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绵绵(5)
还是这个张晓云,还是她俩人侧卧着盯着江山,打问她或她多年来的困惑,听
他讲述着那些她们当年怎么也弄不懂的关于他的故事,直到雨夜的寒意渐渐袭来。
晓云打了个寒颤,一看表,已过了子夜一点,于是站起身告辞。
肖霞没跟她离去,甚至连一点儿打算走的意思都没流露,却起身躲进卫生间先
行漱洗。
江山轻带上房门将晓云一直送到电梯边。
" 呆会儿温柔点儿,她身上好像不大方便。" 临分手时,晓云诡秘地一笑说。
江山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脑子里却浑浑噩噩地没想是个啥意思。
回到房间,肖霞已和衣躺下了。江山不敢造次,草草刷完牙冲过澡,也重新穿
着整齐地上了床。
肖霞顺从地偎依在他怀中,两人紧紧搂在一起,许久许久没动一动。泪水从他
眼中不断地滴落在雪白的枕头上,与此同时,他胸前的衣襟业已被肖霞的泪水浸透
了老大一片。
当他们终于又一次泪眼相对时,那枕头上一片片的泪渍哪里还分得清究竟是谁
的!
" 我爱你,到死都爱你!" 她那黑亮的眸子透过满眼奔涌的泪水,一眨不眨地
盯着他说。
" 我也爱你呀,我一直都爱你,你该知道的,你早就该知道的!"
可现在,两个人都明白,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切久已变得不可改变了,这爱积
淀的如此之深却此生再难有结局,于是,只剩下一阵阵的追悔莫及与心痛欲碎!
他忍不住地要去吻她,与昔年一样,只是那依旧甜蜜的热吻愈和苦涩的泪搅在
一起,令人百感交集,心中越发酸楚。
早一刻,江山以一个成熟男人的经验于不经意间弄明白了晓云那句话的弦外音,
这反而使他欲念全无地沉浸在一片纯净而温馨的爱河里,亦像回溯到那早已逝去的
时光中--那爱,依然固执地停留在纯情的浪漫中,渴望着肌肤相亲的快慰,也小心
地绕过肉欲的癫狂,只有那浪漫的温存虽然如潮似流地直如往昔那些令人永生难忘
的日子,只是于不知不觉中将温情和百般的体贴,替代了年轻时候的激情燃烧与汹
涌澎湃。
透过窗帘下色泽渐亮的地毯,雨雾中的黎明终于还是带给了人们以新一天的希
望。房间里,江山和肖霞两人,一夜总共没说几句话,却又好像已经说出了半辈子
的话。
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江山轻拥着那此生已不再是只属于他的小霞不觉沉沉睡
去,一只手埋在她的颈下,一只手抚在她的胸前。
她的身躯依然娇小如昔,她的胸膛愈丰满得远胜当年。他第一次拥着他那永远
的爱人睡去,就像生怕再失去,也像已相依了半生。当他伴着窗外最初的嘈杂于蒙
NFDFB 中睁开睡眼,却发现肖霞仍大瞪着两眼在盯着他。她竟痴痴地看着怀中这同
样已不再只属于她的永远的爱人,从他悄然入睡到不觉中苏醒。
" 一直都没睡?" 江山疼爱地问。
她半欠着身一动未动,只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算是回答。
" 就这么看着我?"
依然是上下睫毛轻轻地一碰。
" 我爱你!"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
她将头重重点了一下,随即躺倒在他怀里。
" 唉!"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因为他已经无话可说,惟有满腔的痛惜却不知从何说起。
" 我这辈子最在意你了,也许是太珍惜、太在意、太追求完美,反而糊里糊涂
地失去了。" 江山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说。
" 嗯!"
她表示理解,亦或是心有同感的赞同。
" 记得那时你的头发又黑又密又长,一次你对着镜子梳头,我就一直坐在你身
后捣乱,总是把你的头发又弄乱了。我看见你在镜子里笑,笑得可美,就从后面搂
着你,使劲儿用脸来回蹭你的头发,那时我就想说' 我爱你' !可就是脸皮太薄,
话在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 那时你要说了就好了。"
说这话时,她从他的怀抱中挣出头来。
" 唉,要不是这次你开了个头儿,这三个字,我这辈子都说不出口!"
江山轻轻吻了一下那双已不再流泪的大眼睛,深情地说:
" 这三个字我只对你说过,今生也只会对你说!这似乎对我太太不公平。可有
什么办法呢?自失去你以后,我就知道我不会再刻骨铭心地爱了,所以,认识她不
久,我就如实地说了你此生留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告诉她,经历过那段激情后,我
不可能再为了什么人热血沸腾了,只剩下一点可取,那就是似乎变得成熟起来了。
听完,她哭了,回家后想了三天,她告诉我说,她还是想嫁给我,因为她只爱我,
她怕走上我的老路。"
这是江山单独面对肖霞讲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而且讲述的是他的生活。
肖霞点了点头,告诉他说:
" 一样的!除了你,我没有那种非谁不嫁的感情。可是,你不要我了,我没办
法呀!"
" 你!是你不要我啦!"
于是,她笑了,他也笑了。
她笑,是因为听过他的一段独白和说出这句玩话后想笑,而他笑,则因为她在
笑。
她的笑带着一丝骄傲和诡秘,招得他又去吻她,带着快慰、温馨和满腔难以倾
诉的缠绵。
第二晚肖霞回家去住,省得老妈不放心的唠叨起没完。江山回到机场,在彪子
家住了一宿。闲话过后,话题自然转到肖霞身上。话题还是从当年二人糊里糊涂地
被搅在一起,到如何相恋,如何又不明不白地各奔南北一直谈起到昨晚,直说得三
人都泪流满面方罢休。
次日吃过早饭,江山与彪子一同前往咸阳机场,肖霞依约没再露面。原本他还
打算多待些天,可肖霞不依,怕他回去太迟家里外边的不好交代,反倒像撵他回去
似的。
缘只为爱得深了,冷静时就多是不自觉地替对方想,自己一边竟顾不得许多了。
两天前,肖霞一时情急,巴巴的就把个人留下了,可是还没到一个对时,又急
急火火的赶着江山回去,算来还是个整话也没说成。
头晚临分别,她依在他身旁看着漆黑一团的天空说:
" 你一走天准晴。"
想着一别又不知哪年得见,话音就又在发颤,这也是江山坚持不让她送的原因。
可等江山他们到了机场,那天空竟真就放了晴,一轮夺目的大太阳高高地镶在蓝天
白云间,就跟怄气般灿灿地照着依然湿漉漉的大地。
早年就很熟的一个老人儿把江山亲自送进机舱,并招呼乘务员破例把他安排在
头等舱中。飞机轰鸣着跃上了碧蓝的天空,江山却噙着泪蜷缩在宽大的坐椅中,依
然痛苦地回忆着往事。他还是转不出这个圈子,既搞不懂过去的两天里刚刚发生的
事情,又不明白,生活何以偏偏跟他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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