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未名湖是个海洋文/许秋汉(4) 上一代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看就要成为下一代人默认的前提,但又有谁敢 跳出来指摘皇帝的新衣呢?望着向我敬礼的少先队员,我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一 刻,我终于明白20年前中学政治老师制止我争辩时眼中的复杂神色。 " 我虽年近八十,明知众寡不敌,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 ……" 这是50年前我们的马寅初校长以《新人口论》诤言获罪时的铮铮誓言。在 他之前,有无数宁可杀头也不愿捉刀改笔的历代史官,和冒死直言的历代谏官; 在他之后,有至死反对三峡工程的黄万里教授,和千万个敢于在课堂上" 胡说八 道" 的萧国亮老师。来到未名湖边,我才得以在头脑里重新划分了一下,谁是不 劳而获的硕鼠,谁是真正的士大夫。 抛开惹来无谓争论的考据,我姑且认为掌握了知识、脱离了体力劳动之人为 士,不论是否登上大夫的官方舞台,信奉"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 屈" 之民族精神者方为大丈夫。《论语》里也说:" 士不可以不弘毅。仁以为己 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于是任重而道远的文士武士们" 文死谏, 武死战" ,中华民族才得以渡过一次又一次危机。士大夫这个群体不光是用来统 治劳动人民和传承文化的,也是用来死而后已、死得其所的。然而,就是因为不 怕死,所以到现在,货真价实、有骨气的士大夫都死得差不多了。幸好还有一些 遗老遗少在北大苟延残喘,死去的英灵也会回到未名湖畔涅槃重生。 诗意的栖居——英雄圣贤就在身边 走出北大的象牙塔,奔波于芸芸众生之间,我才发现被未名湖附体的魂魄如 影随形尾大不掉。我往往自以为正常却不时被人当作披着人皮的外星人,一如当 初我看到身边冒出诗人的情形。怀念起当初的诗人,他们有的做了著名或无名的 学者,有的做了或大或小的商人,有的依然栖居在地下室徘徊于未名湖边。 尽管知道了诗人和士大夫都有活体种群存在,但我并不想把他们之间划上等 号。我自始至终认为,诗歌除了文人自娱,还需要被人记住和传颂。迄今为止, 除了上文所述,白话文的诗歌我只记住了最大众化的两句:一句是" 卑鄙是卑鄙 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另一句是"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 但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两句应该是当代诗人身上士大夫的烙印吧。而当士 大夫暂时把天下从肩头放下来之时,也不一定非要写诗。他们可以选择" 诗意的 栖居" ,那应该是可以给随时准备死而后已充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