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T7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摩登星球。
他们已经来到小情人星繁华的商业地段,所有的高傲型建筑都通体发光,闪闪
亮亮,并且异色缤纷——水钻般的海洋蓝色、充满未来感的水银色、妩媚宛如水晶
的紫红、耀眼的薄荷绿、柔亮的珍珠白,一派贵气逼人;有一些则生动有趣,被涂
上黄蓝相间的不规则条纹,就像热带鱼的花纹,或者是墨绿和艳红的双色斜纹,绝
妙的搭配,有一点圣诞节的感觉;还有一些,整面建筑都是流动的巨幅广告。
高厦“丛林”脚下,不时有小巧可爱的咖啡糕饼店和茶坊蜗居其间,是繁华背
景下的恬静一隅,它们精致的造型,令这座流金都市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失鲜亮动人。
糖跟随着蓝泰思木,眼睛里不断闪出惊奇。
“你们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国家,都这么漂亮吗?”
“呵呵,小情人星只有一个国家,说它只有一个城市也可以。”
“天哪,竟然是个迷你星球!太可爱了!人口是不是很少?”
“唔……差不多有10万居民,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分不清楚‘国家’和‘城市’
这两个词的概念。”
“可是,你也是小情人星的人哪,你怎么会分得清楚呢?”
“我曾经去过一些比较庞大的星球,亲眼所见,所以,还不至于被弄得晕头转
向。”
“唉,地球也很庞大的,你怎么就会不知道呢?”
“宇航局的资料库里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个星球的名字,大一点的星球有那么几
个,比如外婆星。”
“外婆星?那不是有逃犯的那个地方吗?”
“就是那个地方,犯罪率极高的星球,那里风沙很大,沙漠和岩石是它最广阔
的自然景观,盛产金刚石。”
“小情人星盛产什么?”
“甜品。”
“就是说,这里盛产点心、冰激凌和巧克力?”糖乐了。
看到糖一脸灿烂的表情,蓝泰思木一下就笑了。
“是这样的。”他说。
小情人星的日光瞬时也跟着甜蜜起来,街上的绿人在日光下走动着,散发出碧
绿的光泽。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旅行,那么,这也应该算是一个幸福的下午吧?
魅力都会——小情人星的超大型综合购物中心。
它的外表令人惊艳,圆弧型的半透明幕墙上是富于变化的表情,忽而枫叶流转,
忽而雪片飘摇,忽而是摇曳的花瓣雨,忽而又变幻成立体广告屏,推荐当季最in的
商品,犹如极度绚彩的万花筒。
这无疑是一家体面的商店,却并不像北京一些著名的老字号商厦一样矜持而庄
重。对于地球上的小资们和拥有高尚品位的有钱人来说,它应该是一座购物天堂。
小情人星上所有响当当的品牌都在这里设有旗舰店,占据着一席之地。这里荟
萃了小情人星全球的精品,最超级的名牌、最流行的样式和最具现代意识的科技结
晶品。
店员们全部都衣着清雅,干净可人。
店里设置了鹅黄色沙发、深绿色天鹅绒的靠垫,一年四季,冷暖皆宜,旁边是
自动贩饮料机,客人们可以随时坐下来休息,喝茶。
使人愉悦的不仅仅是这里所出售的高尚货色、舒适的氛围和明亮的装潢,还有
头顶那方奇妙的穹顶,它就像倒悬的水面,里面养着茂盛的水草和色彩斑斓、自在
游动的鱼。
“那些鱼和水草是真的吗?”糖不敢置信。
“当然,大家都叫它——会呼吸的天花板。”
“会呼吸的……”
“它是室内生长的生态系统,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杂质,呼出洁净空气,对空气
容易流通不畅的大型商场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糖一直抬头望着。它是魅力都会纯净的天空,那些光线正自由穿行于水草之间,
撩拨起一道道亮丽的涟漪,让清幽水纹在阳光下跳跃。
“看够了没?”
“没。”
“你可以一边走一边看的,我牵着你,防止你撞到墙上。”
糖收回目光,“我脖子都酸了。”
“哈哈哈哈,那我们走吧,看看有什么你需要的。”
小女人的购物欲望已经在糖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但她坚决地告诉自己,一定要
克制,不买太多的东西,一是不想让蓝泰思木过于破费,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为自己
花钱,总觉得有心理压力;并且她也希望早点离开这里,尽管小情人星看起来有点
迷人,可这毕竟不是一场无牵无挂的悠然旅行,少买点东西也许是吉兆,可能很多
东西都用不上也说不定。
只要稍稍买些必须要用的就好了。
蓝泰思木站在一家护肤品专营店门口,“进去看看吧,这个牌子应该很不错的。”
这里的整个店面都是透明的淡绿色设计,那个水水嫩嫩的绿色店员笑容可掬地
说:“欢迎光临!小姐的肤色好漂亮。”
“谢谢。”糖忽然担心起一个问题,她扯扯蓝泰思木的袖子,蓝泰思木俯下耳
朵。
糖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我说,你们这个星球的护肤品不会让我越抹
越绿吧?”
蓝泰思木为了配合她,也用极轻的语气悄悄回答:“别担心,这是畅销外星球
的牌子。”他转向店员,“这位小姐需要全套的用品。”
“好的,小姐到这里来坐一下好吗?”
这是一个大得足以容下一个人的玻璃罩,像一枚竖放的鸡蛋,可以看见里面用
一根纤细钢架托起的圆形椅座。糖很乐意到“透明鸡蛋”里坐一下。
碧绿的光波将“蛋壳”覆盖,糖一时间有些恍然,自己是不是坐在一把“逆转
时空”的椅子上,可以带她回到地球上去?
嫩绿的小手旋开透明的门扣,“好了,小姐请出来吧,我们马上根据您的肤质
为您配一套合适的用品。”
“肤质检测鸡蛋”检测的不仅仅是皮肤,连糖的头发和指甲也没被忽略掉。很
快,一套护肤品、一套身体护理系列和护发用品便恭恭敬敬地摆在她眼前。
“小姐还需要彩妆吗?我们有很接近您肤色的粉底液。”
“谢谢,不需要。”不能让蓝泰思木太破费,再说她也不经常化彩妆。
蓝泰思木在专营店的收银台前付账的时候,糖就站在他身边,她抱着装满body
全程用品的袋子,很安静很乖地等着。
完毕以后,蓝泰思木回头看着她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既有可爱的味道又带着
成熟的痕迹。
糖仰起头,也对他笑了,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蓝泰思木接过糖手中的口袋,带她走了出去。
“真的没想到啊,选择适合自己的护肤品原来也可以这么轻松。”糖感叹着,
“我太喜欢那只‘科学蛋’了!”
“那你喜欢小情人星吗?”
“嗯!喜欢!”糖诚实地点点头,随后又补充一句:“但我只是个过客,这里
不是我的归宿。”
“嗯……”蓝泰思木思索着,“一个人总是会有归宿的,归宿是你心里的选择,
也许不一定是你来的地方,也可能是一个一直被你当做驿站的地方。”
糖没有做声,心里却在说:“棉就是我的选择,棉在哪里,归宿就在哪里。”
他们转入内衣品牌区。
蓝泰思木在其中一家内衣店前停下来,“进去看看吧。”
糖迟疑一下,很快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我说,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
蓝泰思木已经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递给她一张信用卡,“什么事?”他咧开
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没事了,谢谢!”糖接过信用卡,单独走进去。
她听见蓝泰思木在后面放肆大笑。
“我就像个没事瞎害羞的老处女!”她愤愤地想。
内衣店里,正有一个绿色男人陪他太太来买内衣,那个年轻女人的手轻轻扯起
一件薄如蚕翼的全蕾丝文胸,那些细致地开在透明薄纱上的粉红石竹花妖娆而甜蜜,
她转头对着她的先生,“亲爱的,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嗯,性感,我喜欢。”
糖艳羡地看着他们,这简直就是棉陪着她一起买内衣的翻版,不同的只是,棉
不会说“性感,我喜欢”,他会满意地点头,笑容里有一点点羞涩,那就表示他在
说:“嗯,性感,我喜欢。”
糖的目光掠过那些“棉+莱卡”、柔光缎面、“全蕾丝”和丁尼布,掠过繁复
的草叶花饰、魅影曲线、妖野的动物斑纹,最后停在一只洁白无暇的胸罩上,它没
有镂空花边,没有浮雕一样的刺绣,也不带任何镶嵌,质地有如蛋白一般细腻,看
起来极其纯粹简单,却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一种,有32C 吗?”
“小姐眼光太好了,这种是最新产品——自由女神,它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不讲
究尺寸,穿在身上,会自动贴合您的尺寸和胸型。”
“真的吗?!”
服务小姐俏皮地眨一下眼睛,“在魅力都会,您能找到‘假的’吗?”
她说得对,在魅力都会,连衣模都是真人秀的,所以这里的每一面精美橱窗才
会显得那么生气盎然。
糖让服务小姐包了两套“自由女神”,一黑一白。她在挑选睡裙的时候,不经
意回头望了一眼外面的蓝泰思木,透过内衣店的玻璃,她看见他正在低头点烟,一
副耐心等待的架势。
糖有些诧异,“那家伙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抽烟呢?也没人过去管管他,真是
的!”
森林咖啡座的屋檐垂着帆布质的墨绿色花边,糖和蓝泰思木坐在它高大的落地
玻璃窗下。咖啡座中央有一个现场制作咖啡的吧台,研磨咖啡的芬芳正在空气中飘
荡漫溢。
“你看起来就像个女人专家。”糖由衷地说。
刚刚在魅力都会,当她看好一件饰着扣襻的机车夹克,蓝泰思木说:“唔,你
不觉得你应该再买条贴腿长裤来搭配它穿吗?”
当她说“我想买这些东西足够了”的时候,蓝泰思木就会故意夸张地说:“天
哪,难道你喜欢用手指沾着牙膏刷牙吗,小乖乖?你忘记还有牙刷没买啦。唔,当
然,拖鞋这么舒服可爱的一件东西也被你‘遗弃’了。”
为什么棉就做不好这些呢?他似乎没有办法像蓝泰思木这样细致,如果没有糖,
他甚至会把自己都打理得乱七八糟。
“我有点奇怪,你好像连哪个牌子的女用护肤品比较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我是不是该说——天哪,难道你喜欢用女人的护肤品吗?”糖学着蓝泰思木的语气
说。
这话让蓝泰思木笑得很开心,“护肤品当然要用男士的了,只不过因为经常要
接送星球元首往返于各个星球之间,当星球元首们正式开会的时候,他们的那些太
太小姐没事干就会兴致勃勃地去逛街,还经常拉上宇航员作为免费的扛包工……”
“免费扛包工?哈哈,她们自己没有随从吗?”
“有是有,可是她们喜欢自由自在,出门不带随从、踢掉保镖、扯着宇航员东
游西逛对她们来说可是件别有情趣的事情。”
“有意思。那你不是身兼数职吗?又要开飞船,又要扛包,还要当好保镖。”
“就是这样,而且一路走着还会听到她们嘁嘁喳喳的议论,谈论最多的话题当
然是化妆美容、珠宝和衣服,呵呵,小情人星球的女士们会推荐外星的女士们去买
外销的小情人星品牌,在外星球的那些超级商店里,经常可以看到印着碧绿色心形
标志的商品,当然,它们都是小情人星上品中的上品。”
“噢!怪不得你像个女人专家。”
糖想像着那样的情景:蓝泰思木跟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太太小姐后面,她们都愿
意让他陪着逛街,老天,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两杯热咖啡送上来。
蓝泰思木替糖点了一杯加了牛奶的树叶咖啡,奶泡与咖啡在墨绿色的杯子里形
成一枚精致的树叶。糖带着疼爱轻轻啜一小口,1/4 奶沫与1/4 咖啡的完美比例,
滑爽的95甜口感伴着咖啡的烘焙95味,无比陶醉。
她看看蓝泰思木,他正在慢慢品尝一杯15分钟焙制的单品咖啡。糖只认真喝过
一次这样的咖啡,它浓厚而焦裂,15分钟深度焙烤,让咖啡变成神秘诱人的棕黑色,
抹去了单柠酸的薄与锐利,留下丰厚触感,带着深焙豆的浓烈苦味,而慢慢滋生出
来的芳醇余韵,会长久地留驻唇边。
这不是敏感型的咖啡,它没有活泼的酸度,无法给人明亮的刺激;一个喝这样
的单品咖啡的男人,应该是敏感的,他的感官会对周围的微妙变化迅速做出反应,
根本无需明亮刺激。
糖放下咖啡杯,郑重地说:“我欠你的钱,以后会还的。”
蓝泰思木只是笑,没拒绝,也没回答。
“笑什么?怕我还不起吗?”糖似乎有点儿被激怒了,“告诉你,我一直都是
个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女人,在地球可以,在你们小情人星也照样可以!”
“真够味!”蓝泰思木赞赏地说。
糖糊涂了,他是在说她还是在说咖啡?
窗外有人走过,糖瞥了一眼,神情突然变得惊异,“不,不会吧?我竟然看到
一个奇怪的人!”
“什么?”蓝泰思木也看向窗外。
那个人已经走过去了,只能看到他头上顶着的两只蓝色触角。
蓝泰思木把目光重新投向糖,“你看到什么了?”
糖瞪大眼睛,“他的眼睛,眼睛奇大无比!鼻子很圆,圆得就像……像纽扣,
对,像一粒纽扣!还有啊,他的脑袋竟然长着触角!”
蓝泰思木一直饶有兴致地听完她的描述,然后才开口说:“他是‘卤贝人’。”
“卤贝人?”
“卤贝星球的人,他们个个都是厨艺大师。”
“还有这样的星球?”
“是的,卤贝星以美食出名,每年都有卤贝美食节。”
“美食?”糖来了兴趣,“那我有机会参加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什么有可能没可能的,你去参加过吗?”
“参加过一次。”
“那你说说,什么叫‘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这个……”蓝泰思木故意用神秘的眼神看看她,“要看将来。”
“为什么?”
“你真的要知道?不过我说了以后你可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糖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你听好了啊,这个卤贝美食节呢,的确会邀请一大批外星来的客人,但是
身份限定很严格,不外乎星球元首、元首夫人、对两星建交做出突出贡献的宇航员
和宇航员的伴侣。”
糖不吱声了,她宁愿他们是在谈论咖啡的奶伴,而不是宇航员的伴侣。
“卤贝美食节的点心,经常裹着一层奇异的香料……”蓝泰思木还在兴致勃勃
地继续这个话题。
“好啦!我知道了。”糖用尽量轻柔的语气打断他,“你们这个星球经常有外
星人出现吗?”
“一会儿在嗨皮街,你会看到很多外星人。”
“嗨皮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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