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的性格决定谁的命运 “性格决定命运”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充其量是个经验主义的不完全归纳; 因为人生无常,没有谁能把所有人都考察一遍,抽样得出的结论不能用于所有人。 况且你自己的性格不仅仅决定自己的命运,肯定对你周边的人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 甚至因此决定了别人的命运。 赵家传这个爆脾气真让人担心。作为一个警察却被关进拘留所,这巨大的落差 足以让刚烈的人神经崩溃。萨娜不让我找她,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下了晚班走 进空荡荡的单身宿舍,脑袋里也是空空荡荡的。 初夏的天长了,黑得晚,这更加剧了我的烦躁。不行,我得为大赵做点什么, 我转身往外走,还想去金樽火锅城找刘大队去商量商量办法。 这时小灵通也响了,一看手机号是萨娜的。萨娜对我说:“你下楼往外走,我 在对面的邮局等你……快点,有事。” 来到位于公安局斜对过的邮政分局门前,看见萨娜在一辆黄色奇瑞QQ的驾驶席 上招手,我就上了车。 萨娜说:“我借了刘大队女儿的车,咱俩得去找大赵他媳妇一趟——我自己去 她吃醋。” 车开到了我们医学院门前那条街上,停在了一个叫“清明雨后” 的茶庄门前,我跟在萨娜身后进了屋。这茶庄是用竹条竹竿竹帘装饰的,营造 出南方水灵灵的气氛。 萨娜到了摆满玻璃罐的柜台前,对一个正低头清点茶叶盒的女人说:“嫂子, 能说会儿话吗? ” 这是个长相清秀的南方女人,脸和嘴都是小巧型的;她没表情地看了看萨娜又 看了看我,就点了点头。我们随她进了后面的办公间。 “嫂子,这是我男朋友小卓,现在也在局里上班。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但我 跟大赵就是同志关系长了爱开开玩笑而已,真没别的。 你可能不知道,赵大哥下午把局里的纪检书记打了,他被局长批示行政拘留15 天。他的脾气你知道的,要是你不去劝劝他,他就转不过弯来。”萨娜小心地对赵 家传的前妻说着来意,低眉顺目得不像她平常的个性。 那女人看来对赵家传还耿耿于怀,嘴一撇,答道:“都离婚了,他是他,我是 我,井水不犯河水。” 萨娜赶紧说:“对,他是不太争气,但你也要看孩子的面子呀,他再怎么说也 是孩子他爸呀! ” 这赵大嫂沉在那儿不做声。南方的女人真叫人着急,不如东北娘们爽快。我看 她不进盐酱,就搭话说:“嫂子,赵大哥现在跟我住一个宿舍,他是真心爱你的, 老念叨你什么时候能让他回家住。他还求萨娜好几回,让她来做你的工作呢! ” 我的话显然比萨娜的管用,因为她确实是提防着萨娜这丧夫的单身女人。 “他在里面不会挨打吧? ”她两渐解除了武装,开始动心了。 “现在管咱们刑警队的张副局长都吩咐了,把他自己单独关在一个号里,没事。 可他就是低头闷在那里不吃饭,也不跟任何人说话。”萨娜看来已经去过拘留所了。 “那能进去看他吗? ”赵大嫂拿完矜持的架子,心里其实比我们更着急,一日 夫妻还百日恩呐。 萨娜怕她改口就赶忙说:“能,能看。他也就是个行政拘留,还允许家属送东 西呢! 我车停在外边,你准备一下咱们马上走。” “这警察当的,把自己给弄进去了……你们那个杀人的案子还没结论吗? 要是 不行,他放出来就不让他干了,回家跟我卖茶叶。 他那臭脾气早晚惹祸,好好的,打人家纪检书记干什么? ”妇女同志上了30多 岁就哕嗦了。 “那个兰己检书记刚从邵队团职转业回来,要求进步想升官,老找自己人麻烦, 不是一个人想揍他了。”萨娜咬牙切齿地说。 赵大嫂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到旁边的便利店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咱就 走。”说完她开始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萨娜看她着急去准备东西了,这才松了口气,趁没人就对我说:“正好明天是 周六休息,这儿离你学院很近,你回去吧,看看同学和宁一,和他们好好玩玩。别 年纪轻轻的却像个忧国忧民的老头儿,我没事的。” 我知道她虿愿意我出现在拘留所,心里虽然很想看看大赵,但遇到萨娜坚决的 眼神就役辙了。我也只好往外走,但还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在去学院的路上,我想:自己连父母的话都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怎么就不能拒 绝萨娜的命令呢? 对宁一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好像占着心理优势,可能是我年龄比 她大的缘故吧。想起宁一,我突然就想起了宁父一一他也是说什么让人都不能拒绝 的人,这可能跟年龄无关,有人天生具有领袖气质。动物世界里那些有领袖魅力的 猴王,也是不怒自威让群体崇拜的。有个动物实验就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一切:在几 个小毛猴的面前放两个能用嘴咬着的开关,一个开关咬完能流出甜酸可口’的饮料, 另有个开关咬完就能看见屏幕上猴王的头像。结果,小猴子在试验了几回后,放弃 了对果汁的偏好,开始没完没了地咬能看见猴王那个开关,反复地端详猴王威严的 形象。看来,这动物其实也搞个人崇拜,也疯狂追星的。 突然,我的思路就转到那件强奸杀人的案子上去了。宁一的爸爸是医药行业的, 下巴上也留着伪艺术家样的胡须,难道他就是那个老去“蜀人汤水”火锅城那个厂 长。我实在不敢想下去了,但为了被停职萨娜、刘大队和被拘留的赵家传,我得找 宁一聊聊她爸。 到了学院门口,我给宁一打了个电话,她的手机里传来了轻柔的音乐声。 我说:“宁一,你的手机铃声怎么有杂音呢? ” 宁一听见是我的声音就笑起来了:“哥,你老外去吧,这是我们刚在学院里开 的咖啡馆,就叫‘1+l 静吧’,放的都是轻柔的音乐。 这两天光忙这事了,没找你,你在哪儿呢? ” “我正步走在校园门口,一看这校园里美女如云,可我没动心,就是因为她们 像你一样都太小了。”我听见她愉快的笑声真的很羡慕,心里也变得放松了些。这 家境富裕的小妞役什么复杂的想法,不像我还没正式踏人社会呢就满脑门子的官司。 “那我马上去接你,来我们自己的咖啡馆看看。”宁一见我主动联系她,还以 为我是特意回学院看她的,听出来有些迫不及待了。 刚走进校园树荫浓密的甬道,宁一就从旁边跳出来,抱着我就在脸上来了一下。 我四下看看没有人,才放下心来——我可不想让她把我在学院里辛苦建立起来的纯 洁形象毁于一旦。可宁一和多数刚恋爱的大三大四女生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 也有人追也有人陪,她又拉起了我的手,要和我并肩亲密地走给全院师生们看。 我赶紧抽出手来说:“我今天摸过4 具尸体,自己感觉没冼干净,你别碰了。” “不管,你就是用手搂着死人睡过觉也得拉着,看你敢再放开手。”我生怕惹 毛了这小妖精,就主动地把手又递到她掌心里。 进到“1+1 静吧”里,宁一还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知道这是给她同学看的,尽 量满足她的虚荣心。 这静吧开在了学院大礼堂的门厅里,用三合板隔出了一块近50多个平方的空间, 摆了15张卡位,烛光点点,很有些故意营造出的浪漫情调。问了宁一才知道,这是 学院为了避免学生晚上总吊在网上特批的;院领导也“妄图”利用这地方冲淡学生 开小时房亲热的问题,但他们不知道谈谈情和操练性是不同的层次,所以没有疗效。 宁一掺和进来是为了帮同寝的一个叫王丽的害羞的农村女生,她家里困难,性 格腼腆得由宁一陪着才能上岗。 宁一进到静吧里,围上了服务生专用的带花褶的围裙,就和另外5 个女生一起 忙开了。我躲在角落里喝着咖啡,看她们蝴蝶一样端着盘子来回穿梭,生意还挺兴 隆的。其实座位上没几对情侣,都是男生在聚堆儿,眼睛和我一样在服务小姐身上 逡巡着,显然目的也同样不纯。 忙了一会儿,宁一就坐到我身边来了,她指指靠近门口的投币点唱机说:“我 老爸托人从上海运回来的,是赞助我勤工俭学的。你想听什么歌? ”我心里想:什 么你勤工俭学? 你干两年都挣不回点唱机的钱! 可我虚伪地回答:“你随便点,我 什么都愿意听。反正什么没歌词的音乐我都听不懂。” “真是垃圾,就给你放首流行的英文版《吻别》吧。”趁她去投币的时候,我 偷偷地坏笑了一回。 想起了前一阵网上贴的一个英文版的“《吻别》教你唱”的帖子,哪个叫ahcjs 的网络哥们用汉字给这首歌标了音,当时看完把我们寝室那几个哥们都乐傻了。叶 胡当场下了结论说:“这家伙真阿舅有才。” 那边的歌声响起来了,我也就细细品味着英文版的“《吻别》教你唱”——((Take me to yolJr l-leart)) 。 咳林凤龙热呢是髅卷另狙伏给八啦汪的狗漏坑爱了快了是驹特累死吐卖我哈收 买你批婆,窝了软的我吐米喂儿吐软饭,收米来育狗特米吐哟哈儿,特米吐哟售革 命有尔黑米服郎哦梭米挖的来武士,还问嘎的骷髅梭米我的弯得死卡比曲热死哪份 十佛锐娃玩弄你嘿儿吐得来无事卖瓦卖瓦啊富农民法无畏特米吐哟哈儿,特米吐哟 售革命哥们嘿们喝梭米挖的来武士,比嘛干得少一起噻,特米吐哟哈特死的林麻了 忙特咳漏坑安得模糊啊特无屎解爱修狗安细伤佛硬死给朗瑞地抢扑嗨多米吐嘛死桃 片,无法射爷哎林飞呀我来你的身亡,没死因忘了射哎特米吐哟哈儿,特米吐哟售 革命有尔黑白服郎哦梭米挖的来武士,还问嘎的骷髅梭米我的弯得死卡比曲热死哪 份十佛锐娃玩弄你嘿儿吐得来无事卖瓦卖瓦啊富农民法无畏特米吐哟哈儿,特米吐 哟售革命哥们嘿们喝得梭米挖的来武士,比嘛干得少一起噻,特米吐哟哈特特米吐 哟哈儿,特米吐哟售革命哥们嘿们喝得梭米挖的来武士,比嘛干得少一起噻,特米 吐哟哈特想着听着,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宁一就问我傻笑什么,我说:“没 什么,咱们以后要是不幸分手了,可千万别吻别,我会笑场的。” “别傻笑了,你忘没忘明天什么日子? ”宁一没法理解我笑什么,因为这滑稽 的歌词只有看了才能共鸣;她就毫不留情地把我的笑给掐了,问起严肃的问题来了。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据说家庭妇女爱看的电视剧里披露,男人在被问到这问 题时,多半是结婚多年的老婆发镖,考验丈夫忘没忘自己的生日。我和宁一相识不 过十几天,她不会用这种老套的招数考验我吧? 我犹豫地试探着说“……该不是我 割了那个东西后,你拉我跑出来10周天纪念日? ” 宁一听完哈哈大笑,面前的烛火被冲得火苗乱晃,还有几个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傻小子也都向我们这位置看了过来。 我赶紧捂她的嘴说:“打住打住,你们开的可是静吧——究竟是什么日子,你 快告诉我? ” “明天不是老等大哥请喜酒吗? 你忘了? ”宁一一提我才想起来哦,对呀,我 都给忙活忘了,人真是不能操心过多。 “咱俩给买他家什么纪念品? ”宁一现在要把我跟她往一块拴了,可我隐隐觉 得我俩一个是驴而另一个是马,将来恐怕吃不到一个槽子里去。 “我没钱啊,你还是自己买自己的吧,我就送他几张生活光碟得了。”我想抽 身。 “鄙视你,别无聊,送那淫秽的烂玩意儿! 咱俩明天到商场里看看,挑个实用 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送给老等大哥——他人挺好的,有大哥样。”我见怎么也逃不 过去了,就点头答应下来了。 1 第二天,早8 点了,叶胡那哥几个都睡懒觉,让我先走。我从寝室里出来也没 吃早餐,就到处找我那辆在黑市上花40元买的破自行车,结果发现它就倒在树根底 下,坐垫上落满了灰。我心想:多亏倒了,要不早就给哪个哥们儿“借”走了。我 们学院附近立交桥下就有个自行车黑市,丢的车都到了那里,我们再花一丁点钱买 回来,就这样恶性循环,穷学生没办法。我用两个指头推着脏兮兮的车把到学院门 前修自行车的摊上打了气,又借了抹布沾水擦了擦。 端详了半天,心想不知道宁一那小妮子能否愿意搭乘,给她先打’个电话吧。 宁一听说我有自行车高兴得很,她蹦蹦达达就奔我来了。等她看清我那辆自行 车的真面目时,有些泄气了,娇嗔地说:“你真败兴,本想让你骑车带我兜兜风, 可你这驴也太烂了。” 我说:“那你自己打车先走吧,定好在哪个商场等我——后悔了吧,跟穷小子 交往就是什么都别往浪漫了想,我们玩不起那个! ” 我说完就推车骗腿骑上就走。 没骑两步远,后座一沉——我知道宁一上了车。她紧紧地搂着我的腰:“哥, 也就是你,什么破车我也不在乎了。” “别介,你还是在乎吧,要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 ” “你骂谁呢,你才淑女呢! ” 正和宁一拌嘴呢,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上坡。我憋足了劲儿猛蹬几脚,太 用力了没把住后门,突然就放了个响屁。 宁一打了我脊梁一下说:“你才绅士呢,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外来的吧。有 事您说话,不用整这声呀,不愿意带我就拉倒! ” 我尴尬地笑着说:“都是昨晚你静吧那咖啡闹的,穷人的肚子排斥那玩意儿! ” “别狡辩! 放就放了呗,谁家帅哥还不安个排气阀? ”宁一好像得理不饶人。 “我和其他帅哥不能比,他们是溜光水滑除了屁股后头没疤瘌。 我是除了疤瘌没屁股,就脚比较白,还有脚气。” 我不知是怎么了,跟宁一在一起特能贫,妙语滔滔;可在萨娜面前就发怵,生 怕惹她不高兴从此就不理我了--贱种! “别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埋汰人。给你个台阶你不下,还以为放屁是多光 荣的事呢! ”宁一紧搂着我的腰,“嘿嘿”地笑着,把头埋在我后背上了。 我真是对这丫头片子没办法,谁让咱当初被她漂亮的外表迷惑来着。人爱上谁 其实都是爱上自己想像的幻影,真实的人哪有睡觉不咬牙放屁吧嗒嘴的,所以你得 迷糊地把恋人的缺点也照单全收,最好是总迷糊不清醒——酒鬼可能就是为了怕发 现生活真相,所以每天就故意把自己搞不清醒。 这就是我跟宁一在一起亲密接触后得出的结论。 我俩在反复交锋中,买了个进口的自动电饭煲,又买了一束鲜花,都逛到11点 多了才到了老等岳父家。 开门一看,新装修的新房就是有些小,但红红绿绿的、挂满了闪亮光的拉花充 满喜兴气息。在好几个漂亮姑娘的身影中,豁然浮现出一个严肃的面孔,那就是林 襟怀教授。这都是那个尸体闹的,连脸上从不开晴的林教授都和我们打成一片了… … 老等接过东西咬我耳朵说:“林教授离婚单身好多年了,今天我安排个大龄的 护士长给他,你要见机行事。” 我点点头,一边上前和林襟怀握手寒暄,一边打量坐在他身边的护士长。 宁一凑过去甜甜地叫着嫂子为老等媳妇秦红整理婚纱,羡慕得两眼发蓝。岂不 知那些围绕秦红的小护士羡慕的却是她宁一——人长得漂亮,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衣 裙,将来大学毕业就当医生,特别是身边还跟着个长得比一般人略强点儿的帅哥— —后面那句是我瞎猜的,没有护士小姐对我说;可那些白衣天使来来回回打量我俩 的眼神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王朗晴、叶胡、伍浩云正在小屋里和老等的岳父搓麻将,连吃带差地喊得山响。 我欠人家林教授的情,没办法,就强忍着热闹坐在他身边陪着他泡护士长。 一唠才知道女护士长名字叫江雪,也是本院高护班的进修学员,30多岁的人, 长得白白胖胖的,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林教授那敲打茶几骨节突出的手。 我知道有戏了,就在旁边添柴架火地说:“林教授你别一天到晚地总是研究教 学业务,也得关心自己的生活——再谈一把恋爱,给我们这些学生做个好榜样啊, 要不我们将来也对爱情没信心了。” “我都快奔50岁的人了,不想那么多了。”林教授不太习惯我的插科打诨。 可我今天趁气氛好、又不在学院那他统领一切的停尸间里,就开始大放厥词: “老什么呀,人家82的还娶28的呢! 同样是教授,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江雪也说:“林教授你是一个人住那教授楼吧? 房子那么大,多冷清啊! ” 我见护士长对冉子有兴趣,就说:“那大房子连狗都没养一只,他儿子和老婆 也不常来看他,嫌他老碰尸体——看来外行是不能理解咱们教授的。” “真是,尸体有什么呀? 外行业的人就是不能真正了解到解剖尸体的重要性, 将来我就准备把尸体捐给母校,供林教授使用。”江雪到底是刚跨过年轻门槛的女 人,既成熟又敢讲话,把对林教授的好感暗示得十分到位。 老憋在单调的校园里、有些不解社会风情的林教授哪受过这待遇,赶忙红着脸 说:“你那么年轻,别谈什么捐献遗体,我不一定活过你呢! ” “不要紧啊,现在趁明白就可以供林教授驱使——不是外人,都是您的学生— —明天开始,护士长江大姐就可以帮您收拾收拾房间……你那房子都落了不少灰了 吧! ” “正好,明天我还真休礼拜,那我就去给林教授打扫打扫。”江雪看来是急切 地想搭林教授这末班车了,很是主动。 “到我家串门可以,干活可使不得。对了,没事,小卓你们也一起去玩。你们 别嫌我老了没趣昧就行。”林教授还是对女人的主动不太适应。 “老什么呀! 部队里有个半身不遂的老首长,都瘫痪在床上了,趁年轻女护士 给他发药,就捏了人家姑娘屁股一下。那小护士无奈地对首长苦笑了笑没说什么就 走了,到了护士长那里她就哭着告状。 护士长拍拍她的肩膀说:要理解,老首长了,都那样了还对女同志那样,多么 热爱生活呀! ” 我刚讲完,江雪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林教授也笑着说:“是热爱生活,是热爱生活。” 我的任务就此完成了,一个笑话把尴尬就此打破,笑声中林教授和护士长船已 入港。 饭菜都是从饭店定好的,吃饭前王朗晴用木杆挑着从窗户那向外放了一挂鞭炮。 酒桌上的欢笑不断,正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喝酒不醉”的至理名言。 叶胡喝了点酒,结结巴巴地向挨着他坐的小护士介绍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是没 文化的爸妈图省事起的,把两家的姓胡乱地合在了一起。结果上小学时老师说: “叶胡,夜壶,尿罐子是也——你回家让你爸给改了。”早就想离婚的叶胡他爸本 来就没想要生他,也就是叶胡他妈不想离就偷着怀了孕。以后叶胡他爸也不去改户 口了,嫌麻烦,还经常厌恶地打他,后果是孩子渐渐就不敢说话了。家长不疼爱的 孩子在学校里老师也不待见,老师经常罚他背课文,他自己越紧张越背不好——恶 性循环,就成现在这样了。 我突然就想起一条新闻来了,说的是有个成绩一向不好的小孩,突然一天脑门 上顶了个数字100 就进了家门。孩子的爸爸看见了很高兴,以为自己儿子这回考试 得了满分儿,老师怕家长不知道,就在醒目的地方标上了。仔细一问才知道是欠了 学校100 元钱,家里总也没交,老师怕孩子忘了提醒家长,就干了这令人啼笑皆非 的勾当。哪个行业都有这操蛋人干操蛋事,真是让死人能气活了,活人你都能给气 乐了。 因为有老等的事先交代,我们哥们几个也注意不抢风头,让叶胡尽情地表现。 叶胡在几个小护士充满同情和怜爱的目光中还唱了首《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真像相声里说的,他没磕巴,还以为那歌词就像是专给磕巴写的,就是高潮部分唱 不上去了大家共同帮了一把。看来这为叶胡下一步进医院实习继续和哪个小护士发 展亲密关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当然,我在桌就上不敢多表现了,也不敢多喝。宁一故意在那些女护士面前跟 我起腻,夹菜喂我,表明了这是个有主的家畜。看起来,宁一是小鸟依人,其实了 解后方知道原来是个猛禽。 这顿饭吃到天黑透了,大家闹够了洞房才走的。老等说,下个礼拜带媳妇回位 于中朝边境的老家集安市,他得在邻里面前给年轻时就守寡的老妈争脸,所以在饭 店里安排了20桌的酒席。 林教授喝得有点多了,是由江雪护士长打车护送回家的,有没有进一步的故事 不知道了。 叶胡等哥儿几个恋恋不舍地和女护士们告别。这些未来的医生从护士小姐那里 获得了足够的虚荣,他们今天对自己职业前景很有信心,温暖了被学院女生冷落已 久的心,满足后就作鸟兽散。 回学院的路上,宁一非要我沿着江堤公路骑车走。华灯初放的城市被美化得诗 意漫漫,我们也走得散散漫漫。 我骑着自行车,问后座上搂着我的宁一:“结婚好不? ” 宁一说:“当然好了,我最喜欢白白的婚纱了。等我们到了结婚的时候,不能 去婚纱店里去租——他们为了保持婚纱不变形老也不洗,太脏了——等购物节的时 候我们去香港买。” “结婚就为了穿婚纱臭美呀,你不太成熟啊,孩子! ”我心里想一件普通的婚 纱也要大几千块,还就穿那么一回,有哪个平民百姓家那么祸害钱去买它? “我就 跟你在一起装小撒娇,在别人面前我特成熟特老练特爷们儿。”宁一不以为耻反以 为荣。 “对了,我得打探打探你家的家底,将来好图财害命,阴谋夺权。你爸手底下 是不是有药厂啊? ”我开始了自己当见习警察第一次出招,侦察侦察宁一她爸。 “药厂啊,不多,就5 个,还有个中医药研究所。我爸把市里赔钱倒闭的烂厂 子都兼并了,解决了上千人的就业问题,所以市里给了他一个政协副主席的虚职。” 宁一对我真是不设防,把她爸那些企业说了个底儿掉。 “那……面朝江水背靠北山那个厂也是你家的吗? ”我继续深入。 “真老外,啥也不懂! 什么是俺家的,人家那是股份制。我爸是大股东,所以 当董事长兼总经理。听说现在正搞上市路演,准备登陆香港主板股市。”“龙生龙 凤生凤”还是有些道理的,宁一说的术语我一概不知,因为我的老爸老妈就知道在 家里唠叨猪肉涨没涨价这类基础的经济问题。 “别显你学问大,我就想知道那个厂是不是你家的,将来好到那里去玩,不用 你跟我举一反三。”我知道自己连50元钱都花不太明白,赶紧转移话题。 “当然是我爸手下的,是山珍补药厂,以前我妈埋怨我爸说净赔钱……听说, 最近效益才有些好转。”宁一不在乎地说道。 “你爸真厉害,有能力呀! 那药厂有厂长吗? ”我继续深入探底。 “当然有——哥,拜托你不要问些小儿科的问题,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高大形 象。”宁一笑嘻嘻的,根本就对我的经济头脑嗤之以鼻。 “那个厂长下巴上也留胡子装艺术家吗? ”我终于拐弯抹角地问到了最关键的 问题,可累死我了。 “你想笑死谁呀,我爸的手下就得蓄跟我爸一样的胡子吗? 好玩,不留胡子的 就一概开除? 哎,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些不对味呀? 好啊,你骂我爸——就是你干 爹——装艺术家,看我不告诉他,毁了全家对你的好印象。”宁一疯起来没边,她 可什么都能干出来。 我赶忙说:“手下留情啊,我知道你家有钱,可刚知道你家这么有钱,你别把 我准备正式认下的干爹给得罪跑了。” “亲哥耶,你真是财迷心窍要当我家的干儿子了? ”宁一声调里放射出的都是 喜不自禁。 我沉思了一小下,说:“才不是呢,我像那种单单爱钱的人吗? 我想得更高尚 啊,目标更远大,革命理想是财色兼收,一样不留。” 宁一趴我后背上一耸一耸地不起来了,乐的。 “哪天跟你爸妈吃顿饭吧,我经常路过一家叫‘蜀人汤水’的四川火锅城,就 在那个山珍补药厂附近;从四川回来我闻到麻辣味的就馋,你鼓动你爸请我们吃一 顿。”我急于证实宁一的爸爸和那家火锅城有没有关系,就提出了个厚颜无耻的要 求。 “你也有馋的时候啊,不像你呀,脸皮很厚嘛! 既然你的脸皮这么厚,我也有 个要求。”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你回头亲我一下! ” 这小丫头片子要求的动作难度系数太高,不干她肯定不高兴,会破坏了今晚的 气氛;再说了,我也有些被老等的婚宴弄得心慌,再加上江岸夜色迷离,我也就不 能抵抗诱惑也根本不想抵抗了。我骑在车上拧着身子回头找宁一的嘴,刚碰到她的 小嘴,还没等尝出甜酸,自行车就拐到江堤下面去了。我和宁一跌了个七荤八素, 宁一乱挥的胳膊肘正打在我左眼睛上,当时已经分不清满天的星星是真的,还是我 们脑袋里冒出来的了。 星期一进法医室的时候,马主任看见我的一个眼睛又青了,就开玩笑说:“怎 么了,你又动你们学院的尸体了。” 说完马主任打开了装满米面的档案橱,从里面拿了个生鸡蛋出来递给我说: “放眼睛上揉揉,消肿。”东北话讲人老奸马老猾,看来说的真对。马主任生活经 验丰富,在办公室里自备了酒精炉和米面鸡蛋酱油盐等东西,我们深更半夜临时出 现场回来就饿不着了,还能吃上口热的。 警衔已经是警监的马主任是个公安局里的万事通,除了法医业务,他在足迹检 验、指纹检验、文字检验等方面都有一手,工作年限长加上有高级工程师的职称, 所以警衔比局长还高些。其为人就更好了,幽默又随和,经常有别的科室的年轻警 察把手插他兜里翻烟抽。 我打量一下发现关薇薇没有在座位上,就问马主任她哪里去了。马主任说: “老薇呀,去登记去了;听说明年是寡妇年,结婚登记都得排队。”我一听这老头 也这么称呼老薇就开心地笑了,看来马主任年轻的时候比我还不安分。 “正好趁她不在,咱俩把那件强奸杀人案再检讨一下。有些物证,因为当时不 能确定是不是犯罪现场的直接证据,都没随卷转到检察院去。唉,我也惦记刘大队 他们呀,更挂念着赵家传那个愣小子。他们都是咱们局里的干将,栽在这个案子上 多可惜啊! ”马主任有些伤感,说话声很沉重。“昨天,我去跟刘大队喝酒来着, 多强悍个人,都耷拉头了。对了,他还嘱咐我关照你了呢。” 我心里有些酸楚,其实我更惦记的是萨娜,毕竟肌肤相亲的关系更有切肤之痛。 马主任拍着我肩膀说:“你别惦记你萨娜大姐,她在局里的地位是不同的,毕竟是 我们局里多年来的头一个烈士家属,谁也不能拿她开刀。” 马主任又从一个锁着的铁皮档案箱里拿出几个档案袋,边往桌子上面摆放边解 说道:“你以后也要细心,注意建好档案,把与案件相关的物证都留好,不知道什 么时候有了大用了。”他又掏出几个透明的小塑料袋说:“干法医的不能嫌脏,我 们收集的没有干净东西。 另外我作为长辈提醒你,警察老接触社会阴暗面,时间长了就可能染上坏毛病。 这个工作是大染缸,年轻人要尤其小心,要提高自己的抵抗力——每年都有犯错误 的人被开走了。” 他递给我一副白手套,又给我个放大镜,然后就打开了一个小塑料袋,用镊子 夹出两根打死我也想不到的东西来。 放在桌子玻璃板上的赫然就是两根弯弯曲曲的阴毛来的,我忍不住想笑。 马主任说:“严肃点儿,这是普通的阴毛吗? 这是物证。我提醒你呼吸要平稳, 不能大口喘气。当年我把一根有关杀人命案的毛发送到北京公安部里去检验,3 个 专家围着用放大镜看,结果一个抽烟的老专家清嗓子咳嗽,就把那根毛吹飞了。我 们4 个人趴在地板上找了足足一整天……” 我听了这话十分的紧张,越紧张越想笑,不敢贴近桌面上的玻璃板。马主任看 我要控制不了,赶紧用报纸把桌面盖上了。 “我们去走廊里抽根烟,看来我得先给你上一课,端正一下你对法医工作的态 度和认识。”马主任拉着我到了走廊里,我递给他一盒云烟。这是在老等家喝喜酒 那天他偷偷塞我兜里的,一共两包,让我用来给主任溜须——我不知道怎么当面送, 现在正好就用上了。 我自己又掏出一包,表明我还有;马主任也没客气抽出一根后,就把剩下的装 自己兜里了——他真是东北那些烟酒不分家的豪爽糙老爷们儿最典型代表人物啊! 马主任大口地抽着烟,对我说“我这一辈子净干些尴尬埋汰活了,别看我现在的待 遇高,可全局没人羡慕我。勘察犯罪现场,经常有腐败的尸体,夏天热得都成巨人 观了,头大得死难看,臭味都能把人整昏过去。还得下到坟里去捡骨殖——别提了, 遭老罪了。 当年还总想改行,但要破了案子是我提供的线索,那兴奋也是不能比的,美得 又把改行这茬儿给忘了。” 马主任看自己那根烟要抽完了,就用掏出一根新的来——只见他撕掉前一根的 过滤嘴,把这新的利利索索接在尾巴上,又抽了起来。我被他的绝技弄得目瞪口呆, 心说这老头让我佩服和学习的地方还真是不少。 “小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我也割过尸体上的那玩意儿。” 我一听还有跟我一样的人,赶紧催他讲——我本来是市医院的麻醉医师,70年 代末粉碎“四人帮” 重建公检法,正巧了,有个在我们医院动手术的乡下老头没人照顾挺可怜的, 我年轻没结婚还在医院宿舍里住单身,抽空就帮他打了几次饭。他看我挺顺眼的, 哪想到他就是被下放农村多年的老公安局长,过一段就平反了。他给我打电话问我 愿意不愿意到公安局上班,哪有年轻人不愿意的? 这么着,我就没费什么劲调进了 公安局,穿上了蓝白的民警服,戴上了国徽还有红领章。 我出的第一个现场其实是个喝农药自杀的。郊区有个屯堡里的风气不好,也穷, 是远近闻名的破鞋屯,那年头村里的老娘们都瞎搞,穷得没自尊给俩鸡蛋也做一次。 有个姓孙的老爷们儿很窝囊,家里也很穷,半夜经常有不三不四的男人敲他家纸糊 的破窗户,他老婆一听声就跳窗户出去了。全村都知道这事,后来这个老爷们感觉 没脸活人了就喝了农药了。可是男的亲戚不干了,上来20多人围住了警车,非要求 公安局把他老婆抓起来,说是她勾引野男人谋害的。当时他们说死者的阴囊下面有 红肿的地方,就是女的给勒出来的。 我其实都从尸体的胃内溶物检验出了敌敌畏了,可他们就是不答应放我们走。 当时从凌晨开始忙了一天了,到了半夜灯都亮了,我十分的不冷静。见局长怎么也 说不服那些人了,就手拿手术刀,上前把尸体的那玩意儿割下来,装进一个塑料袋 里,在灯下拎起来给大家看。我站在凳子上大声说:你们怀疑我们公安工作,那好 我把这东西带走,送省公安厅检验,不行再送公安部。你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那 再快怎么也得两个月吧。 那帮人一听要放两个月,那尸体都该臭了,还把命根子给拿走了,就不能把这 个窝囊的男人全活儿的下葬了——迷信说法——下辈子还不一定托生什么样呢? 结 果他们开始服软了,哀求我们别把那东西带走。我假意要按规矩办,坚决提出带走。 后来是局长说话了,我才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就这么化解了被围的困局。 小卓,你说咱爷儿俩是不是有缘呢? 我上前就把这既有意思又可爱的老头抱住 了,大叫着:“知音,知音呢……你老人家绝对是我的知音! ” 接下来,我们这对滑稽的忘年交又回到办公室里研究那两根毛去了。为了萨娜、 刘大队和大赵,我得强忍着,再没笑。 晚上回到独身宿舍,在我的枕头边看见了赵家传留的纸条,上面写道:大哥提 前放出来了,枪也叫人缴了,宿舍不好意思住了,我回老婆那里去了,不等你了, 我怕碰到别人。来家看我,我病了,我栽了,丢不起人了。大赵。 我看完纸条,眼泪就出来了,重重地踢了床腿~脚。我知道被拘留这事已经严 重打击了大赵这个外表滑稽又强悍的刑警——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传说东北虎 饿死也不倒架,东北男人的脸丢了,就没法见人了。 我没法像萨娜嘱咐的那样看书学习,准备什么考试,我骑上自行车就奔“清明 雨后”茶庄去了。 因为大赵什么人都不见,单独给我留了字条,所以大赵媳妇看我进来很高兴, 出去就到饭店叫来了几个莱,还把茶叶店门关了——放下铁栅栏,让我俩安心喝酒 唠嗑。赵家传还没从被拘留的阴影里钻出来,他不说话,就一把一把地拍着我肩膀。 我们两个闷声不响地喝了很多酒。 中途为了安慰他,我给他讲了个笑话:有两个人在酒吧喝酒,坐在台案上互相 问候。一个人问:“你家住哪儿呀? ”另一个就回答说:“我家在旁边那个镇子。 …‘啊,我家也在那儿住,得喝一杯。”俩人就干了一杯。另一个人又说:“是在 河边住。…我家也在河边住,还得喝一杯。”俩人又干了一杯。另一个人还说: “我家4 口人,我还有个混蛋兄弟。”“太巧了,我家也4 口人,也有个混蛋兄弟 ——更得喝一杯了,再干了吧。”这时吧台上的电话响了,酒吧老板接过电话说: “对,他们在这儿正喝着呢,你家的弱智双胞胎又喝多了,赶快叫出租车把他俩接 回去吧! ” 大赵没笑,就咧了咧嘴。我俩像那弱智的双胞胎一样连干了好几杯大高梁酒。 我出门的时候腿都不归我管了,赵大嫂让我在家里住,我没答应,我受不了闷 葫芦似的赵家传,这还哪里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爽朗汉子了? 我骑不了自行车 了,就把车子扔在了茶叶店门前不管了。 酒劲见风就长,我本来要就近回学院的,可不知道怎么就走江边去了。看着滔 滔流不断的江水,在成排的路灯余光辉映下粼粼波动,有句被用烂了的古词顺着我 的酒嗝翻上来——“问君能有许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可我面前正是大江 拐弯的地方,给人一种像西流的错觉;我在酒醉的状态下,不想抒发什么旷古愁, 就觉得今天特别需要女人的安慰。 我哆嗦着掏出小灵通,想给萨娜打电话,可我连着按也按不准号码,后来我索 性就不打了,怕打通了她骂我。接着想给宁一打,可又一想都半夜里,她的女生宿 舍早锁门了,也出不来了;就是出来了,她一个小丫头也不能安慰我什么,我也不 能把心里话都说给她听。找哥们吧,老等大哥也回老家办婚宴去了……人啊,孤独 的时候那些能安慰你的人总不在身边,所以你才孤独;等你不孤独了,他们就出现 了,还要烦死你——这是我发明的孤独定理。 我十分孤独地坐在江边,突然就想起艺术学院那个中学女同学饶蕾来了。 饶蕾过去经常到医学院看我,她在中学时就对我有好感,还约我看过电影。她 在跟我蹦迪时用胸脯顶过我,后来看她花钱如流水,我就杀猪不用吹气自己蔫退了。 总之,我感觉她不会拒绝我。 现在我借着酒劲在特别需要女人的时候,反倒想不起她的电话号码了,也不知 她有了男朋友没有。我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破烂得掉页的黑塑料皮通讯录,跑到江 堤的路灯下照着亮光,费劲地翻找着,然后毫不犹豫地打通了她的手机……我今晚 要疯狂一下。 饶蕾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嘈杂,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她显然是在哪个夜总会里 疯呢。过了几分钟,她的电话清晰了,可能是跑卫生间里接的,有空洞的回声。 一听是我,她很意外地说:“高才生,我以为你把我彻底忘了呢? 你真难高攀 啊,怎么你喝酒了? ” 我大舌头郎当地说:“我是喝大了,心里不痛快,我很孤单,想见你。” 饶蕾的声音一下就变高了八度:“你们男人怎么都这德行! 喝大了就想起我来 了,我是你们的解酒小菜吗? ” 我被她的厉声呵斥弄蒙了,也知道自己没理由半夜找人家,就说:“那算了吧。” 饶蕾又说:“对不起,我不是对你;我还是挂念老同学的,尤其是你。我正在 滚石迪厅里上班呢,你要能走就打车过来;不能动了,告诉我在哪儿,我请假去接 你。” 我还晃晃悠悠地能动,就打车去了迪厅。 在迪厅门口,就看见穿黄色比基尼泳装的饶蕾在等我,她可能也知道自己身上 的布太少了,还在身上披着一件黑网眼儿的披肩,在灯光下亮晃晃,站岗和看车的 保安都贪婪地看着她。我也立刻就有种想把她吃了的感觉。她这干的什么工作呀? 穿成这个德行,她老爸要是知道他花大钱培养的艺术美妞就穿这么少在台上跳舞, 不知道能不能后悔死。 看见我下出租车,饶蕾上去付了10元的车钱,然后搂着我说:“你怎么喝成这 样,是不是被女生甩了? ”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也上前紧紧地搂着饶蕾。这酒是真好,平时不敢干的 事,这会儿不在乎了;也不管四周还有好几个保安羡慕地看着,我大摇大摆地贴在 饶蕾身上就进了迪厅。 迪厅里人满为患,声音节奏震耳欲聋,眩光四闪晃眼欲瞎,暗影里不少染了红 黄头发的小飞哥飞妹在角落里机械地摇晃着头。饶蕾把我领到一张金属的小圆桌上 坐着又趴在我耳朵上说句什么,就去给我拿饮料去了。这时有几个流莺过来问我用 不用陪,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在那里看着抹着亮光眼影的她们傻笑。饶蕾端着两 杯橘子汁回来了,看我的醉态就笑了,说:“你也需要女人啊,都流口水了。”接 着她大声地骂句:“不要脸! ”把那几个三陪小姐都撵走了。 有个挺老的、抹了很厚粉的女人还恶狠狠地回骂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吵没听清。 我不想喝果汁,还要喝啤酒;饶蕾又到吧台给我要了两大杯扎啤。强烈的重金 属摇滚曲子一‘停,灯光稍微亮了些,接着大厅中心的一个光膀子的男DJ上表演台 了,饶蕾也急忙上台伴舞。5 个穿明黄色两件套泳装的女孩子围着那光膀子唱歌的 家伙,不时地表演一些惹火的热舞动作,掀起台下一浪浪的喝彩和口哨声。我也被 饶蕾的艳舞弄得血流加速,不能自已。 连着伴了3 首快歌,饶蕾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 喝了口啤酒,艰难地咽下去说:“你跳舞太性感了。” 饶蕾没听清我说什么,就把脸凑到我面前来听。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去就捧 着饶蕾亲了起来;饶蕾挣了一下没挣开,就开始用嘴和舌头回应我。 年轻的男人就是这么个东西,对他特别爱的女人不敢乱说乱动,对他太熟悉的 女人不好意思乱说乱动;可一旦冲动上来了,总是那些他并不爱的但却爱着他的女 人遭殃,成了替罪羊。他很不在乎,所以才敢大胆的下手——饶蕾今天就成了我的 替罪羔羊,我已经开始放任自己了。 一个女歌手开始唱慢歌的时候,灯突然就黑了。饶蕾抢下我手里的扎啤杯,拉 着我下到舞池里,贴着我的脸就跳起慢舞来了。交际舞我也没学过,借着微光看旁 边的男女都抱着晃,我也就如法炮制,错了几步就顺畅了。穿泳装的饶蕾紧紧地搂 着我,脸贴脸跟我厮磨着。 看我有些激动,她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泳装里,然后对我说:“你不要不开心, 喝这么多酒,我看了心里难受。我再跳一轮就下班了,你跟我回家吧,我自己租的 房子。今晚就住那儿吧。我会对你好好的。” 我已经满大脑都是酒精了,没什么理智可言,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饶蕾再上台跳舞的时候,我回到座位上继续喝啤酒,看着肢体苗条优美的饶 蕾想着将要到来的好事。 可但是,我的命啊,从来就役有什么事是顺利的。突然,沉湎于桃色幻梦和醉 意中的我被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拉起来,扯着脖领子给拽迪厅外边出去了。我想喊台 上跳舞的饶蕾也来不及了,就是喊了,在强烈的快歌声中她哪里能听见? 在迪厅旁 边的小胡同里,我被人暴踹了一顿。我没办法就只好抱着自己的头,希望脸别打坏 了,明天还得上岗;再说了,穷小子还指望用它泡妞呢。各种皮鞋都在我身上试着 坚硬程度,就听有个女的说:“别打坏了他,都是那个跳舞的女人讨厌,破坏我们 的生意,看她那风骚样儿像比我们强多少似的,一会儿下班再收拾那小贱货! ”他 们大概是打累了,看我也没抵抗,就把我往墙根一扔,扬长而去。 我身上疼痛,酒有点醒了,感觉肋骨有些出问题了,隐隐作痛。 擦了擦嘴角被拉扯时碰坏流出来的血,想进去把饶蕾找出来偷偷地跑掉算了… …可我怎么也站不起来。我知道饶蕾一句话惹了是非——得罪了在黑道上讨生活的 那帮家伙没好果子吃,我心想自己一定要穿上警察服,到时候出这口恶气。可现在 怎么办呢? 我想起了萨娜,目前以我的狼狈相本不想让她看见,再说了,我也不好 解释深更半夜到迪厅来折腾什么。但是现如今饶蕾有危险我也没其他办法,还是打 电话…… 电话通了,萨娜显然是被铃声吵醒的——刑警都是24小时开机,这是局里的规 矩。萨娜困倦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萨娜在电话那头“喂喂” 地喊,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多少天被她冷落的委屈翻上来了,她要是再对我亲近一 些,我怎么也不能到迪厅来作妖啊! 萨娜还喊:“你是谁呀? 说话。是卓左右吗? 我想起你的电话号了,你说话呀! ” 我有些哽咽:“姐,我想你了。你不理我了,也不管我了……” 萨娜说:“你别哭啊,有点男人样——怎么不理你了? 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 ” 我说:“我惹祸了,在滚石迪厅被人打了,我伤得起不来了…… 还有,我同学正在里面跳舞呢,她也有危险! ” “什么? 你等着别动,电话别关,我马上找人过去! ”萨娜是个火爆的急脾气, 我都听见她的脚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 接到报警电话后15分钟左右,警车到了。面包警车车门打开,萨娜和赵家传相 跟着下了车,他俩把我搀扶到车上。胡同那么黑,萨娜一直用电话才追踪到我的具 体位置的。 一个穿着警服的叫亮子的年轻人带了七八个警察进迪厅里去了。 萨娜和赵家传都是停职反省阶段,得回避这次行动,就待在车上检查我的伤情。 我既羞愧又感动,像大赵这样义气的汉子,不管自己怎样情绪低落,听见小兄 弟有难立马就恢复了英雄本色了。萨娜这回没骂我,她用手死劲地按着我的肋巴骨, 检查我伤得怎么样——我疼得直叫妈。 “风流去啊,叫妈有什么用! 一会去医院照个X 光片就知道伤得怎么样了? 对 了,你半夜三更到这里干什么? ”萨娜根本不理睬我的叫声,跟那些医生一样手都 很重。 “我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就跑这儿来了。”我借口喝糊涂了,企图用醉酒掩盖 问题。 “胡说,你那女同学呢? ”我在电话里都没跟她说跳舞的是女同学,可在萨娜 跟前你别想隐瞒什么,她可是刑警学院毕业的科班刑警。 “他跟我在一起喝酒没喝痛快,就来找同学又喝来了吧? ’’大赵为我辩解着, 维护小兄弟的体面。 正说着呢,就见迪厅的门灯大亮,警车也把大灯照向女门口.跳舞的人开始往 外涌,接着几个警察就押着那些着暴露衣服的女人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穿黑西 服的人,一一让我辨认。叫亮子的那个警察陆陆续续又把几个染了发的飞哥飞妹押 了过来,那个光膀子唱歌的DJ也在其中。饶蕾和那几个伴舞的小妹妹跟在后面,好 像在跟警察解释什么。 我赶紧告诉大赵说:“那跳舞的是我同学,别为难她们。” 穿泳装的饶蕾被叫到警车车门前,看起来她很紧张,一抬头看见我靠在后座上, 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犯什么事了? ” “我没犯什么事儿,刚才被你骂过的小姐找人打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现 在进了公安局实习,这都是我的同事。” 看饶蕾还是懵懵懂懂的,知道她确实是有些吓着了,我又说:“你赶紧跟同学 回家吧,以后也别在这儿干了,他们还会找你麻烦的。” 亮子对大赵说:“你们先上医院,让车回头接我们。我在这处理后面的事! ” 萨娜说:“那个女同学,你把那几个女生都喊上,拿了东西…… 今天大姐我见了美女心情好,给小卓的面子,顺道送你们回学院。” 饶蕾和那几个姐妹回去取外衣和包的时候,萨娜开始窝囊我:“跟这么漂亮的 妹妹在一起,不挨打才怪呢,可能还得短命呢! 嘿,看那泳装穿得……嘿! ” 大赵也说:“一会儿能多穿点儿不? 我都不敢看了,怕流鼻血。” “你们男人真都贱呐,该看的时候不大大方方看,还骂人骚;不该看的时候吧, 翘脚也看不清楚,就骂人遮遮掩掩得不够开放。谁要是把自家的窗户用纸糊上,写 了‘不准偷看’几个字,第一个捅出窟窿肯定是你。” 萨娜说着还用眼睛看着我,她的手在黑暗中把我的手拉了起来,轻轻地揉着, 我知道她看我受伤了也心疼我了。隐约地,我觉得这顿打挨得值了……我是真贱。 饶蕾她们衣着艳丽整齐地上了警车后依旧很拘束,大概是头一回坐警车。在开 往医院的路上,萨娜逗着饶营:“你的这位卓同学性格怎么样啊? 是不是特敏感特 爱情绪激动的多情类型啊? ” “是……他在中学里还写过诗,挺有才的。”饶蕾哪知道警察说话都是双关的, 刚开口就掉沟里了。 “给女生没少写hE? 这个卓有才。” “不知道,没给我写过,就听说给老师写过,还被老师表扬来着。” “是女老师吧,他是不是有恋母情结呀? ” “不知道,今天他心情不好,喝醉了才来找我的;平时不理人,老说要考试什 么的。”饶蕾回答得小心谨慎,像接受审讯似的。 接下来就是萨娜和赵大哥爆笑了,他们觉得我写诗这事实在滑稽。可能98%的 警察都会认为写诗是一件没什么用而且是滑稽可笑、不成熟的瞎胡闹。 第二天早晨,萨娜端牛奶进来,我才敢确定我住进她家了,就是那左岸人家小 区她那年准备结婚的新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