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晨,不同的人(2) 康大为点了点头,他知道,要是这个叫郭强林的人不是警察的话,这样一封普 通的信件根本就摆不到他的办公桌上来。而对方是个警察,还是个刑警,这意味着 什么?难道那个叫杜月的女人报了案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抽搐了一下,那可真是不堪设想!但是不对啊,现在对方应 该还仅仅只是知道了那些血浆是由我们集团制造的,并没有查出来那些血浆里到底 有什么不妥啊,这从杜月的信中就可以知道。她还在要求我们给她出具各种证明血 浆无害的证明啊!她没有理由报警的,而警方也没有理由受理。 那么这个警察是怎么回事?是她的丈夫吗?还是她的亲人?最好是这样。不然 麻烦就大了。他把秘书打发了出去,开始回忆起他所主管的信威药业集团在199 3年那时都还在做什么,或者还要再往前想一想,想一想。那时的业务,那时的经 营…… 就在康大为为了郭强林而心神不定时,郭强林离他很近,就在信威药业集团的 厂区外围不远的地方慢慢地围着它走着。他要多看看这个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型私营 企业,尽量地多了解它。 可是他却觉得难以下手。他虽然是本市市局的警察,但现在却不能从正常的渠 道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那毕竟不是公家的事,他转着、走着,心里越来越没底。 这真是好大的一片基业啊,建立它、经营它、发展它,都需要着怎样可观的力量, 这个巨大的厂区和主管它的人们又都会有着怎样的影响力啊。杜月,她和她的丈夫 张一民都不过只是普通的工人和教师,他自己呢?也不过是个职没过二级警司、年 不过三十的小警察,就算再加个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医生江虹,又能起到什么作 用?能和这些人抗衡吗? 他是警察,他对司法是有信心的,但他一点都不天真。他听过也见过很多的有 理却讨不回公道的事,那甚至都可以说是太多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要放弃,他只是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给自己提个醒,他正在做 着什么事。事到如今,这已绝不仅仅是只在帮杜月讨回她自己的清白,弄清楚她和 她的家人是怎么感染上的艾滋病这么简单的事了,而是要涉及到这个庞大的药业集 团的信誉还有生存的问题。 想想看吧,它出品的血浆导致了艾滋病的传播蔓延,那等待它的结果将会是什 么? 但反过来讲,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郭强林摇头苦笑了,他在电视报纸上曾 经看到过,在美国曾有人因吸烟过量导致肺癌而上诉法院要求烟草公司赔偿,最后 竟然胜诉得到了近一亿美元的巨款赔偿的事。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才真算是司法公正、 为民作主,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在现阶段的中国,那种事别想出现。而由他 和杜月等人来首创,更是异想天开。不夸张地说,这个信威药业集团在拉动本地经 济上有着巨大的作用和贡献,如果把它的牌子搞烂搞臭、甚至搞黄的话,先抛开每 年上缴的巨额利税要泡汤外不算,就是这厂区里至少几千人的工作就业问题就无法 解决。 那时政府的领导们会不会干预?社会舆论又会怎么评说?人民老百姓们的同情 又会偏向哪一边?等等等等这一大串的问题都涌上了他的脑袋里,让他心烦意乱, 六神无主,总之感到前途真是太渺茫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把脑袋里的思路往回拨了拨,从大局上想了一下,之所以他 会这么的悲观,从根本上说是他从来没有经过这种事,甚至没有听说过。所以也有 可能他现在想到的这些根本就是他多虑了,说不定真干起来会顺利得多。这样一想 他心里就好受多了,连呼吸都比前几分钟顺畅多了。 但他突然又冷笑了一声,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或许他送去的那封信送没送到康 大为的办公桌上都不一定呢,他们这样的小平民百姓想见人家就能见着吗?他自己 居然在这儿想着怎么样来颠覆人家了,真是好笑……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来电号码,下意识地想不接。那是陈石的手机打来的,而他们已经有 好几天没有通话了,就是从杜月家里出来后那天起,他们就再没联系过。开始他还 挺难受,可现在他觉得这样才好,陈石本来就不该再卷进来。 可电话还在响着,一声又一声,那是陈石在坚持,让他不得不接:“喂,石头, 你好。”声音尽量如常。 “林子,你也好。”陈石听上去精神不错,“你在哪儿呢?怎么好几天不给我 打电话?” 郭强林苦笑了,他只好说:“你在班上嘛,再说我也没事。你怎么样?活儿顺 吗?” “还行,上次抓了那几个抢银行的后,市面上清静多了。现在局长脸上也过得 去了,也知道让咱们都消停点了。暂时挺舒服吧。说说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对 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我在城北,随便走走,呆不住。”听他又问,郭强林差点就告诉他 自己在哪儿了,可是临时又改了口。 “别骗我,你是不是在那个信威集团附近?”陈石一口就点了出来。 郭强林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你跟江医生联系过了?” “对,我跟她通了电话。你现在总躲着我,我只好跟她说话。你真的要帮那个 杜月了吗?”陈石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有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