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承担,独立,自由,创造文/钱理群(5) 这一代人的人生道路上,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 如何建立信仰,确立生 活目标与方向" 的问题。或许我们正可以带着这个问题,去请教我们的前辈,和 他们进行心的交流。 " 生活里边有个东西,比其他东西都重要" 我们一起来读这一篇:《曾昭抡:不修边幅的名教授》。从表面上看,这都 是" 名教授" 、" 名士" 的怪癖传闻:" 他曾经站在沙滩红楼前,和电线杆子又 说又笑地谈论化学上的新发现,让过往行人不胜骇然;一次他带着雨伞外出,天 降暴雨,他衣服全湿透了,却仍然提着伞走路(笑);在家里吃晚饭,他心不在 焉,居然拿着煤铲到锅里去添饭,直到他夫人发现他饭碗里有煤渣(笑);他忙 于工作,很少回家,有一次回到家里,保姆甚至不知道他是主人,把他当客人招 待,见他到了晚上都不走,觉得奇怪极了(笑);而他所穿的鞋,联大学生几乎 都知道,是前后见天的;他平日里走路,总是低着头,不是不理人,而是根本就 看不见。" (大笑) 且莫把这些都看成逸闻趣事仅作谈资——我知道,做学生的,最大的乐趣, 莫过于晚上熄灯以后,躺在床上,回味、谈论某位教授的逸闻趣事。我们当年做 学生的时候就是这样,我深信诸位现在也是如此,这也是学生的" 传统" 。(大 笑)但我们又不能仅止于此,还要想一想隐藏在其背后的东西。 费孝通先生有一个十分精到的分析。他说:" 在他心里想不到有边幅可修。 他的生活里边有个东西,比其他东西都重要,那就是' 匹夫不可夺志' 的' 志' 。 知识分子心里总要有个着落,有个寄托。曾昭抡把一生的精力放在化学里边,没 有这样的人在那里拼命,一个学科是不可能出来的。现在的学者,当个教授好像 很容易,他已经不是为了一个学科在那里拼命了,他并不一定清楚这个学科追求 的是什么,不一定会觉得这个学科比自己穿的鞋还重要。" ——" 生活里边" 有 没有" 比其他东西都重要的东西" ,有没有" 不可夺" 之" 志" ,这是一个关键, 要害:有了,你的心就有了" 着落" ,你的精神就有了" 寄托" ,人就有了" 安 身立命" 之处,于是,就总要有所" 在意" ,有所" 守护" ;没有,心无所系, 精神无所寄托,你就没着没落,既无法" 安身" ,也无以" 立命" ,也就不" 在 意" 什么,一切都" 无所谓" ,也就自然谈不上要" 守护" 什么了。(全场活跃) 可以看得很清楚,对曾昭抡这样的学者,学术,就是他的" 比什么都重要的 东西" ,就是他的" 不可夺" 之" 志" 。他对化学学科,有一种使命感,有一种 生命的承担,因此他愿意为之" 拼命" ,献身。前面说到的他的那些逸闻趣事, 正是这样的拼命、献身,以至达到忘我境地的一个外在的表现。学术,学科,对 于他,就不仅是一种谋生的职业,谋取名利的手段,而是他的情感,精神,生命 的寄托,依靠,是安身立命的东西。这就是这一代学者和费孝通先生所说的" 现 在的学者" 根本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