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飘 第二节 “当然,我们的人口状况和土地资源状况决定了我们不能走横向铺陈的建筑 老路,这是我们的挑战和机遇!好在我们的经济发展情况和文化力量允许我们创 造引领世界的建筑风格。”高原又说。 姜灿问高原的目标是什么。高原一贯的说法是:“我的目标不是标志性的大 建筑,而是老百姓建筑—特别是县市级城市的建筑。那里是问题所在,也是希望 所在!乡镇本应是传统的庇护地,现如今的‘城镇化’事实上已经将它们郊区化 了。” 大家当然明白,“鹅蛋”、“鸟巢”这样的建筑高原是没有机会了,所以他 把目标归为实际。应该说人们对于建筑的期待比之服装来得急迫一些,这是出自 知识分子的历史使命感。哪一个兴盛的时代不是以灿烂的建筑作为躯干和脸孔呢? 大家格外在乎高原的胡侃乱吹,但高原常常将话题引向姜灿,高原想知道一个挑 明了“有害健康”的烟草行业将走向何处。 姜灿保持了烟草企业一贯的低调作风,每每遇到寝室卧谈会,轮到自己发言 时都能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另一个人—他叫陈默,上海人。人如其名,他也很少参 与讨论。陈默原来是政府部门搞计划的,他自己感兴趣的课题是城市运营,跟眼 下流行的城市经营风潮相合。但他否认有任何一个城市抓到了经营自己的根本。 在他的眼里,动辄几百万人口、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在中国是过度地集中了,必 将造成资源的短缺和人文的缺失。宏观上根本的解决之道,是要限制大城市在人 口、工业、商业、资本上的过速集中,着力发展中等城市。具体措施上,可以借 鉴古代‘迁都’的方式—各省省会迁往本省中小型城市,将政治文化中心和经济 中心分开—可以改变省会中心城市资源集中、人口集中、污染集中的局面,又为 另一个中心城市的腾飞奠定基础。他认为当年倾举国之力造深圳就是一个良好的 榜样。如果把现在的深圳跟广州叠加在一起,广州的地缘资源肯定不能承载现在 两个城市的重负。就具体的城市经营来讲,他觉得很多地方只流于传播口号的提 炼,并没有在资源层面运用城市经营学说的真意;这正如产品同质化的情况下片 面追求品牌诉求的差异化一样。问题是,不管是资本还是旅客不可能单从品牌口 号去认识一个城市!单从城市旅游形象方面来讲,没有外滩的上海比得过杭州吗? 没有山水的桂林比得过任何一个城市吗?如果外滩被拆掉、山水被毁掉,打上海、 桂林的形象广告是没有用的!可悲的是只有这些拆不动的、毁不掉的差异化还在, 我们创造出来的却少之又少。基于这样的认识,陈默认为的城市经营是要做大量 的补救工作,而不是改造工作。就像让写书的人去补书一样,他只好选择沉默了。 姜灿虽然不便宣扬他的行业梦想,但心里却常常关注着烟草。几个男人同住 一室,难免在高谈阔论中显得偏激或肤浅;但每一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命题, 这命题不仅仅来自导师的课程或教科书上的经典案例。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年轻人 有这一点也就够了,人只要在思考,方向终归会越来越明了的;有人说“人类一 思考,上帝就发笑”,实际上,人类不思考,就没有那个所谓的“上帝”。姜灿 最认可烟草的一点,也就在于它跟思考的某种关联。他自从来上海以后,烟没有 少抽;铁架床头上的钢管,是他的烟缸,那是一根作为床腿的高高的钢管,里面 的烟灰、烟头每天伴他入睡,梦也格外地甜。 经济的发展,或多或少已经深入到了学校生活当中。食堂、寝室和运动场地 比起本科时代,已经大有改观;网络和手机成为了学生之间沟通的新工具。姜灿 多少有点怀恋当初水房里的酒会—上本科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事,那时候的寝 室挤得像鸽笼,只有水房可以作为寂寞青春的聚会场所;三五个蹩脚的吉他乐手 或者一两个肤浅的哲学爱好者常常就在那里交谈、畅想;坚持冷水浴的顽固分子 还不时引吭高歌,他们身上呼呼冒出的热气,代表着那个时代的温度!如今的学 生已经在网络中找到了更加广阔的交流天地,那种面对面的亲密沟通就少了起来。 联谊寝室已经不搞了,除了自己寝室的“卧谈会”,姜灿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学校给MBA 学生提供的专门交流场所“MBA 俱乐部”显得形同虚设。大家都 有着清晰的学习目的,就业、创业的压力也是那样地实在,没有多少无聊的寂寞 和浪漫的空虚。从这一点说来,学校已经跟社会实际地接轨了。 姜灿偶尔跟阿弥通电话,寒暄之余请阿弥介绍些上海的朋友认识。阿弥想到 了萱儿,上海大学广告系的那个小姑娘。阿弥的意思是,姜灿人生地不熟的,萱 儿倒也热情,可以代尽地主之谊。姜灿却担心道:“上海人吗?上海人很排外的, 未必瞧得起我,跟我交朋友!”上海人排外,这是事实。阿弥记得原来的一个同 事、北京某高官的公子,被查暂住证的上海警察说成“乡下人”!在一些愚昧的 上海人眼里,的确认为中国人是由上海人和乡下人构成的。阿弥劝诫道:“年轻 人还好吧,萱儿尤其不会是那种人。”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