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衰落与新生(2 ) 我从未读过他令人生畏的开罗三部曲,随身携带的是一本薄薄的对话集。他 的朋友与仰慕者Gamal al-Ghitani,记录着他们随性的谈话,从1960年的夏天一 直到2004年。四十四年的光阴,足以发生任何事。马哈福兹获得了诺贝尔奖,遭 遇过刺杀,顽强地活了下来,重新开始写作。Gamal 则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变 成了作家与新闻记者。而他们共同生活的埃及,从纳赛尔政权到了穆巴拉克年代, 经历过屈辱与胜利、开放与停滞。对话却始终持续。它不是系统陈述,而是一个 智者的即席感悟。很多时候,它让我想起了一些伟大的传统,是苏格拉底和雅典 街头的闲话,穆罕穆德和别人讲起的故事,或者是歌德与艾克曼无拘无束的交流。 世界不是由复杂的概念与事实构成,而只是人内心真实与直接的体验。其中的几 个片段让我印象尤深。 1960年的歌剧咖啡馆,也是他们第一次谈话之地。一场聚会尚未开始,只有 四十九岁已经声誉卓著的马哈福兹和十五岁的Gamal." 你为什么写作?" 马哈福 兹问。" 因为我想写作。"Gamal想也没想地回答。马哈福兹点了点头,似乎是对 他们漫长的忘年友谊的肯定。第二个片段发生在2001年11月20日,马哈福兹谈起 了本。拉登,距离9.11事件刚刚两个月。" 我想象不出历史上有任何人像他这样 被追捕,这是一场全球性追捕,用全球最现代化的手段、所有能想象得出的力量 去追捕一个人," 马哈福兹说," 我在想他的处境:他怎样转移他的家人,他的 妻子?他们怎么入睡?怎么在荒野里藏身?当然,他是个恐怖分子,倡导了一种 错误的信念,疯狂将世界划分为信仰者和非信仰者,但同时……我也在想他是个 从未遭遇过这样追捕的个人。" 在停顿了一段时间后,他说起了塔利班,这个政 权邪恶但有一点它仍让人有敬意——不管有多少威胁和诱惑,它没有交出本。拉 登。最后一个片段,有关污染。马哈福兹说,人们都注意到被污染的河流、空气, 却很少想到道德上遭受的污染。真希望哥本哈根那些狂热的环保主义者们和野心 勃勃、不得要领的政治家们,能听到这个声音。 每一个开罗人似乎都知道马哈福兹。我记得在市中心一家肚皮舞的酒吧里, 一位老绅士对着我竖起拇指," 啊,马哈福兹,我喜欢他" ,他看到我手里这本 书。而在费沙维,一位中年的开罗人说,他十年前在这里见过马哈福兹。他先是 记录这座城市的神话,然后成了神话本身。不过在马哈福兹的笔下,现代开罗的 神话,不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而是充斥着革命、压迫、动荡、希望、抗争与失 落的故事。一些人相信,是他正式开创了阿拉伯语的现代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