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肆虐的日子(2) 那么,就因为这个你刚才没来吗? 我说,我来了,坐在最后,在见不得你的角落。 路加沉默一会儿,翻开他随身带着的精致的小圣经,他说:你读。 我坐下,我起来,你都晓得。你从远处知道我的意念。我行路,我躺卧,你都 细察,你也深知我一切所行的…… 我惊慌地抬头看他!——读下去,他说。 ……你的手必引导我,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你不见, 黑夜却如白昼发亮…… 你愿意让你的黑夜成为光明吗?路加说,一种再次跟自己遭遇的时候永远胜过 的魔力,不再任凭沼泽没过你呼喊的咽喉? 我为我羞耻。口罩遮蔽了我羞耻的腐烂,但我突然想到什么也无法向洞悉一切 的那位神遮蔽我羞耻的心。然而,毕竟,我已向一个相遇于钟声的灯盏毫无隐瞒地 敞开了我隐藏的暗昧。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可以向他戳穿自己一切的耻辱。 今晚我多么丑。但我释放。我一直走,一直走,2 点到家。 4 月25日 瘟疫真的在北京的空气里蔓延开来。事实上,是关于瘟疫的恐惧开始蔓延。报 纸电视已经来不及报道那场远处的惊心动魄的战争,当救护车越来越频繁地载着一 身隔离装的人从身边呼啸而过,你被告知,死亡不是别的,正是那一只盘旋在你头 顶的苍蝇。 父母,扬子,帘子她们纷纷来电,向随时都能死去的我证实活着的消息。我说 没事儿你们瞎操什么心哪。扬子说他北京的艺术家朋友们正在策划一场非典主题艺 术展。我说,真是什么都能被炒作,这年头。 我没告诉他们,尤其是父母,其实,自从脸上的破洞结疤,我就不戴口罩了。 在挂着“已消毒”的公共汽车,在寂寥的大型超市,我甚至惊讶地发现,只有我一 个不戴口罩的人。(不知为什么这让我很开心。天气一下热得穿起了T 恤,将人从 棉袄中解放。)今天还去街头买报,结果买了新的一期《时尚风》,甘小姐将它越 做越妖冶。一不小心,还居然看见了海子的那首诗,像一个清瘦圣洁的病人,躺在 妖冶的杂志里,一个女模特正在边上裸舞。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 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窗外,“尘世”的幸福正在以更猛烈的方式迎面扑来,人们前赴后继。诗人找 到那所房子了吗?也许他该庆幸,因为今天甚至连春天都忽略了。一个连春天都忽 略的日子,再多的物质买不回春暖花开的房子,再大的房子容不下你要的幸福。那 所房子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一种最简单的幸福,已经丢了。 4 月27日 疑似。疑似。 都什么词儿。但这个词连同那四个英文字母,已然成了这个春天的主题,它们 被重复的次数超过了你的名字。 每天都有新的公布,这成了人们最关心的部分,(就像过去关心股票指数或是 中彩号码。)截至今天上午10点统计:全国报告sars已经到了2914例,疑似1921例。 今天新增的161 例和疑似303 例中,光北京确诊的就占126 例,疑似162 …… 昨天起还有一个消息,说政府已经命令北京所有的公共场所停业,什么网吧、 游戏厅、剧院、卡拉ok,浴室、棋牌室等等一律关门大吉。听说好多单位都不上班 了。 也好。反正我也不用上班。大家一起过节吧。算得再多,你算得到这一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