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逃课记文/蒙木(1) 逃课记(蒙木) 因为必须接受一年军训,本科加研究生,我在北大便与抗日同龄,这么些年, 如果问我在读书方面受谁影响最大,答案似乎有些怪——汪曾祺。 汪曾祺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北大人。他在西南联大上的学,清华也认 为他是清华人。1992年,大概9 月份这个样子,在五四体育中心二楼的一个小房 子里,人不多,仅仅属于中文系的一个小范围座谈。时任系主任的孙玉石教授主 持。汪老头仰着大头,两眼很大,像鲁迅门前的枣树,直指着天空,似乎屋顶有 一个洞通向更为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么大年纪的老头眼睛还很澄明,以至于其中 没有不相干的人。他偶尔咳嗽两声,想半天才说一句话—— " 有人问我怎样成为一个作家?" 咳咳(干咳的那种)。 " 我想,第一要逃课。要逃课。" 听众很安静。" 咳咳,逃课。" 孙主任紧瞅着汪老头,没有办法,因为汪老头的眼睛一直直指着屋顶以外的 天空,其中没有不相干的人。 " 当初推荐我留校,朱自清先生就不高兴,因为我老是逃课。" " 咳咳。" 沉默。 " 第二,想读的书就读,不想读的就不读。像列夫·托尔斯泰是很伟大,但 我不喜欢,我就不读。我最喜欢的作家,首先是我的老师沈从文,还有契诃夫和 阿索林。我反复读。" 孙主任眉头不展,瞅着汪老头,毫无办法,只能任他讲下去。听众很安静。 我并不知道孙玉石老师后悔不后悔那次座谈。此后我们同学逃课,似乎果然 成了家常便饭。我们班上语言学的老师王洪君教授口碑极好,这倒并不是大家都 折服于她的风度或学识,而是因为她上第一堂课就宣布:" 按照校规,是要点名 的,三次不到,成绩就不及格。但我从不点名。" 我听了大概三四次语言学的课, 感觉没大意思,此后便堂堂正正心安理得地逃课了。那时,我们三五周课堂不见 人,没有什么大不了。但需要自己的人缘好一些。因为人比较多,即使点名,一 般也是抽点。我们互相连环地替别人答到似乎是同学之间的应有之义。 记得一次吕乃岩老师的课正碰上雨,他的课平时来听的人就很寥寥,这次就 愈见少了。我有点逃课经验,人多的时候,一般不会点名,而人少的时候,确是 点名频发时段。所以这次我聪明地去为应卯而听课了,大概是第二次听课吧,实 属难得。吕老师低头点名,连点了十多个人,居然基本没旷课的,他说:" 这情 形不对,答到的人要站起来一下。" 哗啦啦,此后被点名的人一下子十不到一。 当点名点到我一个好同学的时候,我因为名次靠前,早早答到过,我想他当时根 本没有抬眼看我呢,于是这一次站起来替朋友应了卯。点名过了一遍,吕老师说 :" 前面应该有没来的,我再重新点一下。" 于是再次教室里响起了我的名字, 我犹豫一下,便理直气壮地再次站起来,吕老师瞅我半天:" 你是高立志吗?"" 是啊。" 我的无辜和吕老师迷惑的表情使得有人哄笑。" 你不是高立志。" 于是 我的名字被打了一个勾勾。平时不听课,还好,极少旷课,这次真的来听课,倒 旷课了。此后我不曾再听吕老师的课。而结果,我的考试成绩也好像很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