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幸运的倒霉蛋 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幸运的倒霉蛋,什么事都是好的坏的掺和着来。 高考前得了红眼病到医院看的专家门诊,好家伙,预约了整5 天,到医院还得 等着叫你的号。那个牛哄哄的专家,也就是个不到40岁的老衰哥,把我的眼皮支起 来翻过去,说就是沙眼,滴几滴眼药水就好了,还批评我说:" 你的用眼卫生习惯 不好,不要老用脏手揉眼睛。" 天呐,诊病没用上一分钟,就喊下一个了,一共花 去了500 元的医药费和专家挂号费,冤得我要吐血。可我爸爸却高兴地说:" 值, 值,没事儿就好。" 气得我报的第一志愿就是北京大学的医学院,没想到数学考卷 在考场里被一个想打小抄的人抢去了,拿回来后撕掉了半截。那考生的家长早把监 考的人都买通了,打听到我学习好,那个家伙是被特意安排到我身边的,我的投诉 没结果就不了了之了。原以为社会黑暗,当年上不成大学了,还得回炉重新补习。 没想到第二志愿的通知来了,是个省属高校;为了早日当上医生,被调剂到泌尿专 业我也认了。人生大概就是没有最好,只有次好的。 我现在连早恋都是从书里看来的,见人家都从小学就开始了,我至今连接吻都 没得机会;心想我的经验在这方面是空白,将来能娶个二手的就不错了,弄不好摊 个寡妇也说不定。可我又不甘心,小说、电影、电视都把我的期望值调高了,幻想 着能偶遇一个双方相爱、灵肉对接、一见倾心的恋情。可岁月荏苒,我已经开始怀 疑世上本没有爱情,编故事的人多了就以为有了爱情。 没想到因为割了个烂东西,就有个漂亮的女生把我领家里来了。虽说现在是干 哥哥,不久以后我的阴谋要是得逞,变情哥哥的机会远远大于60% 。之所以说我是 个幸运的倒霉蛋,是由于到目前为止我美好的幻想从未实现过。这回我对将要到来 的好事也是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怎么下笊篱捞起已煮到锅里的好吃货,盛进我的碗 里,送进口中。 听老等介绍经验时说过:" 谈什么恋爱,那东西多伤人啊。初恋为什么失败的 多?因为都把对方当美神,不敢亲热。精神悸动解决了,可忽略了肉体需求。结果 是画饼充饥不管饱,于是相互埋怨对方给予的没有自己付出的多。要给予你就给个 全面的,看好了哪个姑娘你就得该出手时就出手,把生米给她煮成锅巴。" 锅巴怎么煮我心里真没谱,正糊涂着呐,宁一递给我个青苹果,说:" 干哥哥, 你发什么愣呢?现在你攀上了个有钱的亲戚,吃喝算是不愁了,吃个美国进口的水 果吧!没吃过吧?好吃吧?将来娶了外国媳妇,你得把那滋味告诉你妹妹我。" 我一看这个小妹的文静都是我一相情愿幻想出来的假象,脱去伪装简直就是个 蓝精灵。看来这个青苹果,我还真没吃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削了皮才能下口咬。我 开始后悔早上的玩笑有点儿过头了,干儿子的角色直接拉开了我跟宁一的距离:这 不是历史倒退了吗?不到两天,我一下又回到了解放前。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又含情脉脉地看了一会儿宁一,按老等教我的泡妞兵法坚 持放电60秒。然后我厚着脸皮靠近只穿了件卡通T 恤的宁一,想去拉她的手。 宁一" 啪" 地给我打开了:" 你是我哥哥,别跟自己妹妹动手动脚的。" 我被这巴掌打得有些不知所措,调动起来的饱满情绪一下就泄了--就好像一个 要接吻的演员,正投入在角色里,突然就被导演喊了" 咔" 。 见这招不好用,我就再没什么武功了,尤其是我表露出来的想法被人看穿帮了, 很是下不来台,于是讪讪地说:" 宁一,谢谢你,包括你全家对我如此的好;但我 像做梦似的,怎么掐自己大腿都不觉得真实。我要走了,别将来被你赶出去,适应 不了残酷的现实,那时我就活不起了。" 说完,我上楼拿起装着自己那些换下来的破烂衣服的纸袋,恼羞成怒推门就往 外走。 宁一开始没做声,以为我在开玩笑;看见我都要出门了,她才着急地冲过来抓 着我的衣袖不住地道歉:"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挣着还要走,背对着她不说话。 宁一急得哭出声来,说:" 对不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这人的神经是种极复杂的敏感类型,宁一的哭声反到刺激了我,这是她这个 富家女永远也理解不了的。我突然有些梦醒了,觉得自己真够可以的,凭什么让人 家宁一爱你呢?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植入给你的患得患失的老病根,老是怀疑 天上的馅饼不能砸到自己头上--即使感觉到了美好和幸运的撞击了,也逼着自己说 那不是真的。自卑和自尊就这样混合在我身上,真是两样东西打碎了,又重新和水, 塑造成了我。 于是,我毅然地走出了房门,可笑的是,我的眼睛里还含了几滴咸咸的分泌物。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真好笑,竟然错把自己当情种了。" 为了告别那不属于自己 的东西还掉泪了,真没有出息。 我到了楼外的大街上,初夏阳光很晃眼,不过我眼前黑了一下就适应了。很快 就走到了江桥上,我看看自己昨晚撒过尿的江水滔滔地流向远方,知道自己没留下 什么痕迹。又回头看看品江华庭那仿古罗马教庭式的建筑,心中暗道:这里可能就 仅仅能盛载我所谓高尚的梦了。今后我还是找个能放屁能抠臭脚丫子的地方居住吧, 那里可能更适合我和一个带孩子的寡妇享用,而我当继父可能更合适--因为我目前 为止买什么都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就是我靠两年家教攒了3000块钱买的,虽说配 置不高,但这个二手的IBM 打字上网看黄片也尽够使了。 过了桥,我在路边找了个电话亭,换了硬币,给老等打了个电话。 老等说:" 你小子光顾自己高兴了吧,是不是以为上了泰坦尼克豪华邮轮,认 识了露水还是什么露丝,就可以不撞冰山了?" 听到老等的话,我觉得他好成熟,眼前快要发生的事马上就能料中--我要是什 么时候像他那样练达,该少了多少痛苦啊!不能实现的事就不做,立马能打住该又 多好……我突然就抱着话筒哭开了。 老等在电话里吓着了:" 左右,左右,老弟你怎么了,他父母给你脸色看了?" 我哽咽地说:" 没有,都对我挺好的。我离开她家,也离开她了。我不想这样 做,可我做了。大哥,我好难受啊!" " 傻小子,你什么都没得到呢,你并没有放弃什么。昨晚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对 你很关心,人又长得漂亮,就拼命促成你们,让她也跟车来了。后来看她家那么有 钱,就已经为你担心了,怕你伤着。我看你一向对美丽爱情满心地幻想,心说万一 我兄弟命比他哥我好呢,也算成全了一桩美事。可到底你还是有了内伤。得了,晚 上请你喝酒,醉了睡上一觉,明天满大街都是漂亮花姑娘。还好,你觉悟得早,没 陷进去。哎,你别再哭了,我明天让你嫂子给你发个护士,先把童贞送出去,那玩 意留着也不能增值。" 老等耐心地开导我,直到弄得我破涕为笑。 估计我从狼狈的情绪里出来了,老等开始窝囊我说:" 流猫尿解决不了问题, 出水才看两腿泥。将来没准你富得买两辆宝马,一辆自己开,一辆撞着玩。看看没 撞坏,就说老等大哥你给扔了吧,结果我没舍得扔就每天当出租车开了满街跑,气 坏那些开宝马装孙子的家伙……你那么年轻,什么事干不出来?振作!振作!对了, 你赶紧赶到亮山路的武警总队的医院203 房间,林教授找你有事,我也开车往那儿 赶。" 我到了医院看见林教授头缠着绷带躺在病房的床上,老等、王朗晴、叶胡、伍 浩云都在,还有个穿军装的人跟林教授说着什么。 看我进来,林教授抬手把我招到身边:" 吓着你了吧?别看警察吓唬人,没你 事儿,老师我给他们打了电话,什么过错都揽下了。" 我说:" 对不起,都因为我……是不是那伙人把你打伤的?他们是什么人?" , "不关你的事,那些人都是那个死者家属……都是这个尸体闹的,人枪毙完了,家属 也放弃了收尸的要求,我也去民政局办了接受捐献的手续。可万万没想到啊,四川 那边又抓了个强奸杀人犯,他交代在咱们这儿打工时也犯了案,听说跟死的那个小 子干的命案对上了。现在家属不知跟哪儿听到了信儿,正请律师起诉公检法呢,要 求国家赔偿,要为死者平反。眼下什么民政局、咱们学院还有你我都是连带被告, 要求恢复尸体原状,赔偿精神损失。这阵子你要有思想准备,有可能上法庭;到法 庭上你就说是教授让你把那个东西割下来做标本的,别的都不用说。" 我看了看穿武警服装的军官,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在林教授耳朵边上说:" 那个 东西掉在我鞋里了,现在被老等藏着,没丢。" 林教授说:" 那太好了,我还怕找不到了;这不跟你们师哥正商量到哪儿再割 个回来滥竽充数,反正他们外行也看不出来。对了,我给你们介绍,这军官是你们 师哥,85届的;现在是这医院的副院长,罗上校。" 我们上前都跟罗上校握了一遍 手。 林教授又对我说:" 小卓,我给你1000元钱,你让罗大哥在附近给找个安全的 旅馆住下,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那伙家属在学院里正闹呢,校长都闹心死了,把 他们都安排到了院招待所里好吃好住地伺候。你现在回去也有危险,让他们抓着打 一顿犯不上。唉,他妈的,看政法部门惹的这鸡巴祸,驴牵走了让咱们拔橛子!" 我们头一次听见林教授骂脏话,全都没心没肺地笑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医院看林教授,结果又遇上了公安局的那帮警察,他们又 把我给请公安局去了。 这回他们是十分客气的" 请" ,是请求我帮他们找回那个丢失的生殖器,再协 助他们的法医搞清些医学问题。其实我都知道了,那些家属已经把缺了家伙的尸体 抬公安局大门口了,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后是市长出面打了保票说肯定解 决赔偿问题,才安抚住家属,结果把尸体暂存在公安局的法医室--这都是罗上校讲 的--想想他们昨晚上那么吓唬我,我有些幸灾乐祸。 我知道警察现在比我闹心,同是被告,我顶多也就负个经济赔偿责任,还不一 定能负责成,因为前面有医学院和林教授挡驾。而警察他们弄不好就被请出公安队 伍扒皮了判刑了。我看着刘大队长干裂的嘴唇上面的燎泡,突然就有了心理优势, 假意推脱说我还得写论文实习呢,我不想去。 刘队长说:" 小卓,我知道昨天的事你有想法,我们不是被这事给急得嘛!" 赵刑警说:" 小卓同学,昨天大哥我不是人了,你打我两下,要不我给你跪下 得了。" 我看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就告诉他们:" 你们惦记的那个玩意--就是男性的生 什么器,我已经有了眉目,很快就能找到。" 刘大队长说:" 太好了,你赶紧找出来吧!现在尸体放在我们法医室的冰箱藏 尸柜里,再不找全了东西,他们家就要把尸体抬到市政府去了!哎呀,你不知道我 有多上火,这么的吧,我们打报告给你们学院,你这一年的实习就放在我们公安局 得了,还能经常解剖尸体。你要是帮我们渡过难关,说不定局长一高兴,毕业时把 你招进来也是有戏的。考公务员也行,办政府专业人才雇员也行啊!" 我知道他们的许诺都不太靠谱,可想想--到公安局里能长长见识,锻炼一下心 理素质,可以克服掉好人怕警察的老毛病,再交几个警察朋友,很有好处;况且, 我放弃了宁一妹妹,能见到小燕那个漂亮的女警花也不错,没准还可能发展点儿浪 漫故事--就点头答应下来了。 你们说,我是不是很无耻很庸俗啊?其实我卓左右脑袋里的无耻念头不能说, 说出来你们就会吐;但我保证你们也经常会有些更无耻的想法,都是人嘛--只是不 敢实施,否则这世界就太可怕了。 就这样,我因为割了那个说不出口的东西混进了公安局实习;我打长途电话跟 我爹妈说的时候,他们死活都不信,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家里怎么都没想到,我这 没门儿没窗户的,能到衙门口里去干活,你说我是不是个幸运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