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雷,我,乘风,包、鞋、鞋,把鞋子拿给我好吗?”萧雨似乎好了许多,声 音仍若游丝一般。 “什么鞋子?”乘风探过头问。这时,她正在给萧雨换上第二瓶药液。只见萧 雨脸上的赤红在慢慢地退去,显得开朗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嘴角和上唇起了几个 大水泡。浑身就象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在包里。”萧雨的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了。 “是这双吗?”乘风从她的包里取出一双有些特别的鞋子,递过去。 “是的,谢谢。真是难为你了,都是我拖累的。把我胸口的毛巾拿开好吗?” “看你说的,雷松子是我的同学,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说话间就移去了萧雨 胸口的毛巾。 “是他做的,雷松子做的。”萧雨有些吃力的欠起身。 “刚刚才退烧,就躺着吧,需要什么只管对我说。”看着萧雨虚弱的身体,乘 风有些不忍心。 “没事,好多了,就想坐起来。” “那就把这个垫到后面。”乘风抱过自己床上的枕头和毛巾被,塞到萧雨的身 子底下,好让她尽量靠得舒服些。 萧雨把那双鞋搂在心口,幽幽地说起了雷松子:雷初到我们那个小镇上班的时 候,我就在他们单位下面的一个门市里做着裁缝活儿,我认得他,他可能对我只是 面熟,也许就根本不认识吧。 我的印象里,他那时好象显得有些黑瘦,忧郁和孤独。那时的小镇,象他那样 的大学生,除了学校的老师,一般别的单位可以说很少。三年的时间眼看就要过去 了,他还是孑然一身的,三年里,我好象没有看到过他的家人、同学或是老家的亲 戚,他越来越显得孤单,就象一座山峰一样,目光坚毅却又有些伤感;笑容在他的 脸上好像渐渐的淡去,所以,很少有人可以接近他的,走进他内心的那座山里。其 实,我看过他微笑的样子,两眼就象天上的弯月,月光沐浴着你,笑意挂在脸上, 那张脸显得很好看,很轻柔,象山里飘出的阵阵微风,惹得你忍不住想走进他内心 的那座山里世界,那一刻他的微笑就曾令我幻想过。 “何事常向别时圆……此事古难全……”中秋节的晚上,他独自立在淮河的岸 上,仰望着已经漫过中天的明月,油然升起思乡怀念旧友的情愫,喟然吟诵着: “月皎皎兮淮水寒,乘风一去兮不复还。”声音和节奏饱含满腔的愁怨和无奈。 我刚好从大提的下面经过,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他,生怕他…… “没事儿,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他看见我,朝我笑笑。 “哦,有事儿的。”我回答时,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我是回 家,一定是知道我家的方向。这是我们俩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先开的口,离我那么 近。以前只是见面点点头,但都是我在先,他只是出于礼貌的还一个,从来就没有 跟我说过一句话,笑容也只是那么偶尔的一次。 “远吗?” “不远,还有三里多地。” “那我送送你吧。” “哦,不用,不用,我行。”我推辞着,以为只是他的客套话,却又希望他会 真的送我,“太晚了,我怕影响了你的休息。” “没关系,既然都知道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让我送你吧。”他关切 地笑笑,目光里含着不容推辞的坚决。 “好吧。那我谢你了。”想不到我心里的愿望竟然这么就实现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第一次的散步,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他的心里其实就是很平 常的一次护送吧;他很君子,怕我怀疑他的好意,同我相隔着一米以外的距离。平 时我们没有说过话,那晚我才发现他其实很健谈,很能调节不熟悉的人之间的交流 气氛,我在他的感染下,显得也比过去同任何人说过的话都多。他很自然的问起了 我的生活,我的过去,我的求学,还有我现在做的活儿……我很愿意的回答着,没 有一丝的介意。三里多地的路,很快就走完了。 “以后走路,尽量靠右行。”到了家门口,临别的时候,他叮嘱我。 “好心细的人啊。”我不禁心头一热,想想刚才路上他不时的从我的左侧转到 我的右侧,我以为是自己太靠近他了。其实也有我身体上缺陷带来的习惯。 自那次以后,我们开始熟识了,不知道算不算是恋爱,但我心里有那种朦胧的 甜蜜,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渴望每天晚上走在他的身边。之后,我们有过两三次 的河滨漫步,但谁也没有挑明是友情还是爱情。可我的心里一直梦想着那就是爱情。 “嫁给我吧,愿意吗?”就在元旦的前夕,他突然对我提出来。 “你说的可是当真?”我感到非常以外,惊愕之中充满了疑惑,以为是自己听 错了。 “我是认真的。”很肯定的回答。 “你考虑成熟吗?”我还是往实际里想想,我们之间从他碰巧的送我第一次算 起,也还没到三个月啊,怕他是一时冲动。 “应该是的。” “为什么这么急?” “我们都不小了。” “为了你的母亲?” “是,也不全是。”很坦率。 “我有残疾,你不嫌弃?” “不会。娶你就是证明。” “我没工作,会拖累你的。” “不,我喜欢你的坚强,你现在的工作就是证明。” “我行动不便。” “我会当你最好的拐。” 就这样,我们在相恋后的一百一十二天结婚了,不,应该说是从我们俩偶然的 第一次单独接触算起的一百一十二天,我们俩结婚了,那一天是一九九三年的元旦。 相处和爱恋了二十年的乘风和雷松子就真的这么结束了,这一天,应该也是一 九九三年的元旦。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