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西安激情(11) 躺在稻草上的彭登科听到狱警喊“你老婆看你来了”,随即就见到了走过来 的苏贞,一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梦里,旋即像是弹簧一 样蹦了起来,抓着黑粗的栏杆,大喊着“我亲爱的苏贞”,激动得手舞足蹈。把 旁边的两个狱警逗得哈哈大笑。 苏贞可不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跟他大谈爱情,她要把要说的话,快一点说 完。她抓住彭登科的手,一语双关地说:“登科,我要走了。”彭登科一惊,问 她要去哪里。苏贞侧过身子,向他使眼色说,我要去母亲那里,母亲病了。苏贞 说这番话的意思,是想暗示彭登科,她要马上离开北平。可是正沉浸在幸福之中 的彭登科竟然没有听出苏贞此话的含义,而是奇怪地反问苏贞:“妈妈不是就在 北平吗?” 苏贞朝彭登科继续使着眼色,语气平静地说,我妈去了舅舅家,舅舅家不是 在石家庄吗,你怎么忘了?一旁的狱警说,真是一个大少爷,光认得媳妇。苏贞 不知道她的暗示他听明白没有,不敢再多说了,怕狱警起疑心,于是赶紧说起别 的,劝他注意身体,她会等着他出去的。彭登科非常感动,不住地点头。……拘 留所里的这一幕,尽管只有两分钟的时间,但彭登科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总是 感到无比温暖。他相信苏贞是爱他的,否则不会冒死去看他,只不过她是一个不 善于用温柔话语来表达感情的人。 9 严冬山与彭登科之间的争吵并由此引起的风波,始终是许坤善心中的一块病。 闹风波的那天晚上,许坤善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她就找严冬山谈心。 严冬山好像还没有从气愤的情绪中舒缓过来,坐在凳子上,闷头抽烟,一句 话不说,像是一块冰硬的大石头。许大姐给他倒上水,问他身体怎么样。严冬山 有胃病,再加上近来工作繁忙紧张,已经犯过好几次了,药品紧张,也没有吃药, 所以脸色特别不好看。那天两个人的谈话总也合不拢,个性十足的严冬山,对许 坤善意见很大。尽管许坤善是延安派过来具体指导工作的领导,但严冬山认为正 是她的到来,反而给办事处的工作带来麻烦。他想好了,要向办事处最高领导伍 云甫主任反映问题,尽快让这个添乱的许坤善离开。伍云甫主任正在外地开会, 严冬山已经悄悄地写好了一份汇报书,等主任回来,他就汇报。 许大姐知道严冬山抵触心理很大,于是改变策略,谈起她来到办事处后的心 情。她动情地描述着看见满院子年轻人的心情,那真是心里暖洋洋的,就像一院 子的山丹丹花一样,似乎个个都是自己的孩子。许坤善还比喻说,五个手指伸出 去没有一般齐的,每个孩子们的脾气秉性都不一样,我们参加革命比他们早,对 待他们,就要多一点理解,再多一点耐心。 严冬山最反感的就是许坤善把学生比作孩子,一听这句话,心里就起火,他 把烟卷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灭,可能是由于太生气了,似乎头发都立起来了。严 冬山的头发本来就短,看上去特别的硬,仿佛一脑袋的刺猬刺儿。他说他们既然 已经走出家庭投身革命,就已经不是孩子了,对待他们要像战士一样严格要求, 这样才有助于他们今后的成长。 许大姐没想到严冬山发这么大的火,于是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低下来。她说严 格要求是对的,但他们毕竟刚走出校门,面对这新鲜的生活,正处于亢奋状态, 再说还有个适应阶段。所以我们的工作要循序渐进,对于他们高涨的革命热情, 要悉心爱护才行。严冬山听不下去了,反驳道,许坤善同志,你口口声声说要爱 护,可干革命是流血的,再说难道放弃政审?许大姐说不是放弃,而是可以简略 程序,或者再商量一个更好的办法。严冬山一甩手,说那你去找伍主任说吧。许 大姐生气了:“伍主任不是没在吗?再说即使在,我们也要拿出具体的办法才能 跟主任汇报,总不能有点问题就去找主任,那还干工作吗?”严冬山再次表明, 政审工作绝不能含糊,一个特务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宁肯少送几个学生,也绝不 能把炸弹运送到延安的土地上。许坤善刚要说什么,严冬山粗暴地截住许坤善的 话:“政审工作是由我负责的,我要对革命负责,我要声明,我不受你的领导。” 许大姐严肃起来,掷地有声地说:“我们是一个整体,西安办事处的全体人员, 对来到这里的所有学生都要负责。我是城工部的副科长,我有权利提出我的观点, 这是符合工作程序的。”严冬山没说话,转身走出屋子。尽管他走了,但屋里还 是留下了严冬山气愤的空气,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