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冉瞎子与田八戏烟村(6) 三一股回水流得怪哟, 端端流在那佛爷的莲台…… 樵夫开言我心不忍, 将他身上烂蓑衣、烂斗笠取下来。 烂斗笠拿来佛爷头上戴; 烂蓑衣拿来搭佛爷的胸怀; 钱串子解来做佛爷的腰带; 烂草鞋拿来搭佛爷的莲台…… 佛爷云中目光开呀, 何方出了大贤才—— 烂斗笠化为了魁王帽哟; 烂蓑衣化为了藏黄袍; 钱串子化为了蓝裙带哟; 烂草鞋化为了朝靴来。 哎——嗨,哟啰喂,哎——嗨…… 闭上眼睛就是一支乐队;睁开眼睛,却只有冉瞎子一个人自弹自唱;背景是 风声雨声和江水流动的声音,中间有童声伴唱:“哎——嗨……” 正艾的心思像一只蝴蝶,飞进冉瞎子眼里,在黑暗中翱翔;又停在杨花胸前, 一起一伏,扇动着花翅膀;最终还是飞向长江,并顺着江流,飞到无尽的远方… … 江水的颜色一会儿一变:刚才还是青绿的;这会儿已闪着紫金色的波光。 太阳雨落在小狐滩上;香炉石上的人影高高低低,像一束散乱的更香。 一阵春雨之后,新月不知何时已升上夜空;晚风吹散了小狐滩上的人群。有 那么一个瞬间,烟村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这时,江上漂来一艘满 载游客的木帆船。 不一会儿,河坝上就传来叫卖声: “上汽饭!上汽饭!” “滚豆花——咸菜不要钱!” “薄脆——薄脆噢!” “红橘——蜜橘!” “原封醪糟酩酩甜!” 循声望去,大人、小孩提着竹篮,背着竹筐,从半边街陆续走出来。半边街 为东西走向,一半是水,一半是街;街映在水里,水流在街上。东边是渔民的木 屋和茅草房子;西边的高坡上,坐落着雕梁画栋的虞家大院,院子里的一座白塔, 一出峡口就能看见,据说这白塔能镇风水。每年七八九三个月涨水,江水偶尔打 湿半边街;遇上像老庚午年(1870)那样的大洪水,整个半边街,连同烟村,几 乎全被淹没。而枯水月份,半边街与长江之间就形成了一片扇形的河滩,就是前 面说的小狐滩;一连串的棚棚建在这里,像搁浅的贝壳,吐露轻烟。 正艾一家就住在东边的一间茅草屋里。母亲殷泓正坐在油灯下,隔窗望着两 个孩子,心里一半苦涩,一半酸甜:苦的是,由于家境贫寒,正清、正艾只能断 断续续读一点书,多数时候,得出门卖瓜子、卖饼子,帮人割草喂牛,背米、挑 柴。甜的是,这兄弟俩虽然性格不同,但都很孝顺;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父母 和爷爷;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要尽可能帮家里减轻负担。这些感受交织在一起, 母亲心里又有点儿酸。而孩子的父亲和爷爷长年在江上跑船,运气好的时候,能 挣到几块洋钱洋钱:俗称袁大头、袁大脑壳。又称大洋、银元或钢洋。,平安归 来;但出没风波里,命运和柏木船一样飘浮不定,随时可能葬身急流险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