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冉瞎子与田八戏烟村(11) 太阳还有三竹竿。 冉瞎子接着唱道: 情妹下河洗衣裳, 双脚跪在石板上。 没等他唱下半句,就听见一个孩童的声音: 捶衣三棒朝天打, 双眼望着少年郎。 人们回头一看,是正艾在唱。问他什么时候学的;这孩子竟说“本来就会”。 想想也是,在江岸烟村,云里雾里,都飘着好听的歌。 煤气灯下,有人起身敬酒:“来来来,为情妹和少年郎!” “为八戏兄远道而来!”冉瞎子举杯说。 “为烟村后继有人!”田八戏也站起来说。 众人连干三杯。田八戏笑道:“你们听听,天生一副金嗓子。冉师父,这小 徒弟你不收,我可把他带走了?” “哦!”冉瞎子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须,微笑着说,“就冲八戏兄这句话,这 个徒弟我今天就收下了!” 田八戏一拍正艾的肩膀——“还不快去给师父磕头?” 正艾跑上前,跪在冉瞎子面前,连磕三个响头,并学着大人的样子说:“师 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行了行了!”冉瞎子说。 众人皆大欢喜。冉瞎子脸上也露出淡淡的微笑。 此后,七岁的正艾就开始跟冉瞎子学艺。而冉瞎子蕴藏的智慧与神力,透过 清风明月、歌声琴弦,点点滴滴,传入正艾的身心。 当晚,人群一出门就飘飘欲仙,踩着青石板上晃动的月色,朝河坝方向走去。 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碗吐着火舌,悬吊在棚布顶端的竹竿上;四根竹竿、八根 竹架搭起了幕布;木偶、皮影即将登场。田八戏和哑巴藏在幕后;只有钻进棚子 里的孩子们,可以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兄弟,欢迎看戏。不许闹!”田八戏一本正经地说。可孩子们一点也不 怕他,只顾钻进钻出,兴奋不已。 “咚咚咚”一阵锣鼓响过,木偶剧《西游记》开场了:孙悟空手持金箍棒, 驾起一朵祥云四处游荡;见一妖怪现身,一棒打下去。妖怪且战且退;悟空穷追 不舍。妖怪变成一棵大树;悟空就变作一个樵夫,用斧头砍树。妖怪又变成一块 岩石;悟空就变作一个石匠,抡起大锤打石头。妖怪又变成一条鱼;悟空就立刻 变成一个渔夫,撒网捕鱼……一个木偶消失,另一个同时现身;变形、弯腰、踢 腿、翻跟斗……一招一式,都出神入化。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坐着的,有站着的。孩子的背后是大人;大人的 背后是青山。江水从身边流过,亦真亦幻。江岸云烟袅袅;一群人正围着灯火通 明的戏台。 平时很少看戏的虞祐庭,今晚也出现在人群里,牵着心爱的小女儿,走来走 去。一见虞镇长,人们立刻腾出一个好位置。善珍于是站到人群当中,背靠着父 亲,一边看戏,一边看周围的小伙伴。很快她就发现,下船时遇见的两个男孩正 站在不远处,也朝她这边张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