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乡下(2) 彭登科有力地挥动手臂,高声说道: “乡亲们,你们不能沉默了,要站起来,要呐喊,你们知道,我们的东三省 没了,华北沦陷了,华东丢失了,整个中国都处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之下,我们已 经是亡国奴了,你们不能再这样没有骨气地活着了,要勇敢地站起来,拿起枪, 去和日本鬼子战斗。” 彭登科说得脸上出了汗,但他发现村民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块块冰 冷的大石头,毫无反应。彭登科心里纳闷,不知什么原因。这时,一个穿着破烂 的叫大赖子的村民朝他笑,笑得无忧无虑,一派天真。彭登科居高临下指着大赖 子,问他笑啥,不知道日本鬼子正在拿刺刀屠杀我们的兄弟姐妹吗?大赖子无动 于衷,说他是种地的,日本人在哪儿,咋没看见呢。大赖子还四处张望地说,人 家来了,也是客,总得给端碗水吧,咋能跟人家干仗呀?大赖子说他早就不打架 了,让人笑话。 彭登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提高嗓门,几乎是喊着说:“日本鬼子就在中国, 就在陕西,离你很近,正在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看着你呢。” 大赖子还是不以为然,木头木脑的朝四下里看着,说他只看见了国军,还有 八路军。日本人在哪儿,陕西是个……啥地方?彭登科气得不知说什么,他忽然 转身,激昂地面对众人,让村民们敢于和顽固派作斗争。大赖子似乎有意和彭登 科作对,又挤到前面来,大声问道:“顽固派在哪里?”彭登科告诉他,就在秋 山镇。大赖子一摆手,嘻嘻笑道,他们不是国军吗?咋成了啥顽固……跟俺们没 啥关系。彭登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恨恨地来了一句,你们这些村民,真是 太落后了。 苏贞早上起来,没有看见彭登科,问了大柱,大柱说一早就走了。苏贞心里 一哆嗦,心想彭登科这一大早能去哪呀,她怕彭登科惹出啥娄子来,赶紧告诉纪 队长,两个人四处去找彭登科。当纪队长和苏贞来到村口时,正看见彭登科挥舞 手臂讲着,底下的村民们笑成了一片。就听见有村民高声说,你说完就走了,俺 们有婆姨和娃,还有娘和大(爹),谁来管俺们。彭登科铿锵有力地说,就是死 了,也不能对顽固派点头哈腰,要和他们斗争。村民似乎有意为难,有人继续问 他,你们不都是一样的兵吗?彭登科着急地说不一样,他们不打日本,专和打日 本的八路军、共产党作对。有村民继续发难,说那你们咋不去打他们?俺们是老 百姓,他们是扛枪的,你们也是扛枪的,都是兵,谁知道哪个打日本呀。 村民取笑彭登科,现场一片混乱。彭登科站在中间,就像是被耍的猴子一样。 男人们笑着离去,最后只剩下一群婆姨,对他这个小白脸的学生娃指指点点。一 个漂亮姑娘特别着急。旁边有个干瘦婆姨指着漂亮姑娘说,小凤呀,你着啥子急 呀?被叫做小凤的姑娘说,你们干啥这样对待人家。那个女人指着小凤,朝众女 人笑,说,小凤看上白脸八路了。有人趁机煽风点火,说小凤是不是想嫁给白脸 八路呀。小凤急得都要哭了,村民们大笑着。 混乱的情景被纪队长和苏贞看个满眼。纪队长几步上前,把彭登科拉到一边, 问谁让他来的。彭登科胸脯一挺,非常有理地说他在发动群众,难道做工作还错 了吗?纪队长一脸的气恼,让彭登科立即回去。 彭登科在纪队长和苏贞的“押解”下走进刘大娘小院,彭登科还是一脸的不 服气。纪队长因为还有事,进院后,对彭登科说哪也不要去,一会儿找他谈话。 纪队长走后,彭登科被苏贞叫到院外。苏贞还没说话,彭登科倒是大呼委屈,说 那些农民太落后了,他们倾向顽固派,给奶就是娘,要是日本人来了,这李家堡 肯定要变成汉奸村子。大柱正好路过,在后面听见彭登科的话,一步走上前,质 问彭登科为啥这样讲话。彭登科正是一肚子的怒气,见大柱横眉冷对,更是火上 浇油,用手指着大柱的鼻子,喊道,就是你们这些落后农民。大柱一把揪住彭登 科的领子,大骂混蛋!彭登科说你敢骂我。大柱毫不退让,骂的就是你。二人撕 扯起来,扯进了院子里。苏贞根本劝不了,这时刘大娘颤着小脚从屋里出来,打 了大柱一个耳光,骂儿子没规矩,凡是来家的都是客,咋有主人打客人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