下面,还给她留出了签字的地方,那真像是一份正规的合同呢,好像这是一次平 等而公正的交易! 郭强林觉得自己真的愤怒了,杜月是在要她自己最基本的权力,那就是看看当 初自己手术时是不是在安全和卫生的保障下进行的,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可就 是不行!她居然要签这样的一份“保证书”才能够达成愿望!他转头看向默不作声 的杜月,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出乎他意料,杜月并没有激动,她像是在想着什么,还在极其认真地看着这份 “合同”,好一会儿才说:“曾院长,我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也相信七院不会 有意地传播艾滋病。可是我不能在这上面签字。” “为什么?”曾院长不动声色地问,这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我还没有开始调查,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不能签这个东西。一旦 签了我就会遵守,可万一到最后七院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时,我该怎么办?”杜月 说得心平气和,好像真的不介意有这张纸的出现。 曾院长的老脸出现了笑容:“你的主治医生江虹没有跟你说过吗?其实就算退 一万步讲,你真的是在我们医院里动那次手术时由血浆感染的艾滋病,我们七院也 不会负上什么责任的。这一点你知道吗?” “我知道。江医生跟我讲得很明白。所以我相信七院会把我的手术记录给我的。” “对,”曾院长点头,“而且我们还会很快地给你。我们知道你的处境,也理 解你的心情。可是你也要知道,我们七院的名声不能受损。”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 盯着杜月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月明白,郭强林也明白。医院有时就跟银行一样,最重要的不是你的医疗能 力或者钱有多少,而是你的信誉怎样。如果银行让储户们失去了信心,有再多的钱 也禁不住储户提款。而医院要是与传染恶疾有关,那所有的一切就都无从谈起!尤 其可怕的是,在这方面仅仅是传言就会毁掉一切,而且永难根除。 三个人都沉默了,两个男人都看着杜月,等待她的决定。杜月也在犹豫不决, 好一会儿她才说:“不,曾院长,我不能签。要回我的手术记录,是我应有的权利, 你应该给我,你不能强加给我条件。”她说得客气,可是语气坚决。 曾院长的眉头皱起来了,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他是绝不能妥协的,七院是 在建国后不久就成立的新中国的第一批国有医院,近半个世纪的老牌子,绝不能在 他的手里有半点闪失!何况那还关系着传播艾滋病的名声!他的语气不觉变得冷硬 :“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也是我们的原则。手术记录不是谁来要都可以给的, 我们没有义务给你这种东西!你要知道好歹,要是我们有可能为这件事负责任时, 要你签这个字据,那是我们不对。可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没有 责任,还要再拖上我们,你这是什么用心?” 面对这变得极不客气,咄咄逼人的话,杜月的脸变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那 样子更让人看清了她柔弱的本质。那不仅让与她敌对的曾院长,就是郭强林也觉得 她是不是已经无法再抗争了。可是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是说出了一些出乎这两个 男人意料之外的话:“曾院长,我实话实说,自从江医生告诉了我关于血浆的那些 实际情况后,我就再没有想过要把七院告上法庭。可是我终究是在你们这里做的手 术,血浆也是由你们输进我的身体里的,这要经官的话,怎么会与你们一点关联都 没有?何况到了那一步,也不是我说不附带你们就可以的。一切都要由法院来作主。 你说是吗?” 郭强林为这些话喝彩,杜月这个小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他想不到。好 像她都早已有了准备似的。他看向了曾院长,那个干瘪黑瘦的老人的脸此时已经涨 得通红了。七院,那是他心里面最神圣的东西,也是他要传承给下一任接班人的宝 贵事业!难道真的要在他的手上蒙受那么大的污点吗?!想着想着,他出人意料的 叫了起来:“我说不是!你们跟我装什么傻?附带,附带!老百姓才不管什么附带! 国家政府才不管什么附带!卫生部才不管什么附带!只要医院和传播艾滋病挂上了 钩,那就是万劫不复!还说什么法院,法院能天天跟老百姓解释我们七院只是附带, 什么责任都没有吗?杜月你们要知道,我们七院是有着近五十年的建院历史的新中 国第一代的老字号国营医院!谁也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点的损害!谁也不能!”他真 的愤怒了,仿佛对面这两个人是平白无事找上门来敲诈他的无耻之徒。 郭强林只觉得想笑,这个老头不是犯了什么病了吧,一下子就不分青红皂白地 叫唤了起来。人就是这样,只能去犯人,受不得人犯己。他有什么权力把七院的利 益强加在杜月的头上?就听杜月说:“曾院长,那你是觉得我们是在无理取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