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叶修泽在见到叶文彰的一瞬间,仿佛有些慌乱,随即又镇定了下来,若无其事 地笑道,“叔叔你怎么下来了?” 叶文彰的眼神沉了沉,最终没咽下这口气,搂紧连惜道,“我如果不来,哪里 能知道修泽你这么关心我?” 关心到连他过去三年的女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叔叔您说笑了。”叶修泽见他来了,心知今天是没办法拿下连惜了,干脆大 方地后退一步,离开连惜身边。看着叶文彰,云淡风轻地说:“我无意在背后说谁 的是非,只是想让连惜弄清楚,哪条路才是最适合她的。” “哦?那她现在弄清楚了没?” “这就得问小惜了。” 一时间,两个男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连惜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启唇小声却又字字坚定地说:“我的选择从来没变 过。” 话一出口,就感到握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放松开。只那种温暖的感觉, 似乎浓厚了不少。 她抬起头,勉强对叶文彰笑笑。 叶文彰微微一怔,只这一个笑容,他便知道连惜终究是有了心结,只是在叶修 泽面前不愿表露出来罢了。 虽然这样,他竟然也没觉得不悦,反倒感觉他的小惜真是长大了,知道在外面 维护自家男人的面子了。 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稍稍侧过身,弯下腰,用仅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 道,“委屈你了,晚上让你好好罚我,嗯?” 明明是告饶的好话,可他背对着叶修泽的眼睛里,偏偏带了两分邪气。 连惜一下就想到了那晚的情景,她在身下一次次想逃,又一次次被他捉回来, 占尽了便宜…… 一时面红耳赤,连惜的脸红得吓人,她抬头狠狠递过一个眼风,奈何杀伤力实 在太小,反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叶文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叶修泽虽然听不到那俩人在说什么,但看着连惜美目带嗔的模样也能猜出一二。 他的眼里黯了黯,声线却依然明快清朗,“看来叔叔不光对叶家的子侄诸多照 顾,连小惜这样的无依弱女也倾爱有加,真是仁善。 依我看,不如趁着这几天小惜放假,带她一起回香港如何?一来该到祖母坟前 上柱香,不妄她临终时对小惜的期冀;二来也可以让二祖母瞧瞧。“ 连惜清晰地感觉到,在叶修泽提到叶大奶奶的时候,叶文彰揽住她的手松了些。 不是那种温柔的,舍不得用力的感觉,而是好像无力再抬起了一般。 而等到叶修泽将话说完了,叶文彰的手已经完全离开了她的身体。只见男人面 沉如水,漆黑的眸子那样深,让外人根本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他淡淡地说:“待些日子再说吧。” 叶修泽笑了,轻轻颔首,“一切听叔叔安排。” 他转头看向连惜,迟疑着走上前一步,可连惜立马抿住唇,警觉地向后倾了倾 身体。虽然不至于掉头跑走,可这个姿态也表现出了足够的防备。 叶修泽呆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流露出了一些受伤,随即又收敛起来。 “夜深了,你身上有伤,记得早点休息。” 连惜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三个人,站在寂静的庭院里,听着风刮过新叶的沙沙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 听到叶修泽再度开口道:“……刚刚我是魔怔了,才会和你说那些话。但是小惜, 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人们往往都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却不知道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如果你决定了,那就走你想走的路吧。别怕,我……我总是站在你后面的。 想回头了,随时有人在等着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假如不仔细听,几乎就要消融在了风中。 连惜一直没有回答,而叶文彰也没有出声打断。 她盯着脚下的地面发呆了许久,等想到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叶修泽的身影。 “回屋吧。”身后的男人声音有些低沉,他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连惜温顺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初夏的深夜,风飒飒吹过,还是有些凉的。 幸好,自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叶文彰将她送回房间后并未离去,而是坐到她的旁边,将她的腿放到自己膝上。 卷起裤腿儿,果然看到白皙清瘦的小腿上有几处青紫。伤处经过一天的休养,非但 没有褪色,反倒看着更骇人了些。 他不禁吸了口气,言语间已有怒意,“怎么没人告诉我?” “比起胳膊,这里都是小伤啊,而且医生也上过药了。”连惜竭力轻松地说道。 叶文彰不语,从兜里拿出药瓶,往手心里倒了些药油,搓热之后便熟稔地为连 惜推拿起来。 连惜发现他用的是自己刚刚带下去的那瓶,不由得心里一暖。方才那么混乱的 情况下,他居然也注意到了…… 开口时却不提这话,只插科打诨道,“哇,看你动作还挺熟练的,以前常给人 揉伤吗?” 叶文彰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当我是江湖郎中吗?还经常?不过是刚出国 那些年难免遇到点波折,自己上药方便些。还有……” 他忽然停住话,手一顿。 随着揉摩的动作停下,连惜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痛。不是来自膝盖,而 是心。 有一个女人,也许在她之前就已经享受了这个男人的温柔。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到了眼眶的泪意压回去,开玩笑一般道,“谁啊?不会 是颜可吧?” 连惜的笑容非常牵强,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叶文彰看了她一眼,薄唇张了张。这个从来都杀伐果断,半点不由人的男人, 头一次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该骗她的。但是,他已经瞒了她一件要命的事,这一 生,他再也不想骗她了。 “嗯。”终于,他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温柔地为搓揉着伤处。 “啪嗒”一声,非常细微的声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落泪也是有声音的。 余光中,他看到连惜别过了头,而他也最后也没有抬头去看她。 手下的动作只是稍微一僵,便又继续开了。 “三年多前,我在一家夜总会遇到了她。她当时被一群人欺负,对我喊救命。 我帮了她,因为……我在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开口对一个女人解释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这对以前的叶文彰来说,简直可以称 得上荒谬。但是,今天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连惜。因为是连惜,这种事做起来根本 无所谓。 只要她不哭,只要她不哭。 后面的事,连惜没有再追问。 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上药,上床,几年的陪伴,然后就是那个孩子。这些过程 就顺理成章的来了。 她低垂着头,眉眼完全沉浸在昏暗的影子下,只露出一截细白的颈,白得刺眼。 “那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干干脆脆的两个字。 连惜背在身后的手猝然收紧,指甲狠狠穿过沙发的布料,清楚地感到指尖一阵 尖锐的刺痛。 流血了吧……大概是。 “你出去!”久久的沉寂后,她忽然抬起头,眼眶通红地大喊道,声音尖利得 可怕。 叶文彰不料她好好地会忽然翻脸,当下就沉了声音,“你又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连惜一把甩开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喘着粗气道,“我现在不 想看到你!请你出去!免得一会儿我说出什么让你更不痛快的话!” 叶文彰的脸色变了几变,强忍着怒火看着她。而连惜始终倔强地扬着脸瞪着他, 不肯罢休。 他压着火将连惜的腿轻轻放下,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去。 在他的身后,连惜捂住嘴,,无声落泪。 他骗她,还在骗她!明明有个孩子的,怎么可能毫无关系? 如果他准备把那个孩子留下,他又将她置于何地? 没有妻子的名分,光给她爱情吗? 太可笑了…… 就这么冷战了几天,叶文彰不再投来关怀的眼神,叶修泽居然也没有借机来说 什么。 在花园遇到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背,“你又瘦了。” 彼时,她正陷入对未来的迷茫里,看着这个处心积虑想分开她和叶文彰的男孩, 她根本拿不出一丝好脸色来应酬。 “那你应该笑一笑的。像今天的局面,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笑的人啊,修泽。” 她不无嘲讽地说道。 在她充满敌意的注视下,叶修泽一点一点转开了脸,手也离开了。 “看来你都听说了……” “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失去他会让你这么难受的话,我宁可陪他一起封死这 个秘密。” “但是请你相信, 在他心中,你的分量绝对比那些女人重得多。他……他对你 是认真的。” 连惜一直麻木的双眼闪了闪,慢慢地对上他的眼,似乎有些不能相信。 “呵,你居然会跟我说你叔叔的好话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这个时候,你该 努力抹黑他才对。” “对,我是很喜欢你,单纯的喜欢,单纯的希望你快乐。”叶修泽的神情非常 坦荡,仿佛夹杂了点释然。 “过去的我大概太执着了。我执拗地认为,只有我才能带给你快乐。可是现在 我知道我错了,我的到来非但不能让你展露笑容,还会夺走你的笑容。” 他摊摊手,“好吧,我退出,成全你的幸福。” “成全?”连惜迟疑着开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会马上启程回香港。那个女人现在就在叶家,我可以帮你处 理掉她。” “你!”连惜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愕地瞪大了眼,“处理?怎么处理?!你想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叶修泽苦笑,“放心。我这个叶家少爷虽然不掌权,但我毕 竟是长房唯一的后代,在叶家很多长辈的面前,我还是有分量的。” 男子的脸上,清朗与温和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幼时在叶家常见到的冷 血和果决。 她听到他说:“三天后,颜可一定会流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