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诗人与“三仙”(1) 第九章·诗人与“三仙”第九章 诗人与“三仙”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 他从废墟中走来,飘飘忽忽,像个幽灵,走近了才看清,是个消瘦的青年; 一张孩子气的面孔,目光清澈,脸色被月光映得苍白。他沿着黛溪走来,和我们 亲切打招呼,说话声音很温和:“老辈子,你们好啊!” “诗人回来了!”木木起身说,“坐!” “再不敢叫诗人了,否则又要挨打。”年轻人坐下笑着说。 正艾起身斟酒,说:“坐夜班船来的?来,先喝一杯,还是泡酒。” “是。要得。”年轻人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我叫林粼。来,敬大家一杯!” 我说:“我姓易,叫易桑梓。早听说你了,诗人。” “不是什么好名声吧?”林粼说。 “我知道好歹。”我说,“来,也敬你!” “敬大家!”林粼又说。 大家都站起来碰杯,一口干了。 “伤好些没有?”木木问。 “没事了。你们看,我又来了。”林粼说。 正艾说:“年轻人,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知道了,所以我才坐的夜班船。不过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怕他们。”林粼 说,“其实,我原先挺软弱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到这里,立刻就变强大了。” “放心,我们支持你。”正艾说。 木木又起身斟酒,说:“饿了吧,吃点小菜。” 林粼没动筷子,喝了口酒,眼睛望着溪水里的月光发呆——“说出来不怕你 们笑话:我要是死在这里,也未必是件坏事。”他说。 正艾一皱眉头,一摆手:“莫啷个说方言,别那么说。!” 我又问林粼,这趟来有什么打算。 “也没什么具体打算,就是走走看看,听听故事。”林粼放下酒杯说,“不 过,还是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我问。 “听说在烟村有一本家谱,里面藏着一页血书。我很想找来看看。” “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们谭家的家谱里面,就藏着一份血书,应该就是你要 找的那一页……” “真的?!”林粼叫起来,“是一首诗吗?” “对呀,”正艾说,“那是我们入川始祖谭朝祯写的一首分手诗,可惜原件 找不到了。不过小时候去祠堂祭祖的时候,在一块石碑上看见过那首诗……” “还记得吗?”林粼问。 “命根子还能忘啊!”正艾笑着说。 “那上面写的什么?”林粼瞪着亮亮的眼睛盼着。 “正艾,别卖关子了,就说给大家听吧!”正清发话了。 “好,让我看看……”正艾觑起眼睛,像是看着残碑上的文字阅读—— 元朝本是将相家,洪兵赶散入西涯。 庐陵岸边分携手,时欲江边一柳芽。 咬破手指书血字,一家分作百千家…… “后面还有两句,可惜碑文脱落,看不清楚了。不过落款还有一行小字: ‘巫山庐陵渡口分手诗一首,留给万代子孙。入川十七兄弟于洪武二年初。嘉靖 五年岁在丙戌花朝月吉日立碑刻。” 众人无声,只听见流水的声音;月光在水中轻轻说话。 过了好一阵,林粼含着眼泪说:“终于找到了!——可后面还有几句,我会 继续寻找。等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写出最好的诗歌来报答你们!” 说话间,水中卵石发亮,天边浮现彩云。林粼指着山上说:“瞧,我兄弟来 了!” 朝霞映出一匹山,山上出现一个人影,头戴草帽,肩挑两桶水,身穿蓝布衣 ;在他身后,晨光照射的白鹤井里,飞出白鹤似的祥云。他就是文天祥的后代, 文润昆的儿子,文素涵。走近了才看清,此人高大而清瘦,即使挑着水,腰杆也 挺得笔直,一双忧郁的眼睛,充满温和的善意。 “素涵!”正艾喊道。 “早啊!还不睡觉?”挑水的素涵说,“做啥子哟?” “做梦!”木木笑道。 “要得,醒了来我家吃早饭!”素涵边说边往前走。 “就来!”正艾说。 大家说着就站起来,伸伸懒腰,跟在素涵后面慢慢走着。而林粼跑上去,接 过他肩上的两桶水,担起就往前走,走得摇摇晃晃,水都泼在地上和自己身上。 “毕竟年纪轻,还有把力气!”老人们说。 素涵跟在林粼身后,微笑着不说话。我上前询问,他就告诉我:一担水一块 钱,从山上挑到老街;他每天挑十几担,还干些杂活,送菜、运煤,一天能挣二 三十块,但体力消耗很大。的确,当林粼把一担水从黛溪挑到禹王宫对面的一幢 平房里,衣服都湿透了。而喝着白鹤井水泡出的老荫茶,吃着井水煮的白米粥, 所有的辛劳都化成了劳动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