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沉寂(2) 赵初年把手撑在桌上,恳求地看着她,“阿缇,你这两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 这样是不行的。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好吗?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孟缇也不能不留下。 赵初年的厨艺比她想象的好,鱼香肉丝的味道飘散开来,孟缇感觉到饥肠辘 辘,抬头问对面的赵初年:“赵老师,你做的?” “是啊,”赵初年微微笑着,喜悦发自肺腑,“吃吧。” 孟缇迟迟不动筷子,不断地打量着满桌子菜。她不敢想象赵初年到底费了多 少工夫才做了这么多菜,而她坐在这里,占据了原本属于赵知予的位子。所谓的 鸠占鹊巢,不过如此吧? 她勉强笑了笑,“味道很香啊。” “那就动筷子吧。”赵初年笑着给她夹菜。不知道鸡汤炖了多久,鸡肉都炖 烂了,筷子一碰,骨肉就分离开来。 孟缇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握住了筷子。 意料之内的,她的手不停地抖着,最简单的握筷子的动作也变得无比艰难。 在赵初年的殷切注视中,筷子掉了下来,斜插入那锅鸡汤里。 孟缇心里咯噔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掩饰过去,还是被发现了。 赵初年一怔,一把捉住了她要收回去的那只手。他果然是练过功的人,动作 非常之快。孟缇的手腕被他握在手心,动弹不得。她皮肤细腻白净,指甲修剪得 非常整齐,十指纤细白净像十管白玉,像怕冷一样地抖动着。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在他抬头的瞬间,孟缇看到他黑玉般瞳 孔里迸出火星一样的亮光,那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震惊和错愕。 他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比什么时候都紧,“为什么会这样?” 孟缇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好像身体不对劲的是他。她十分镇定笑 了笑,“赵老师,你先给我拿个勺子。筷子用不了,勺子应该没有问题的。” “手为什么发抖?” 孟缇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什么要紧的,大概睡得太久了。我从来没睡过这 么长时间,也没吃什么,所以心里发慌,手发抖,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入耳中,赵初年的情绪也镇定下来,问她:“所以你 刚刚要走,是不想让我发现?” “嗯,”孟缇垂着眸,点了点头,“你比我自己还要担心我,所以我才不想 告诉你。赵老师,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想再让你担心。你可能忘记了, 或者没有注意到,我也是个二十二岁的大人了啊。” 赵初年看了她很长时间,唇角一扬微微笑了起来。晚风从身后的窗口飘来, 带来了浮于湖水表面的轻薄晚雾,拂动了赵初年额前的碎发。 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笑了笑,“阿缇,你说得对。对不起,我忘记你是大 人了。但是医院还是要去的,如果一会儿手还发抖的话。” 孟缇的手还在抖,但是握勺比筷子容易,虽然不顺手,但至少不会握不住。 她战抖着手,一口一口地吃饭,时间虽然长,但也吃得心满意足。 赵初年做饭的手艺真是很好,连最简单的糖醋白菜都炒得有滋有味。孟缇对 此大加赞美,说跟柳阿姨的手艺都不相上下了。赵初年听了只是笑,说了句“你 愿意的话,我就天天做给你吃”,然后又不断地给她夹菜。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孟缇发现自己的手慢慢恢复了正常,战抖的幅度和频 率比刚起床那会儿好多了,大概是紧绷的大脑神经在长时间的休息后,已经缓和 过来了。 吃了饭,暮色降临,孟缇坐在椅子上,赵初年站在洗碗池前,一只只地洗着 碗筷。孟缇抱着椅子的靠背,看着他系着围裙,熟练地做着家务活,眼眶忽然就 潮湿了,一瞬间心里堆满了酸甜苦辣。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错误的选择,再要去弥补就难了。 赵初年拿起洗净的餐碟正打算擦干,却看到孟缇怔怔发呆的样子。他看着她 的眼神飘忽在很远的地方,诧异地问:“阿缇,在想什么?” 孟缇回神过来,心里一揪,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赵老 师,以后不论谁做你女朋友,都有福了。” 赵初年放下碗碟,“没有什么女朋友。” 孟缇维持着快要挂不住的笑意,“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你找个女朋友 是再简单不过了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想马上纠正,可张了张嘴,又想不 到合适的言辞,像被噎住一般,哑掉了。 赵初年清理着料理台,扯过毛巾擦了擦手,小心地握住她还在发颤的双手。 她手指冰冷,只有手心还有一点暖意。他俯身下来,脸贴着她的脸,他的呼吸热 热地送入她的耳中,她本来就心跳过速,此时更是昏了头。 他说:“阿缇,我不会找什么女朋友,你也不要出国,我照顾你,你要什么 我都给你,你跟我,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好不好?” 这就像是最缠绵的情话。 孟缇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脑后的头发,黑漆漆的,修剪得光滑整齐。 她闭上眸子,身体贴在椅子上没有动弹,低声问:“像兄妹那样过一辈子?” 赵初年更紧地搂住了她,“是啊,不好吗?” 孟缇无法言语。她想起曾经走过的一条隧道,因为施工尚未完成,没有灯, 因此伸手不见五指,漆黑而狭长,前行无路。 尖锐的门铃声忽然响起。 孟缇不清楚这屋子的构造,觉得这偌大一间屋子十分现代化和高科技,此时 铃声倒像是从屋子里的各个角落一起发出来的。赵初年则直起身子,轻轻放开她 的手,走到客厅,按下了墙壁上的对讲机,旁边的显示屏顿时亮起来。 “哪位?” 郑宪文和宋沉雅出现在那小小的屏幕中,背景是透薄如雾的暮色。郑宪文表 情冷静,声音也是,“赵初年,孟缇在不在你这里?” 此时孟缇恰好走到了赵初年身后,在赵初年开口之前就叫出来,“郑大哥?” 郑宪文听到了她的声音,明显地松了口气,但下一秒眉头又皱了起来,“孟 缇,出来,我来接你回去。” “好的,我也正打算回去了。”她说完就去拿客厅沙发上的书包。 赵初年一伸手关掉了对讲机显示屏,转头看着她,“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