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男人的脆弱像蝴蝶 萨娜突然决定回内蒙古老家,又改变了主意把房门钥匙收回去了,还推迟了回 来的日期。这让我这个对她很认真爱着的男人很受伤——我不知道这比我成熟的女 人玩什么花样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能真的爱我这个毛头小子了。她一会儿冷一会儿 热的举动让我很不自信,也多少有些感觉跟昨晚被刘晴晴硬来的情形有些像,反正 主动权都不在我手里。 我得搬出刘大队的家,但我刚跟宁一撒了出差的谎,她家是不能去了。脸上挂 着伤,学院和公安局的单身宿舍也不能回去,看来只好给饶蕾打电话了。只正像刘 晴晴说的是肉包子打狗,但这是我情愿送上门儿的。 风流是男人不能治愈的病根,你就是装了满肚子的四书五经也没用,走到妓寨 门前就认得牌匾上的“寻芳”两个大字,还不知道用什么笔写的什么书法了。这是 我们古汉语的教授公开在阶梯大教室讲的,没过多久他因为嫖娼就被抓了,校长再 也没让讲课上座率极高的他登上讲台。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正经恋爱了,或者说不想正经和一个人恋爱了。我放在 萨娜身上的心事太重,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馈,我累了。既然萨娜说我现在可以风 流什么的,我也不反对自己去试试。 饶蕾就是这样“风流”的好对象——她没宁一那么纯情,好像已经历练过了, 绝不会受什么感情的伤——我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男人的脆弱像口布满裂纹的铜钟,风能让它顷刻间化为纷纷飘落的碎片;男人 的脆弱也像蝴蝶,一不小心就会飞往花丛。我记不住这是谁的诗了——原句也记不 住了,大概就是这意思——我就知道自己强烈地需要飞往花丛。 饶蕾是在下午3 点多打车把我接走的。我故意让她正好赶在刘大队家里没人的 时候来,省了告别、解释等若干麻烦事儿。 萨娜短时间不回来了,大赵放出来后也停职在家接受审查,刘大队却要被逮捕 了。 我坐在出租车后头心里是真烦,正好又赶上马路上塞车,太阳也晒得我汗沁沁 的,浑身不舒服。饶蕾一上车就抓起我的手了,也抓得我掌心里湿漉漉得十分不爽, 可我也不能让她把手拿开。经过那天迪厅里的亲密接触,我大概是上了她亲密男友 档案,就是不知道排第几号。也不知道是谁总结的:女人老想知道男人的将来,好 决定能否托付终身;男人老想了解女人的过去,可越是了解自己越闹心。这话是真 理。 “饶蕾,你家里安全吧。男朋友都排好了时间表,别撞车了——我不会再被谁 打了吧? ” “讨厌呐你,目前本人可是干干净净的,就专心侍侯你一人。不过,我得提醒 你,跟我一块租房的那个女孩可是很漂亮,你不许打什么歪主意。” “饶蕾,咱们说好了,我到你那里借住几天,和谁爱谁没关系的。” “知道了,还用你说出来——扫兴! ”饶蕾把我的手给扔一边去了,不言语了, 扭头看车窗外那些在明晃晃的大太阳下行走的路人。 “你住几楼啊? ”我看她有些不高兴了,赶紧没话逗话。 “8 楼。” “那坐2 路公共汽车能到吗? ” “讨厌,你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饶蕾上来在胸前给了我一拳。 其实刀郎歌里唱的八楼是个公共车站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新疆的公共汽车 都在半空中行驶,像《第五元素》里演的,随便就可以停靠在8 楼上。现在的歌词 你就别计较了,写的反正是比汗脚穿过的袜子还臭。 乘电梯到了8 楼饶蕾租的房子前,打开了防盗门一看,我这个失望啊! 这是个 没精装修过的单元,也叫清水房。门什么都是简陋的,墙面上也凹凸不平,没有刮 过大白粉。阔大的客厅里沙发、电视什么都没有,脚下通通都是墨绿的地板砖,也 就对面墙上镶了一面大大的镜子。 “老动员我上你家,这不就是个排练场吗? ” “那你以为我能租多好的房子呀? 这没装修的还每月5D0 元呢,所以我找了个 学妹同住分摊。” 我看着饶蕾嘿嘿傻笑:“我以为你是那种被人包了的女孩呢? 过去花钱那么冲 !” “你就这么看你的女同学吗? 我说你怎么老躲着我,那些钱可都是我一滴汗一 滴汗换回来的,都是干净钱。告诉你卓左右,不许带偏见看我们学舞蹈的,这回让 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艺术美妞的温柔! ”说完她上来先把我汗塌塌的T 恤扒扔了,围 着我的光膀子旋转出几个亲呢的动作,然后突然一纵身两腿就盘到我腰间来了。 我“妈呀”…声就倒地上了,不争气的肋骨被夹得生疼生疼的,差点没昏过去。 饶蕾赶紧说:“忘了你的伤了,快起来,去冲个淋浴,我给你找奇正藏药的消 痛贴膏,很好使。” 我心里有些后悔到这里养伤来了,什么破身体! 还敢与学舞蹈的丫头住在一起 交流。 “我先冲个淋浴吧,那个老夏利出租也不开空调,热得我满身都起痱子了。” 卫生间的大号淋浴器是新装的,是有防电墙的海尔牌。饶蕾一边在莲蓬头那试 着水温,一边说:“每天晚上跳完舞回来都得洗澡,我就自己买了一个装上的。水 有点儿热了,你脱了洗吧! ” 我也实在是热得不耐烦了,等饶蕾一出门,就脱了个净光,开洗。 我把头上都涂满洗发液的时候,饶蕾又进来了递给我一瓶飘柔说:“给你这个, 你别用人家小姑娘的东西。” 我头发上、眼睛里都是泡沫,看不清楚,就眯着眼睛说:“你怎么进来了,是 想给我搓澡按摩吗? ” “是又怎么样! 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告诉那小学妹今晚住学校里得了,我 好好帮你洗洗。” 其实在来饶蕾家之前我都想好了,不拒绝什么,也不想给予什么。这就是大家 都发誓都说又都做不到的那句话:动什么咱不动感情。实际上完整的应该说:亲戚 朋友间别动钱,动钱就伤感情;男女之间别动情,动感情就伤钱。 当裸着的饶蕾用手在我后背涂抹六神沐浴液的时候,我已经是无法自持了。头 上的花撒淋着细密的水线,迷蒙着我的脸和我的内心,我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转过 身来。记得有个落第不就的老秀才,发榜前做了梦是和小姨子背靠背地睡着。老岳 母听了后下结论说:“永世不得翻身。”秀才夫人却肯定地说:“翻身是早晚的事 儿。” 我实际上根本就没用翻身,也什么都没想——看饶蕾赤裸的、健美的身体亭亭 玉立地进来,我早就上前抱着她了。给我搓背都是后来的事了,这时我才有点害羞, 不想转过身来。 饶蕾拧着我的胳膊,把我的脸转过来,就上来吻我。我俩就在丝丝缕缕的水雾 下热吻起来了,暂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幻的界限了。 洗完淋浴出来,我望着大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身边挺拔的饶蕾,不忍卒睹。人 家的身体线条是向上去的,而我的肉都是往下来的,肋骨还一条条地露着,再加上 老也不晒太阳而有些惨白的肤色夹杂着受伤的淤青——你说还能看吗? 没经过形体 训练的人真不能光膀子,我赶快就把被汗浸透的T 恤又拿起来,想往身上套。 “知道什么叫‘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了’,自己都觉得脱光了不能看。大号 的T 恤我有的是,给你找一件;你手里那个我现在去给你洗了,天热,一会儿就干 了。” 我穿了个黑色的、胸前印有个草书舞字的、大大的半袖背心,盖上了我两条细 瘦的腿,蹲着不敢再看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饶蕾住的那间卧室四面墙都用蜡染的 花布遮着,看不见里面墙壁的真面目,气氛很温馨。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饶蕾, 就一张床,晚上怎么睡? ” “真笨,怎么睡还用教你吗? 看来最适合你的是打地铺。” 吃完了过水炸酱面,饶蕾拉着我的手要求下楼去溜达溜达。 东北的夏日傍晚是十分凉爽的,街上到处都是举家散步纳凉的人群,也有很多 亲密的情侣以各种方式在一起消闲。广场上有放风筝的、玩滚轴轮滑的,最可气的 是两个中学生模样的早恋男女,“剪刀石头布”地比输赢——输的挨两个模拟的耳 光,再背着赢的人跑100 米,之后再继续。饶蕾拉着我的手不愿意走了,就在旁边 羡慕地看着那丽个不知愁烦的少男少女忘情地疯闹。 “走吧,口水都流出来了! 别指望我背你,我的伤可没好。”我怕在人多的场 合她让我也犯傻。 “真羡慕他们,那时候我每天都练舞蹈,没什么时间去玩。记得有一回我约你 看了电影《甜蜜蜜》,不记得了? 就是张曼玉和黎明演的那个。结果不怎么让班主 任知道了,你不知道,老太太找我谈了好几回,说你是好学生,不让我干扰你学习。” “那时候,我真的不怎么想跟你去看电影,因为你脸上还有块牛皮癣,长得像 没开榨的萝卜。” “你好,你还穿你妈那旁开口的女式裤子,结果不是被全班男生评为最新潮最 不要脸的校草了吗——是你不是你? ” 我俩互相揭着对方小时候的短,有一种我们都熟悉的、共同的情感被调动出来 了。我上前把饶蕾的脖子搂过来,觉得十分的亲密。 路过一个药店的时候,饶蕾不走了,她指了指橱窗上的用漂亮男女照的避孕套 广告说:“你去买。” 我接过钱的时候,看见饶蕾的脸都红了;我到柜台前买那东西的时候,脸比她 更红,这是我第一次买那东西呀! 没办法,晚上要用啊。 晚上真就用上了。 “卓左右,你是真的很讨厌啊! 你记不记得去年的圣诞节,有个电视台的什么 烂编导约我去滑雪场过什么平安夜,我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老拿上节目要挟我 们女同学。我就给你打电话想让你冒充男朋友陪我去,可你说要准备寒假考试,怎 么都不肯出来。结果,他到底把我灌醉了……这个烂人,我再也没去找过他,一想 起他就恶心。” “我当时是没钱了,也不想花你的钱,要知道是这样我借贷也得去呀! 这电视 台的王八蛋,欠揍! ” “什么是命,这就是命! 我知道跟你没什么缘分,做不了你第一个女人,也做 不了你最后一个女人。可现在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你从没有骗过我,所以现在也不用骗我说多爱我,但我知道我爱的肯定比你多。” 我很是羞愧:过去我以为自己绝对是个专一的男人,要爱上一个人就会爱到底 ;可最近我一接触社会,发现什么都跟我想的不一样,社交面一打开,接触女人的 机会增多,诱惑随之而来,与不同女人的不同情感关系开始复杂起来了。 “饶蕾,你不要对我希望太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什么样。” “对你我已经没什么希望了,所以才让你到家里来,所以才和你住在一起—— 我的将来里没有你。”饶蕾说完趴到我身上和我拼命地亲热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十分的冷静——难道这不是我盼望的性爱生活吗? 我更愿意 把饶蕾搂在怀里说着话,亲着她疼着她。可我不能把这些分开,要给就得给全套的, 但我不能把感情全部投入,所以我有些游离戏外的感觉。恋爱和做爱是一样的,你 投入的多,带来的快乐和痛苦就多;不投入是不痛苦,但也就不会有什么高境界出 现。 接下来的5 天,饶蕾和我就一直在贴身起腻当中度过的。 从小学舞蹈的人其实很苦的,一起床她就把腿架到墙上压腿,接下来什么卧鱼、 倒踢紫荆冠、还有什么几度的旋转什么的。饶蕾本来学的是民间民族舞,走路都挺 胸拔背地拿着范儿;可现在为了糊口也得练街舞和热舞,去酒吧和夜总会去跳。不 知道这是艺术的悲哀还是大多数想以艺术为职业的人的悲哀。除了自己熟悉的动作 和旋律节奏,她们的文化水平和对社会的认识程度都是比较肤浅的;所以我跟饶蕾 聊天话题都不带出房门槛的,除了身体就是吃喝拉撒穿那点儿破事儿。 饶蕾表达感情多数都用动作,甚至在床上也有很多动作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在 用膏药贴我身上的淤青的时候,她像一个对待自己玩具的孩子,不停地发现我这有 个痞子那儿有块疤,试着找哪有痒痒肉哪里是兴奋点。我真是体会到了老等讲的 “不说爱上床只做爱,下床就张罗做什么吃”的那种场景。可惜,我不是老等那样 现实的家伙,所以我已经烦了——天天吃饺子,当皇帝也会腻。 当时我很烦躁,把在床上看电视也要搂着我脖子的饶蕾推开了:“你不热吗? 放开我一会行不行。” “我知道你早晚会腻歪我——我这个跳舞的其实也就是卖苦力的,没什么文化, 也不会说些动听的热乎话儿。” “不是你的事,我闲得太难受了,明天我怎么也要上班去。” “那你还来不来住了? ” “那要看工作忙不忙,要忙我就只能睡单身宿舍了。” “那好吧,明天我就让那小学妹回来住。还有,我联系好了一家叫山寨的夜总 会去跳舞,以后晚上都上班,所以你要再见我也不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饶蕾是为了陪我耽误了整整一个礼拜的班,又对自己的无名烦躁十分内 疚,就拉着她的手说:“饶蕾,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走,我要给你洗一次澡。” 我抱起饶蕾就进了洗淋浴的地方,把门关紧。 其实男人的脆弱是什么都无法化解的,也许只有人生和事业的成功才能缓解, 但当今世上又有几个男人感觉自己是成功的? 所以得想办法转移,让它别泛滥。 星期一一上班,我知道繁忙的工作可以把那些男人心里不健康的东西暂时遗忘 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