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呃……买书呃,买书,半价出售,买一套,送一套,买书呃……” 凌震宇在通往自己居住的旮旯胡同口,老远就听见那长一句,短一句的叫卖声 了,他似身不由己地朝书摊走去。连他自己都觉吃惊,他每天几乎都从这儿经过, 每天都要耳闻这种声音,可他却一直充耳不闻,从不去这铺在地上的书摊望一眼。 自从自己告别通俗文学与作品,他就像和尚戒女人一样戒掉了逛小书摊。可今天一 听到那声音,就特耳热,好像那声音在直接告诉他,这里有你要的书,这里有些可 以利用的武器。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书摊前,像尊神似的站在那里,扫视着上下左 右每本书刊。售书人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以为来了个文化稽查员,顿时减惶诚恐起 来。凌震宇的眼睛突然一亮,们尚祥在弥留之际》:古玮著。 “喂,把那本书拿过来看。” “哪本,是这本吗?”售书人从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下面拿起一本《法律知识 例案录》瑟瑟缩缩地递给凌震宇。 “书和杂志都分不清,你还能摆这个摊儿?”凌震宇撩开递来的书,径直走到 右上角去拿他所要的书。此一举动又把售书人吓了一跳,一步转到他面前按住他已 拿起的书说:“我另给你换一本,另换一本。”凌震宇拉下售书人的手,拍了拍手 中的书,又仔细瞄了一眼,才明白了售书人惊吓的原因。原来他手中捏的这本《倘 祥在弥留之际》是盗印版。他懒得去问,按书价付了款,正准备走,陡然又反过身 去一把抓起另一本书,那书的封面黑底黄字,赫然写着《生辰与个性》几个字,字 的周围闪着不同的星光。他想起了古玮说的她属天蝎座。过去,他不信这“座”, 那“座”,今天他信了。他要看看天蝎座人,尤其是天蝎座女人有些啥特性,应该 怎样对付?他又扔给售书人一张十元的钞票,说了一声甭找了,便扬长而去。售书 人莫名其妙地捋着钱,口里啼嘘着:“虚惊一场,虚惊一场。”不大一会儿,胡同 口又响起长一句、短一句降价售书的叫卖声。 “Technological Civilization 工艺文化…… “Material Culture 物质文化…… “Spiritual Culture 精神文化,精神……” “喂,开门,阿琪开门。” “哦,来了……” “呵,你可把时间抓得紧呀,上这儿来了,还背单词。” “你不在嘛。哟,你怎么像铩羽而归的落汤鸡?这么满头大汗,一副倦容,谈 稿谈成这个样子了?”阿琪丢下英语书,顺手从椅子上拣起一条毛巾递给凌震宇。 “去去去,别烦我,这会儿我没工夫给你细说。”凌震宇把毛巾扔在一边,很 不耐烦地说。 “怎么了嘛?到底怎么了嘛?”阿琪并不生气,一步跳到凌震宇面前吊着他的 脖子撒起娇来。 “我得赶快看完这两本书,我要了解一个人。”凌震宇拉下阿琪的手,口气缓 和下来。”去给我弄点吃的,然后你自己继续背你的单词去。” 阿琪有些扫兴,但她知道凌震宇的个性,像今天这种情况,一定是有什么不顺 心的事,或遇到什么麻烦了。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冷却后,再去问他。于是,她端来 早已为他备好的饭菜,兀自到一边看自己的英语去了。 凌震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吞下去一张大饼和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吃完后,他一抹嘴,双脚朝木椅靠手上一翘,认真阅读起古玮的书来: 生活是一个巨大的奥秘,死亡是揭开这奥秘的钥匙。 ——雪莱 首先映入凌震宇眼睛的是以雪莱一首诗的开头作的引言。“好,用得好。”凌 震宇禁不住赞叹一句。心想,这大概也就是她递给读者打开这部书的钥匙吧。可是, 打开古玮这把锁的钥匙在哪儿呢?他还得继续寻找。他避开内容提要,凭着自己的 感觉开始解读下文。 他戚首蹙额地读着; 他眉飞色舞地读着; 他打破顺序地读着; 他赞不绝口地读着。 读着读着,他终于忍不住叫起了阿琪: “阿琪、阿琪,快来,快来,写得多么好哟。”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这么喜怒无常的?”阿琪莫名其妙地走到凌震宇背后, 从后边扒住凌震宇的肩头,双手搓着他的脸颊问。 凌震宇翻到书的封面指着书的名字问阿琪:“这书读过吗?” 阿琪扫一眼书名又偏着头盯着凌震宇笑道:“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新书哩!早 读过了。不过,写得确实不错。”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 “你不是拒绝读女人的书吗?” “唉,你不知道,这回可要破例啰,像喜欢你一样要破例啰。你不知道,她是 我那本书的责编。” “哟,原来如此,你还这么实惠。”阿琪顺势揪了他一把,绕到旁边的椅子坐 下。 “我真小瞧她了。今天算是知其人知其文知其厉害了。” 阿琪手肘靠着椅子扶手托住香腮不以为然地说:“啧啧啧,你还有完没完呀, 其实呀,我们学院早就举办过专题讨论会了,可惜清古玮去作讲座,她没去。” “你认识她?见过面?” “这个嘛……嗯……不告诉你。”阿琪见凌震宇情绪好转,顺势倒进他的怀里。 “印象怎么样?都知道她的些什么情况?”凌震宇在阿琪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接着又问。 阿琪这下可来劲儿了,反手挂住凌震宇的脖子,用自己的嘴堵住他的嘴,轻轻 呢喃道:“别说她了好吗?我们已经五天不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我现在特需要了解她。”凌震宇双手端开阿琪性感的丹唇,认真 地说道。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阿琪翻身过来,骑坐在凌震宇身上,也认真地说 道。 “你提吧。” “温柔点嘛,看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叫人害怕。” “真的吗?好,我温柔一点。”凌震宇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扮出一个笑容, “说吧,我的小爱神。” “我想……我想……我想你——要我。”阿琪用极小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羞 涩得双手捂住脸,把头死死地埋进凌震宇的怀里。 凌震宇听了这句话后,身子颤动了一下,半晌没回声。他知道阿琪是个极纯情、 极要面子的女孩,正是那种纯情、真挚和羞涩打破了他不真心爱女人的一大人生信 条。和她相处以来,几乎每次都是他提出,像刚才这样主动,在她还是第一次。如 果是以前阿琪这么主动,他不知会有多激动,说不定,他反身过去,就要把她亲个 死去活来。可是,今天他心里横着那么重要的事,怎么也难激起那种欲望。他想找 个借口推开阿琪,可当他抬眼一触到阿琪那汪纯得像清泉的眸子,又紧紧地把她搂 进了怀里…… 阿琪不过是看过他一两本书,听过他一次讲座,就那么偏执地敬着他,爱着他。 一开始,他就告诉阿琪,其实他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个盲流,一个出生卑贱、无 正当职业、漂荡江湖、稍会舞文弄墨的盲流而已。不料阿琪却一点也不在乎。她说 她就羡慕这种人生,就敬佩在这种境遇下还能执着地写作的人。她说她虽然是个家 境较好的北京人,但她不愿过那种父母把一切都包干揽尽的生活,她更没有一点北 京人的骄傲和自豪。她说帝王天子脚下其实没有产生过多少俊杰英才,纵观各路骄 子,有几个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呢?几乎都是他乡异邦汇萃京都的。北京人就知沾 皇都的光,享皇帝的福,尽出些侃爷儿、侃奶奶……凌震宇竟喜欢这种偏执,似在 这种偏执中长了几分自信,几分得意。后来他又对阿琪说,他因为父亲在他生命里 留下了一个关于女人的死结,他不会去真爱一个女人,也不会以女人为归宿的。阿 琪仍旧不在意,她对他说,试试吧,或许我能抹去你生命中的一些阴影,改变你生 活中的一些惯性。就这样,凌震宇沿着阿琪的纯情和真挚,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想到此,凌震宇心里潜过一股暖流,他徐徐抬起阿琪的脸无比珍惜、怜爱地亲 了亲,然后说:“阿琪你真好。” 阿琪倩情地直起身子,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解着凌震宇的衣服,解一颗扣子, 亲一口凌震宇,温情极了。凌震宇再也经不住这种温情的刺激了,他反身过来腾地 一下抱起阿琪疾步走进有床的那间屋。 正当凌震宇亢奋地进入情况,阿琪乐得直叫时,窗外大街上传来了洒水车提示 过往行人的电子音乐。一曲情歌刚刚奏鸣序曲,即被另一种乐曲盖过。凌震宇和阿 琪顿时瘫软在那电子乐中。这清爽的电子乐使凌震宇涌起一股海盗般的热血,令他 去抢、去偷、去杀人、去放火,去铲除一切不平、去复活他那死得很惨的母亲。阿 琪是知道的,它连结着凌震宇苦难的家史,还有他那不真爱女人的谜。 原来凌震宇早年并不叫凌震宇,在父亲由放牛娃爬到一镇之长的得意时节,父 亲为缅怀自己搞运动、搞批斗的发迹历史,给他取名程长计。但是,惯长计议的父 亲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死于小女人之手。 父亲和那小女人怎么偷鸡摸狗,又为那小女人怎么去贪污公款,那小女人在关 键时刻又怎样去告发父亲,父亲在挨批斗后又怎样不堪重压而用那小女人表示洁白 爱心的一条白绫吊死在办公室里,小小的长计一概不知道。他只刻骨铭心地记得, 他父亲刚死不久,他的名字在学校就被一个极具侮辱性的绰号代替:程长计——成 娼妓——长计——娼妓——同学们你追我赶乐此不疲地叫喊。同学们更将他涂脂抹 粉,扒烂裤子地打扮成真正的娼妓。 当程长计提着被扯烂的衣裤、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紫一块青一块地跑回家 朝着母亲嚎陶大哭时,母亲紧咬牙关,长叹一声。当晚母亲烧了一锅热水从头到脚 给儿子洗了个遍。仿佛这不仅是去掉儿子身上的晦气,而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洗礼。 尔后,母亲拿出那条父亲吊死的白绫,一下勒在儿子的脖子上,边勒边狠狠地说: “记住,我要你牢牢地记住,你爸爸是死在女人手里的!女人和感情是最不可靠的 东西!只有自己有了本事才靠得住,才靠得住!”从此,这个情景和这句话便胎记 般烙印在了凌震宇那幼小的心灵里。几天后,母亲带着儿子回到了娘家所在的场镇, 几经周折,才找了个比编藤椅苦几倍的扫大街的清道夫工作。为了让儿子彻底改头 换面,不再蒙受父亲带给他的羞辱和晦气,她让儿子跟自己姓凌,改名为震宇。但 是,他仍旧没有逃开同学们的奚落和嘲讽。当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告诉同学们凌震宇 的妈是扫大街的,又没有父亲之后,他顿时就被人戏称为垃圾皇后养的娃,更有甚 者还指着他鼻子骂他是没有爹的野种!面对再次的人生侮辱时,他不再像原来那样 去追去骂了,他压根儿就没听见似的,也不告诉母亲,只把仇恨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如果说这种侮辱蔑视已经够一个小小的心灵支撑,那么得不到母亲应有的照管,更 使这幼小的心灵雪上加霜。母亲太舍不得手中的工作了,她发疯一般想把它攥紧。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听见洒水车响,她就条件反射般地放下手里的任何事,扛着 扫帚就往外跑。凌震宇痛恨恐惧那洒水车声。久而久之,凌震宇一听见这洒水车声 音,也条件反射般地激怒起来。然而,重大的不幸接着发生了。在那个异常炎热的 夏天,一天中午,母亲正在大街上扫着地,忽然一群孩子跑来告诉她说凌震宇下可 洗澡淹死了。母亲如临晴天霹雳,扔下扫帚,不要命的就往河边跑,这时正好洒水 车洒完水往回开,不偏不倚,正好撞上疾跑的母亲……凌震宇死里逃生被一位摸鱼 的老汉救了,可他却永远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 “阿琪,真对不住你,这次又……”洒水车渐渐远去后,发懵的凌震宇才清醒 过来,扳过阿琪的身子,非常抱歉地说。阿琪侧过身子,对凌震宇仍是极温顺地说 道:“都是我不好,今天本来不应该先做这些事,应该先谈正经事。呕,你刚才不 是问我有关古玮的情况吗?怎么给你说呢?其实呀,我也不怎么知道,只见过一两 次面,读过她一两本书,直感上觉得她很有才气,很漂亮,就这些。不过……”阿 琪打了个闪,又接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去问问他,保你啥都 能弄清楚。说不定他呀,还会在古玮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呢。” 凌震宇正在颓丧之中,听阿琪这么一说,顿时有了精神,他一下坐了起来,忙 说:“谁?” “你猜猜看?”阿琪看他这猴急的样子,故意不说。 “别逗我了,阿琪,这事真的很重要哩。” “那好,让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你的朋友——向——玙。” “向玙?……你是说……他和古玮……”凌震宇睁大眼睛,似乎自己的耳朵听 错了。 “对呀,就是京都大学那个社会博士生向玙。他和古玮是恋人呀。”阿琪也坐 直身子确凿无疑地说。 “我怎不知道呢?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呢?”凌震宇仍然有些疑惑。 “你怎么能知道呢?你从来就不关心女人的事。再说,人家向玙也特对人保这 个密。我是听一个家住京大的同学说的。她说她常看见古玮去向玙那里。” “那也不一定是恋人关系。” “你在乎这个干吗?反正人家比较好,至少是朋友。”阿琪答着,下意识地看 了一下表,“哟,快两点了,下午学校还有一个艺术Party。你看你是下午就去找向 玙还是改天再去,我得先走了,明儿再来。”阿琪在凌震宇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旋即跳下床去,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阿琪走了,凌震宇多少有些怅然。他没有随即起床,点燃一支烟靠着床头,一 点一点地回忆着上午古玮的举手投足,仔细揣摩着这个女人和向玙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想,如果他们三人的书都在新宇出版。而又同时去争那个“金碗”,他哪是他俩 的对手呢?但也未必,他还是自信自己那本书是拿得出去的,关键是书能不能预期 出版。他打了一个寒噤,这才想起,回来大半天了,还没有看一眼古玮的审稿意见。 “真他妈的操!”他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咚”地跳下床去,直奔他那麂皮包。 总的来说,《我的困兽时期》是一部有修改基础的作品。 凌震宇拿审稿意见读完第一行字,才嘘出一口长气,“有修改基础”,这很重 要,总算没被枪毙,他忙不迭地接着往下看。 但是,该作品应作重大的修改,才有希望出版。 天!凌震宇心又凉了半截。“作重大修改”,而不是“重要”修改。这一字之 差,不知又要熬多少夜,弄不好,她会叫你从头到尾从新写过。也罢,只要有希望 出版,管它“重大”与“重要”,就是从新写过,又何妨?!爷爷都是孙子过来的, 那么多回都装过去了,就索性再当他一回孙子吧。关键是她的修改意见会不会与自 己的整个构思太离谱呢?凌震宇一边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一边一目十行地读起下文 来。 …… 作品围绕“罪恶下的洁白”这一主题,还应对主要人物作更深层的挖掘。艺术 的深度从某种角度上讲就是情感的复杂性。我认为你看重要写好主要人物“我”的 那种从“回避痛苦的痛苦乃是人生最大的痛苦”到“痛定思痛尔后长歌当哭”的心 路历程。这就需要结构上作一大的调整。具体是把第三章和第一章颠倒一下,把四 章和第五章合并……第八章和第十二章有些重复,第十五章和第二十章颠倒,第二 十一章…… 凌震宇看得心里发毛,但他还得硬着头皮往下看: 该作品主要人物故事不多,闲笔人物有些抢戏。建议增加主要人物“我”的细 节,淡化一些闲笔人物,背景处理再模糊一些。 …… 该作品手法不够新,多是作者叙述语言,应改换人物视角,让作品中人自己活 起来。 同时文章中总结性的话太多,似看一本“语录”,而不是读一个故事。希望作 者不要去抽空感觉到的东西,把作品中人物直接感觉到的东西写出来,比什么理论 都强,让别人有所悟后,在你的感觉上再去感觉,再去总结。请不要走进一种感情 误区,阐释误区,你这是在作小说。 …… 此外,该作品的语言文字不够个性化,欠生动,很干涩。形象一点说,干得就 像一个女人缺少水……另外还要特别注意错别字和标点符号的使用。切记这一点也 很重要。 凌震宇终于看完了古玮的审稿意见,当他看到第五页最后一个字时,已是汗流 满面。他不得不承认她、折服她,她的确认认真真审读了书稿的,提的意见既中肯 又负责,虽然有些言词那么尖刻。他总算体会到老莫说的:“她就这么个人,与其 让读者、评论者去说三道四,不如自己先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愿她是这种出发点, 他想。但他又分明感到,在这种严厉、中肯、负责的背后还隐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 的其它什么用心,特别是联系起她上午的那一系列举动,更觉别有用心。如果完全 按她的要求改稿,那将是多大的工程,无异于重写一部书。说不定还越改越糟,到 那时时间来不及了,或者还达不到要求,人家不正好顺水推舟……他不禁疑虑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呢?她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呢?不由得他又拿起手边的 《生辰与个性》翻了起来,他无暇旁顾其它星座和自己的星座,直接翻到天蝎座女 人那一页: 女性天蝎座者具有一种深沉神秘之美。她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骄傲而信心 十足。 世界上没有一个天蝎座女性把自己看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很多女性天蝎座 者都像个假小子,别看她向你眨着长长弯弯的眼睫毛。 你可以在脚下对她使个绊子,但她是不会摔倒的。 既然她长着那样一双美丽而神秘,能够清楚洞悉你心灵奥秘的眼睛,她就不需 任何其它额外的装饰了。麻响的情话会使一个别的姑娘神魂颠倒,而一个天蝎座姑 娘则不过只是看你一眼,但她目光如炬士。剑,直接看穿你的真正企图。她本身就 是一台互机。 天蝎座女子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天赋,她能使你不寒而栗,感到芒刺在背, 她可以表现得傲慢专横,不可一世;而且尖酸刻薄、冷若冰霜;转眼又会变得像个 大烤炉。她可以恨之入骨,也可以爱之士。火。有时候,她还会像预报死亡凶信的 女妖那样尖声狂呼…… 竟如此凶险。凌震宇把这些话和古玮联系起来,越想越害怕,他开始抱怨起老 莫怎么要把自己的作品安排给这么一个凶险的女人去编,抱怨起老严为什么偏偏要 在这时去出差。他甚至想放弃再见古玮的面。可是下面一段话又把他拉了回来。 一旦和一个天蝎座女人建立起了一种关系后,你便可以肯定,自己是个不同寻 常的人。她虽然对那些意志薄弱的人不屑一顾,但她也会对她认为强大和值得赞赏 的人将令人难以置信地忠诚和亲近。 离开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离开了,她会使你在一生中魂牵梦绕,努力去适 应她的天性中的独特之处,要比与她分开后将要忍受噩梦般的痛苦明智得多。没有 人从天蝎座者身边离去。 如果你有幸淹没在一个天蝎座女性的激情中,那么她的冷静、理智以及钢铁一 般的力量就是你的救生圈。她常用一种神秘而隐蔽的办法施展自己的魔力。但她勾 魂的眼睛总是带着起码的真诚盯着你,即使她使人难以捉摸、难以理解的时候也不 例外。她也许有些危险,但不可否认,她令人激动不已…… 凌震宇像个被人手中玩耍着的皮球,拍蔫了又拿去充上气,充上气又叫人拿去 拍蔫,被这本咒语般的书折腾得魂不守舍,好半天了,他才从书中跳出来。他兀自 冷笑一声:自己怎么也信起这玩意儿来了?但再一回味那书中的话,又觉句句真切。 心想,既然星相学正走红国际国内,总还有它一定的道理。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 假;或者宁可信其一半,不可完全不信。他点燃一支烟,起身跺了跺脚又欲伸手再 去翻那书,忽然他把手缩了回来。这时,他想起了阿琪临走时说的话,对,应该去 见见他——向玙,或许他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古玮目送凌震宇下楼后,顿感有些虚脱,她反手关过门靠在门背上闭上眼睛, 想稳稳自己的心。可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眼前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线的顶 端坠着一颗美丽的星星……啊,昨夜那个梦,怎么你又来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那颗神秘的星辰……在梦中,古玮似乎还莫名其妙地 骑在一颗怪怪的大石头上,任她怎样努力、叫骂也无法从怪石上挣脱。末了那怪石 竟对她张口说话:“从你降生,我就附着你的魂灵,伴你南来北往、悲喜苦乐,如 今已经整整三十五载。平时只是我看见你,你看不见我,只有在你命运的转折关头, 在你经受重大的洗礼的时候,你才能像看见自己真身一样看见我。想想吧,这是第 二次。”是的,她35年的岁月中曾三次做过这个怪梦,15、25,那种人生的转折使 她不忍回顾。难道现在又有什么风雨吗?她不寒而栗。马上去找向玙。正在这时, 一阵敲门声响了。 “古玮,古玮开门,开门哪。” 古玮知道这是老莫开完会回来了,她不想去开这个门,她怕他又没完没了地说 稿子的事。但她转念一想,何不趁这时跟他请假呢?她拐了一口水,胸有成竹地起 身去给老莫打开了门。 “怎么,你们都谈完了吗?谈得还好吧?” “嗯。”古玮打了个呵欠。 “小凌他接受你的……” “嗯。”古玮又伸了个懒腰。 “你谈得很累吧?我就说他这个人很刁,轻易不接受人家的……” “呵——”古玮见老莫还要没个完地往下说,又打出一个呵欠,接着见缝插针 地说:“你不是答应我……” “哦,是的,是的,可是你们到底谈得……” “还可以,回头我再给你汇报吧。”古玮边说边起身去穿风衣,老莫睃一眼古 玮:“吃完午饭再走吧?” “不吃啦,拜……”古玮提起小包就往门外走。 老莫突有所悟:“这个鬼精灵,莫不是恋上什么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