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爱的人 唐然等待分配的这个暑假不算漫长,她的日子简单而又快乐。她首先花了一个 多月到远在郊县的姑妈家渡过了一段上厕所都要走到几十米外的简陋的公厕的日子, 那儿的厕所里苍蝇嗡嗡地飞翔,不时地再冲到姑妈家的厨房里寻找食物。 等她回到城里的时候,她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她被分到了一家国营小厂里当 会计,她只有一个月的自由时间了。然后,在这个月中,她就开始和许可约会。 和许可的约会是甜蜜的,就像她初吻时吸吮到的可乐味道。唐然这么认为。许 可带着她几乎走遍了城里所有的咖啡馆,他们每个星期约会两次,这两次的时光总 是过得那么迅速。许可现在走到哪里都握着她的手,或者搂着她的腰,而她对此也 处之坦然。而每次送她回去的时候,他们总是心领神会地在路边的大树底下相互亲 吻。许可亲吻她的时候,总喜欢紧紧地搂着她的背,他的双手在她背上滑动,他的 怀抱越来越紧,一直到将她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身体而且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皮 带为止。 在上一次的约会中,他在怀抱着她亲吻时,他的手伸进了她的上衣,他隔着她 的内衣抚摸她的房。唐然当时的惊愕与慌张如同第一次被他亲吻一样,甚至,更为 猛烈。她故意装作镇定地将他的手推开,继续搂住他的脖子。而许可却不那么容易 屈服,他再次将手探进了她的胸前,使劲地揉搓她的胸部。就这样两三回之后,终 于唐然不再推开他的手了。她是多么热爱这个男人啊,她不愿意让他有一点点的失 望。少女的心,当然不是父母从容的外表下的警惕能够管束的。许可在抚摸她的时 候发出了奇怪的喉音,然后是沉重的喘息声,她几乎是惊慌地听着他声音的变化, 虽然她并不全然明白。 但是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开始迅速转变,她原以为单纯的爱情开始掺杂了 她所不能了解的肉欲。她几乎是惊慌地想到了哥哥在肉欲不能满足的冲动下失手打 死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并且借着酒劲将她的尸体分成了残破的碎块,血染满了卫生 间。 唐然对肉欲的了解只有这么多,这种联想和血腥的杀虐有关,这使她在听见他 的喘息声时,立刻想到的就是暴烈的反抗,或者,迅速的逃跑,再或者,就是乖乖 地顺从。她在这种矛盾的心理当中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种极为困难的选择当中。 当然,唐然也知道这样的事件不是频繁发生的,这事儿摊在她头上的机率并不高。 更何况,这是一个她爱的男人啊!她记得妈妈曾经说过,选择对象是最重要的不外 是人品,然后还要知根知底。 对于人品,年轻的唐然还不知道如何判断。她只能从她对许可简单的了解判断, 一个退伍军人,曾经立过三等功,现在是省级机关的工作人员来判断,她觉得他不 是个坏人,他不会伤害她。而且,她幼稚地以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知道他的工 作单位,等于对他的一生有了重大的了解,这就是妈妈说的知根知底。因为他永远 不能逃脱开这一个圈子。工作是终身的,家庭也是终身的。她的思想就是这么的简 单。 在她充满爱情的简单头脑匆忙的判断下,许可被定义成了一个正直的人,他曾 经是个英雄,就说明他终身是个英雄,他不会伤害她。 唐然在这样简单的判断之后就听凭许可的抚摸了,他最终解开了她的胸罩,开 始进行肌肤的直接抚摸,唐然默默地认同了他的抚摸。 唐然在一个傍晚赴约,她要和许可看一场电影,这是他在电话里答应她的。 她等到了许可之后,发现这场电影其实已经在许可的计划中消失了。他甚至都 没有对她解释一下。当然,在唐然眼里这么过分的行为,在许可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女人当然应该跟着男人的计划而转变,别说是看电影,就是死活问题也得这么考虑, 何况,唐然才十八岁,她的可塑性还太大,他根本没有拿她当一回事儿。玩玩而已, 就这么简单。 许可将唐然领进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平房里,在这儿,他和几个同事以及朋友 约好了一起搓场不大不小的麻将。当唐然看见面前的几个男人和一副摆好的麻将时, 才知道原来她今天晚上的存在毫无必要,他甚至没有打算跟她交流,他直接打算和 麻将牌交流。 唐然想当场发作,可是她不敢。这么多人面前,太不给许可面子了。于是她只 能安静地坐在许可身边,看着他熟练地叼着烟搓桌子上的麻将牌。 唐然就在这样的无聊之中渡过了大半个小时,她努力地想提起自己对麻将牌的 兴趣,可是她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在她所居住的大院里,那些清高的知 识分子都一致认为打麻将是小市人这种下层人民以及官商这种上等人民用来浪费时 间的生活方式,和他们这种没钱也没时间的学者来说,这种日子是不可想象的。而 唐然就在这样的教育中长大,她压根儿没办法理解这种娱乐方式有什么意思,她更 认同父亲的观点,这是在浪费时间,虽然生命本身在于不断地浪费时间之中,可是 浪费和浪费有时也有本质的不同之处。 她百无聊赖地翻翻眼睛,决定开始参预这种活动,以表示她在旁边不是毫无用 处的,“这牌上的小鸟是什么意思?” 她看见四周的人都在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然后,许可放下烟,用手拍拍她的 脑袋,然后把那个小鸟图案的麻将扔了出去,“拜托,小姐,不要露我的老底好不 好?” 唐然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她的行为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笑柄,不过, 她对这样的笑柄本身并不在意,最为讨厌的是,她根本无法融入许可的娱乐方式中, 这似乎让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随手拿起了沙发上放着一本小说,准备翻一翻,也就不用管许可在做什么了。 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太舍得离开,她并不能天天见到许可,这对热恋中的她来说 极为残酷。她珍惜每一次见到许可的机会。 “拜托,到隔壁屋去看,不能在打麻将的人旁边看书,这个道理都不懂啊。” 许可捏捏她的耳朵,将她拎了起来,“乖,到隔壁休息去吧。” 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直到她茫然地被拎到了隔壁空 荡荡的一间卧室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书和输的谐音是相同的。 她在那间屋里呆了半个小时,觉得那本书的内容也实在是不堪忍受,平白的语 言枯燥无味,故事也不动人,不知道是什么和出版社有关系的作者出的书。她扔下 书来在屋子里走了十几圈,突然开始恼羞成怒。 她原本是打算来看电影的,若是不看电影了,许可至少应该能做到给她打个电 话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加入这种活动,这已经是足够忍让的了,他原本既然答应了她, 就不该再答应别人来打麻将,可是,他却什么也没做到,他把她接过来看他打麻将, 好像这是她生活中唯一可以谋杀时间的事情了。 他对她的意愿没有一点点的尊重。 这种想法多么可怕啊!唐然真的为此而烦恼了。她在屋里不停地徘徊,看着屋 里凌乱的衣裳堆在床上,烦恼不止。 她决心离开。而她是应该过去将许可的麻将桌掀了以后离开,还是应该冷淡地 跟他说她要走了,更或者是她干脆悄悄地离开?她对此还不能把握得很好。她不知 道如果她大发一顿脾气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无论如何,她不想伤害许可,而且,这 不过也是一种相处的伎俩,事后许可简单的对不起就可以解决问题,这显得这火气 毫无价值。而冷淡地打个招呼,也无非是换取他的道歉和亲吻的一种撒娇手法,对 任何女人男人都通用。那么,偷偷地溜掉,让他享受今天晚上的麻将,然后感觉到 她的被冷落,然后相安无事,是最为和平的解决方式,也是女人最软弱的一招。 不过,唐然虽然只有十八岁,却仍然算是个比较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和许可这 些天来的相处已经非常清楚地看明白了男女相处的关键问题,这就是女人本身就是 软弱可欺的。女人的怒火、泪水和各种小脾气的手段,其实不过是女人的一种小心 计,只要不让她沦为绝望,女人是最好相处的一种动物,她只需要一句道歉和几句 美丽的关怀话语就可以被感动,轻易地原谅对方的一切过错。女人无非怕的就是被 忽视,忽视造就的错误必须用加倍的小心与关爱来补偿。 所以,唐然既然已经明白了想要的只是不过是几句美丽的道歉和好听话,她决 定采取最为轻微的一种惩罚方式,至少可以避免正面冲突,而且也一样能够换回她 想要的东西。 她趁着没有人注意,从这间卧室的门直接溜了出去,甚至没有试图去看看许可 那边的麻将进行得如何,他究竟赢了多少钱,还打算将这样的活动进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