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命运中的无奈交错 都说自传是真实的文体,其实自传最不真实了,尤其是自己执笔写的——每当 说到痛恨的人就恨不能上去拳打脚踢恶毒谩骂把他八辈祖宗也捎上,检讨起自己干 过的混账事儿也知道去忏悔,但话里话外都在找客观理由作借口,总之自己打自己 的耳光就是下不去死手。所以你们看我写的东西时也别生气,轮到你们写的时候也 是下不去手的。所以你们可能看见的都是我的奇遇,走麦城的窝囊事在这里就不写 或少写了。 到了公安局,才知道刘劲草大队长不但被宣布开除出了公安队伍,还被检察院 以玩忽职守罪批准逮捕了。这件事儿成了全局各个办公室的热点话题:多数警察都 是惋惜之声不断,还伴有兔死狐悲的感慨;当然也有个别幸灾乐祸的,那就是觊觎 那个队长岗位的人,但都是偷偷地不敢说出口。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刘大队长的全名, 看来是文革时候取的;不知道出生于那个疾风劲草的年代的他,能不能挺过这阵疾 风。 我说不出话来,头耷拉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关薇薇对着小镜子涂着口红。 老薇预约好了今天去薇薇新娘照婚纱照,她不能因为刘大队的事影响自己的生活, 刘大队并不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熟人。我就不同了,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就和刘劲 草刑警大队长有了紧密的关系。 这时马主任进来了,拎着几个扁的黄纸盒子放在我面前:“你试试,看合身不 ?上个礼拜你没在,我是估摸你的身高报的型号。” 我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我久已羡慕的整套警察夏常服:一条藏蓝的裤子,两 件袖子一长一短的浅灰衬衣,领带、大盖帽、警衔、警徽一应俱全。 看我不解地瞅着眼前这些东西,马主任说:“放心吧,不是让你去装警察照相。 小卓,你真是幸运,局里后天去镇赉劳改队押送已经判决完的犯人,正好缺一个随 队医生——我借口手里有案子走不开,就推荐了你。负责带队的张副局长在上个用 电过失杀人的案子里看到了你的表现,他也赞同。经过局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暂 时录用你为协警员,穿警服配实习警员的警衔。我提醒你——你没有执法权,所以 遇到什么违法的案件,要报告正式在编的警察,不能擅自处理——你听明白了吗? ” 我听完都懵了,晃了晃脑袋才醒过味来。我立即冲过去拥抱马主任,然后又绕 过桌子抱着关薇薇亲了一口——老薇正全神贯注地在涂唇膏,不提防被我一抱,就 在腮帮子上横着画了通红一道。 “你们真是我的贵人呐! ”我真心地感谢他们——没有马主任的推荐,没有老 薇在检验尸体现场把她发现的证据交给故意我让我去局长那表功,哪里有我的今天 ?关薇薇把脸擦干净,说了声“真讨厌,别乐癫痫了”,然后走过来帮我试穿警服。 马主任说:“还有这张表你得认真填一下,一会儿就拿回医学院去盖章,盖推 荐单位的章,局政治部要存档备案的。你小子是幸运啊,跟我年轻时候一样,谁都 给你说好话。又恰巧赶上局里交巡警上街的人手不够,从事业单位借调协警员,还 让着装——你说说你多走运! ” 这哪里是幸运能解释的? 我知道肯定是马主任帮着说了不少好话,才让我占用 了交巡警那边的协警指标。 “马主任,我爱死你了! 你真是个好老头,肯定帮了我不少忙! ” “没帮太多——押运说让去个医生,我就说我有事怎么也走不开……对了,那 张局长也不是白帮你的;他问你处没处对象,他有个当中学教师的女儿没对象呐! ” “我都有人了,是医学院的同学。”我真是怕再出现什么女人,赶快把门封死。 “有了就好,他那闺女我见过,说实话不怎么漂亮。你要是想找靠山就把同学 甩了,不想就拉倒。” “找什么靠山? 省长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腐败’了,还是靠自己吧! ”老薇 靠着我,一边给我别边肩章一边嘟囔着。 这时走进来一个黑铁塔似的壮汉,走到正忙着往身上穿警服的我和老薇面前亮 出了大拳头,说道:“干什么呢? 上班时间练拥抱啊! 好,小薇,你们忙,你们忙, 我去给你们安排饭——饺子行不? ” “别瞎胡闹! 王兵。”老薇见我正在错愕中,赶紧介绍她那个当柔道教练的未 婚夫。 这个叫王兵的家伙真是可爱,他用肉乎乎的大手跟我握了一下:“早就听小薇 说过你——当帅哥真好,女士主动帮你干活,还借机跟你练拥抱。我都快结婚的人 了,小薇挤公共汽车都不愿挨着我,说我体温高烤得慌。” “破嘴,别瞎胡勒勒。你手下的女队员还不是成天跟你滚在一起摔,不稀得说 你就得了。” “马主任、小卓,你们等着,中午回来请你们吃饭。我俩去照个相,没办法, 都约好的,小薇还非要到什么薇薇新娘影楼——你说我这块儿照出来能好看吗? 真 是别扭。” “是呀,你们俩后天就都出差了,赶不上下个礼拜天的婚礼了,今天中午先请 你们喝喜酒——送行饺子长寿面,请你们去大东北饺子城。”关薇薇用一贯坚决的 语调安排着。 马主任说:“小薇,结完婚你就要回北京了,真舍不得你呀! ” “没办法,我也想多跟你学些东西,长点真见识;可国家体育总局那帮人说了 不结婚就不给王兵进京指标,只好抓紧把这事儿办了。” “老薇大姐,恭喜你,看姐夫真是仪表堂堂啊,真爽快! ” “爽什么快,胸大无脑,回家就知道躺在沙发上睡觉看电视…… 还没文化,连小学都没毕业。” “我抗议,胸大无脑那说的是女人,我现在是省队主教练,相当于8 级木匠, 也是高级知识分子。”这王兵被关薇薇扯耳朵薅出去了,边走还回头边胡侃……这 真是一对活宝。 马主任说:“你的警服还合身……那你就赶紧回学院去盖推荐单位的公章,回 来好办协警员的临时证件跟我出门。这证就管一年,到那时你也毕业了,可能就分 进来了。” 我问道:“怎么,你也出差吗? ” “傻小子,我哪能看你一个人去?100多个犯人,犯点什么急病、捣点什么乱、 出点什么意外,你应付得了吗? 也就是和局里打了个马虎眼,到出发的时候我就说 手头的事干完了。另外,赵家传这回也去——刘大队把什么事都揽过去了,检察院 确定他没有违法行为,局里也提前解除了他的停职决定。” 我说:“太好了! 我赶紧回学院去盖章、办证件,再给老薇买点礼物。” “别买贵的东西,表示一下心意就得了,老薇也知道你还没毕业呐。你有钱吗 ?没有我先给你拿点。” “我有,怎么也得买束鲜花呀! 那我就走了,中午就赶回来。” 我是穿警服走的,因为我太喜欢这身衣服了。我知道回学校叶胡他们肯定要说 :“你穿上马甲就不认识你了。” 可我就是要穿回去,年轻人爱虚荣嘛。 就这样,在命运的无奈交错之中:把我介绍进公安局实习的刘大队被扒去了警 服,还进了监狱;而我就在此时却穿上了警服,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我不知道 是哭还是笑好,也许人生从来就没有过完美的设计。 出了公安局大院不远处有个名叫“掏心窝”的花语店,我拐进去问结婚送什么 花。那个卖花的姑娘说:“当然是百合了。” 我问道:“那能代表什么花语呢? ” 姑娘看了看穿警服的我说:“不审问,我就说代表百年好合;你要审问我,那 我就告诉你,什么花语,都是骗人的。我整天就听见男人花言巧语了,把女孩骗到 手连胡言乱语都不愿意说了,见花店都绕着走。” 我见这丫头实在,就笑着说:“那就来一束花言巧语,看你怎么搭配? ” 小姑娘也不含糊,满天星加含羞草再加百合又掺了两根芦苇用漂亮的纸一扎, 然后递给我,说道:“这就是女人听了眼睛会星星样地放光的花言巧语以后由含羞 草变枯黄芦苇的结局。” 我听了十分感慨,交了钱让花店派人给我送法医室去了。 上了押运犯人的火车,已经是半夜了。为了长途押送,局里派出了一个中队的 武警,还有30名警察,一共包下两节火车车厢。我没有武器,随身携带了两个急救 药箱。大赵给了我一个袖珍的电警棍防身,也就手掌长短、一按开关啪啪直冒火花 的那种。 车厢内贴身看守的警察都没有配枪,怕靠犯人太近了发生夺枪事件。他们的任 务主要是发放吃喝的东西、组织娱乐活动、观察犯人的情绪变化。车厢连接处却都 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和警察把守。 深夜里,在犯人都入睡的时候,大赵把我叫到列车员办公室去了。他趴我耳朵 上说:“把犯人送到后,马主任和你我都留在劳改队里;那个案子又有了新线索了, 听说是有犯人为了减刑揭发出来的。” 我在轰轰隆隆的火车行进声里也没听太明白,但我知道只要有点线索,萨娜、 大赵和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去查——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大队被判刑。 两天两夜的押运犯人的工作很是辛苦,经常有犯人要上厕所,得派人看着他防 止他逃跑。他们大多数又危险又狡猾,在犯人大解的时候,警察得打开他的手铐, 所以就得用脚把卫生间的门挡上以防止犯人把门在里面锁死然后打坏车窗玻璃跳车 逃跑。其实这是个尴尬的活,所以一般都是资格不老的年轻警察来干,我在发药品 的同时也被安排干了好几回——没办法,我就是最没资格那个新人,得有好的表现 加分。 一般智商低的人犯不了什么大罪,镇赉劳改分局下属的监狱劳改队关押改造的 可都是5 年以上15年以下徒刑的中长刑犯人。他们不光多数人的智商在你我之上, 危险程度更是你我难以想像的。 一排排的光头都很相像,据国外的颅相学研究,犯相同类型罪的犯人,他们的 颅骨都长有相同的特征。我没研究过这门学问,但我隐约地知道有些侵害人身倾向 的犯人是有其生理基础的。通俗地讲,我在车厢里前后一打量,看到的都是犯罪的 脑瓜骨——绝不是什么光溜的葫芦,更不是什么好瓢。 火车到了一个叫“坦途”的小站,正是半夜,然后就换上了窄轨的小火车,要 不就得换公共汽车。犯人多,还是火车安全,我们选的是火车。等我们到了四方坨 子劳改总队,天还没亮。在把犯人押进驻地的时候,我也没看到几个穿警服的管教, 这里连看大门的都是穿号服的犯人。 交接完毕后,我们都到劳改总队招待所休息。这时,有个人在肩膀上拍了我一 下去,我回头一看是那晚上到滚石迪厅救我的亮子,他也来押解犯人来了。亮子是 治安处专管娱乐场所的警长,本来也跟我住同一间单身宿舍,但我从来没在房间里 看见过他——他找了个对象是网通公司的,早早地就住到女方家里去了,看来离结 婚不远了。 第二天全体押运人马吃了早饭就往回撤了,只有马主任、赵家传和我留了下来, 我们要去提审那个被揭发出来的犯人。 我是第一次出来押解犯人,从一开始就紧张,这两天里都是懵里懵懂的。我还 被“坦途”这个地名给弄糊涂了,心说这些危险的家伙关进监狱也算是走上了坦途 了。 等我坐上劳改总队狱政科的警车去9 大队的路上,才看清四方坨子这地方真是 大得惊人——四处是漫无边际的农田,上千亩的葵花都怒放着,绚烂得让你闭不上 眼睛合不拢嘴。 我好奇地问带我们去提审的狱政科的老李:“你们怎么用犯人看大门呢? ” 老李说:“这地方是黑龙江、内蒙古和吉林三省的交界地带,是白城的边沿。 周围几百里都是农田和盐碱地荒草滩,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那些看门儿的都 是刑期要满了的,他们想表现积极还来不及呢! 再说了,外围都是武警站岗,犯人 出来干活就划个红线,四角插上小红旗,谁不听警告跨出警戒线,战士就会开枪。 你说,谁敢轻举妄动? ” 我一听明白了,原来是内松外紧呀。 四方坨子人也很少,能自由活动的除了劳改局的警察和家属,就是少量的农工。 老李又说:“这几年发现了石油,旅游的人开始上来了。过去这里的鱼都是几分钱 一斤,还没人买;瓜果堆在地上,论堆卖,几毛钱一堆。” “20年前我来过这一带,还没出火车站的剪票口就听有人喊:坐小车走吧! 我 听见后一愣,还心想白城地区的小县城都这么发达了;等出了站台才发现广场上停 得密密麻麻都是毛驴车——原来是驴吉普! 呵呵……”马主任边回忆边笑道。 到了9 大队,提出了那个被揭发的犯人。他显然是刚从地里干农活被找回来的, 脸和光头都晒得通红。仔细一瞧,我才发现他有点眼熟,长得有点像被我割了命根 子的那个家伙。再一看就更明白了,他就是那天在解剖室打我个封眼炮的那个戴蓝 色棒球帽的恶人。 他叫李良君,是那具男尸的弟弟——这家伙可把我们医学院和公安局给闹得够 戗,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月后就进了劳改队了? 赵家传显然也被这个家伙折腾过, 他对李良君说:“原来是你小子? 你闹够了公安局,这回该公安局闹你来了——有 什么话要讲,你老实说吧! ” “我没什么要讲的……你们冤枉了我哥,我闹也是正常的。都怨我嫂子那败家 老娘们,出了事不告诉我;人都枪毙完了我才知道,请假回去收尸都回去晚了。” 这家伙是个监狱里历练出来的老油条,根本就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你在监号里吹的牛,有人检举你了,该说的就说了吧! ”狱政科的老李看不 过去了,在旁边给他施加压力。 马主任很了解这种惯犯,知道光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站起身来说:“不跟 你废话了,你是有问题的,咱们用证据说话。” 说完,马主任打开随身携带的现场勘察包,开始取指纹采血样。 我在一旁看见李良君开始紧张了,就上前把他的解放农用鞋也脱了,给他印脚 掌的印记。 实际上这脚印没什么用,我就是为了吓唬他。这家伙的脚臭极了,让人窒息得 快缓不过气来。 ,马主任笑着给我使了个眼色。他很欣赏我的举动,边取指纹 边说:“看来得带你去一趟省厅,你需要测谎仪伺侯才肯说实话。” 其实中国的刑事侦察手段还没那么先进,很多的方法都是吓唬人的。 李良君显然被我们这一通忙活给弄得心里没底了,就慌慌张张地说:“我是吹 过牛,跟监号里的狱友白话,说我去年放奖励假回家时搞过女人;可我什么都没干, 我哥在的那个药厂我去都没去过。 你知道,在号里不吹牛,就没人怕你,还欺负你。” 这家伙说自己强奸女人是吹牛,还说没到过山珍药厂,但他承认了去年9 月11 日回过家——这也是收获。 结束审讯往回走的路上,老李笑着说:“还是你们刑警办法多,审得有技巧。 上回省里机关下来个管监狱的小年轻的,姓孙,不知道刚从哪个政法大学毕业的, 非要我给找个犯人审审,过把瘾。我安排了一个被揭发有余罪的让他审,自己就出 去检查监所卫生去了。 结果当班的管教把人给提错了,那个常年坐机关的年轻人小孙见押进来一个,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拍桌子说:‘你是有问题的,交代吧。’把那个都快要被释放的 犯人弄得云里雾里的。等我回来一看,好嘛,小孙脸红脖子粗地一再反复说:‘你 不是没有问题的,你是有问题的。’我上去趴耳朵小声告诉他:‘错了,不是这个 人。’小孙这才醒过味来,嗓子都哑了,还一本正经地对被审的犯人说:‘对,你 不是有问题的,你是没有问题的,回去好好改造! ”’我几个一听老李绘声绘色地 模仿,乐得都快钻车底下去了。 李良君是因为盗窃药厂的不锈钢的坩埚和人参鹿茸等原料被判5 年徒刑。我们 到狱政科复印了李良君去年放奖励假回家探亲的证明批准文件,就往回返了。 老李用警车把我们送到坦途转火车,在路上他还解释道:“人性化管理,尊重 人权,所以给了服刑人员很多优待呀——这是大趋势。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出 去干了什么? 他们在里面都老老实实的,可有很多进过监狱的人出去再作案却更凶 残了,手段更令人发指……犯人关押和改造这是个世界性的难题。” 其实,有钱的犯人在监狱里也会过得舒服,不正之风哪里都有,也不稀奇了— —死刑犯通过行贿可以自由地走到了大街上,这也曾在报纸上报道过的。我在老李 的桌子上还看到一份协查通报,上面说:省监狱管理局镇赉分局二监狱服刑罪犯马 ××,因违法减刑于2004年8 月16日获释;2005年4 月27日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撤 销了对马××的违法减刑裁定,现该犯罪分子在逃。5 月18日,白城市公安局四方 坨子公安分局发出协查通报。 因此,李良君由于举报了一个想自杀的犯人,立功获得奖励探亲团圆假,没有 什么毛病的。 在路上,看见漫无边际的向日葵,花盘密密麻麻地耷拉着头,镀满了落日的血 色,让人不禁联想起劳改农场里渴望自由的人,那些触犯了刑律的人是应该付出代 价的。可是刘劲草大队长呢,我们从新发现的线索里又找到了营救他的希望,关键 是要证明李良臣和李良君哥俩是这案子的元凶——一个是犯了罪,一个是包庇顶了 罪。还得把四川绵阳那个王占全从这个复杂的案件里排除掉,最次也得证明他不是 导致张红娟直接死亡的人。坦途啊坦途,多吉利的地名啊! 我暗暗祈祷,但愿从此 案子也能走上坦途。 大赵说:“这一路上也没看见你们这里有什么值得旅游的好地方啊? 啊,老李。” “那可是太有了——就是你们着急走,要不就可以到莫莫格湖去看看,那里的 鹤岛最有名。”说着老李还从车里翻出个干褶百皱的旅游册,递给大赵。 大赵没耐心读什么文字的东西,接过来就又递给了我。我坐车很无聊,就认真 地读了起来:在莫莫格乡政府所在地的西面不足5 里远的地方,有一片明镜似的水 面,水的三面被高矮不等、错落有致的土丘团团围住。土丘上长满了各种树木,盛 开着各种鲜花。在这片水的东南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苇海。每到蛊夏,芦苇长有一 房多高,扯地连天,真可谓“无风绿波涌,风起翠浪掀。”在这片水的中央有一个 椭圆形的小岛,人们都叫它鹤岛,莫莫格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就设在这里。岛上树高 草密,鸟语花香。特别是包括丹顶鹤在内的众多涉禽们把这里当作了天堂,从古到 今,流连忘返。有一首歌谣是这样形容此地景致的:“鱼虾游浅底,百鸟戏蓝天; 苇海拥翠碧,仙鹤舞翩跹;獐狍野兔草中藏,花开四野香。”所以,这儿成了闻名 遐迩的一个旅游胜地。 提起这片丽水,提起这座鹤岛,还真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哩。很久以前,王母娘 娘身边的一个仙女,由于在天宫待腻了,便偷偷地溜下天界来到凡间。她从南方一 路飞来,当来到莫莫格这儿以后,立刻被这里美丽的景色给迷住了。那时,这片水 里虽然还没有鹤岛,但这亮丽的湖水、这数不清的花草、高高密密的森林、成群结 队的鱼虾、赛歌似的鸟鸣,就已经把她给深深地迷住了。她落到湖边,在草丛中穿 行,在丽水边流连。她躺了下来,仰望着碧蓝如洗的蓝天,仰望着白云苍穹的变化, 耳听着时而高亢、时而婉转的鸟鸣;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 的一切……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笛声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甘甜,每一个笛音都 像是一个跳动的水精灵在仙女的心头鹿动。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向着笛音传来 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渔民打扮的小伙子坐在一叶小木船头,背对她正在凝神吹奏。 仙女不能自持地随着笛声尽情地舞了起来。 仙女的舞蹈惊动了小伙子,他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转过身来——他也被仙女那 美妙的舞姿给吸引了。仙女的舞跳得太好了,舞姿曼妙,裙带飘飘,一举手一抬足, 一个流动的眼波,一丝甜甜的微笑…… 小伙子看得入了迷,吹得更来劲了。伴着笛声,仙女也舞到了忘情。就连天上 的飞鸟、水边的涉禽、草中的獾兔、水中的鱼虾,也都相跟着舞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渐渐地黑了。小伙子吹累了,从唇边移开了横笛。仙 女早已香汗淋漓,这时也停住了舞蹈,轻轻地向小伙子走去。他们俩并肩坐在岸边 的一丛草墩上,半天谁也没说一句话。可俩人那呼呼的心跳声却像战鼓一样,震荡 着对方的耳膜。突然,仙女一扭身投到了小伙子的怀里,眼里流下了泪水。 小伙子紧紧地抱住了仙女,轻声地说:“我只是个打鱼的,很穷。” “我不怕。”仙女喃喃地答。 “我住的地方只是个草棚。” “我不在乎。”仙女柔柔地说。 “那……咱们今晚就成亲,好吗? ”小伙子试探着问。 “我听你的。”仙女羞红了脸,颤着声点了点头。 此后的日子虽然艰苦,但过得欢乐、平静、幸福。白天,小伙子在湖里网鱼, 仙女在家里为他准备饭菜;晚上,一个吹笛子,一个跳舞。小伙子说,他最爱看仙 女的舞了,一看到她的舞,一天的疲劳就都没有了;仙女说,她最爱听他的笛声了, 一听到笛声,就觉得格外甜蜜和欢欣…… 时间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中3 年过去了。地上3 年时间,在天上只不过是一 小会儿。王母娘娘冷不丁发现仙女不在了,就叫人去查看。去的人回来了,把仙女 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气坏了,她二话没说,一朵祥云飞到 了凡间。 仙女一见王母娘娘驾到,急忙扑身跪倒,泪流满面地哀求王母娘娘,让她同意 自己留在小伙子身边。王母娘娘本来就最.限这种事,她哪能心软,扯起仙女就要 飞走。小伙子哭着,喊着,拉住了仙女不放。王母娘娘一见,怒上心头,用手一指 ——小伙子猛地跌到了湖心,化作了一个小岛。 仙女被王母娘娘带到天上后,饭不吃,水不喝,整日里只是啼哭。最后,把王 母娘娘哭烦了,她把仙女叫到跟前,说:“你既然迷恋人间,就永远地留在那里吧 !”说完,在仙女的头顶用力拍了一掌,把她打落到凡间。 仙女又回到了那个湖边,变成了一只大白鸟,落到了小伙子变成的小岛上。大 白鸟长长的腿、长长的颈,头顶被拍过的地方鼓起一个红红的包——人们给这个乌 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丹顶鹤”,由于它是仙女变的,因此又叫仙鹤。 自从仙女变成仙鹤落到这个岛上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知道,这个岛就是 那个小伙子的化身。小伙子说过他最爱看仙女的舞蹈,所以她不时地在岛上舞蹈。 舞累了,就卧在岛上的草丛中用自己的热胸去感受小伙子的心跳。 从此,人们便把这个无名的小岛叫做了鹤岛。 这个传说能是真的吗? 不过有几件事是不可否认的:丹顶鹤的头上确实是红的 ;丹顶鹤的舞蹈确实是美的;由于仙女在天上哭坏了嗓子,所以人们把丹顶鹤的叫 声称作鹤唳;鹤岛就确确实实地立在那里,那里确确实实是丹顶鹤迷恋的地方。 这段穿插民间传说的旅游风景地的介绍文字写得生动优美,我不禁联想起了萨 娜——她难道也是丹顶鹤的化身,来到我的身边又飞走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