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第十八章·学堂(4) 洁远哼了一声,以一种大马金刀但是绝不粗鲁的方式坐在了我的身边。她斜 了一眼余淑兰," 那是。就是因为清朗什么都不说,你又一向着实不客气,我们 才要说。" 余淑兰一瞪眼," 什么不客气,我满嘴的谢谢,你听不到呀?" 跟在洁远后面的方萍笑嘻嘻地走到另一侧坐下,顺手塞给我一杯冰糕,然后 抬头笑着说:" 小气吧啦的。你每次都白使唤人家,谢谢两个字又不能当饭吃, 多说少说又有什么差别?" 认识洁远和方萍也有些日子了,我发现洁远很有男子之风,也许是因为特别 崇拜霍长远的原因,她有些尚武之意,什么事情都是明来明往的,绝不藏头露尾。 方萍人也爽朗,遇事却从不冲动,只是言辞如刀,谈笑间敌人就灰飞烟灭了。这 是洁远的原话,当时她还哼着说了一句:" 方萍你这只狐狸……" 方萍听了就笑, 笑得像一只长了酒窝的狐狸。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一笑,洁远和方萍最相似的一点就是,她们如果喜欢一 个人,就会掏心窝子地对人家好,要是不喜欢——我转眼看了一下已经被方萍噎 得脸涨得通红的余淑兰,这个女孩儿虽小气了些,喜欢占点小便宜,但是人不坏, 和我们处得不错,属于说得上话的那种。 眼看着余淑兰有些下不来台,我看了眼方萍,她微微一笑。我把手里的冰糕 放在了椅子上,然后伸手拿过了那把扇子," 余姐姐,你什么时候要,很急吗? " 余淑兰被讪红的脸色回转了过来,借着我这句话下了台阶," 不急,下周末陆 家不是有个宴会吗,上海滩有头有脸的都去,赶在那之前就行了。我原来那几把 都被家里的那些女人们抢走了,我也是没法子才又求你的。" 一旁的洁远鼻子里 " 哧" 了一声。 余淑兰清了清喉咙,一副不得已的样子," 好了啦,就只再画这一把扇子, 而且今天下午放学,我请你们喝下午茶总可以了吧。" 方萍看了我和洁远一眼, 笑着说:" 那好啊,铁树开花了,你请什么我们都吃。" 余淑兰一张嘴想说话, 洁远赶在她之前懒洋洋地说:" 我可没有方萍那铁胃,吃钉子都能消化,裴氏或 雅德利,也就随便将就了。" " 裴氏和雅德利,你还只是随便将就?" 余淑兰拔高了声音," 霍大小姐, 要不你把我吃了算了。" 洁远嘿嘿一笑,与方萍对视了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说 :" 这我可不敢,我又不是你的梁大公子,我吃了你,他吃什么去呀?""啊—— " 余淑兰尖叫一声,扑上去和洁远厮闹起来,方萍笑着拉我往一旁坐下,然后打 开了冰糕杯子递给我," 快吃,不然一会儿就该化了,弄一手怪脏的。" 我笑着接了过来,打开杯子盖,先舀了一勺递到方萍嘴边,她毫不客气地就 咽了下去,然后笑着对我抿抿嘴,示意我快吃,就摇着扇子看洁远和余淑兰打闹, 顺便煽风点火。她手里的那把扇子也是我帮她画的。六月下旬的上海天气湿润, 温度适宜,我半靠在廊椅背上,往嘴里塞了一勺冰糕,然后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拂 面,嘴里却满是冰凉的奶香的惬意。 来上海已经半年多了,上学也已经四个多月了,原有的不适渐渐消逝,我从 未像现在这样有着如鱼得水的感觉。就好像方萍说的那样,从那天我字正腔圆地 读书之后,她就知道我肯定适合这里。自小打下的国文功底、二太太亲传的一手 工笔、向丹青学的笙箫音律,还有墨阳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让我成了老师眼中 的宠儿,没有一个人再说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看着因为嬉闹而涨得秀脸通红的洁远,还有一旁怡然自得的方萍,我心底一 阵暖流滑过,这两个优秀的女孩儿给了我最真挚的友情。从小我就只有秀娥一个 朋友而已,可和她们比起来,秀娥更像是我最亲的亲人,彼此依靠。而洁远和方 萍,却是能和我推心置腹、海阔天空地谈古论今的知交。她俩出身世家,见多识 广,教给了我很多丹青和墨阳都不曾教给我的东西。 在这个学校里,每个女孩儿的背景都可以说上一个小时,但大致上,跟着苏 雪莹的算一派,人也比较多;洁远、方萍,还有我算是特立独行的一派;还有就 是像余淑兰这样比较圆滑、左右都不得罪的一些人。原本简单的校园,有很多事 情却很复杂,就像是一个小的交际圈子,谁家的权大钱多,谁出身高贵,谁的调 门就高些。亮丽的衣香鬓影之下,也有着不为人道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