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易发村地村民回村里了,郭青松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想问李展究竟用了什么 找解决了这件事情,李展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说:“局座,您就只管结果别管过 程了!” 对付陈伟雄这种虾兵虾将对于李展来说不是费力的事情,他和社会上的形形 色色的人打交道都很有经验,有调查对象和稽查员发生冲突,他出面就对调查对 象说,“你这样不想在社会上混了?和稽查局作对,有你的好果子吃吗?”很有 江湖义气;转身对稽查员说,“抓住证据,狠狠处理,挖国家的墙脚,找死!” 非常讲原则和维护国家利益。 摆平闹事的事情后,陈伟雄主动来约他,其实是想打听一下风声和继续拉拢 他。酒席上他和陈伟雄称兄道弟,旁人看着他们亲热的样子都很羡慕。 “你给了我面子,我记得住!不过,还是要查下去的。”一听李展这话,陈 伟雄沉不住气了,他按住他,“我在负责,说过了走走过场嘛,你急什么?” 陈伟雄半信半疑,他还不能完全相信李展。 看陈伟雄的反应,有戏。李展心里大喜。 “我这边明察,让老林暗保不就完了?”李展给他出主意,“记住,我是明 查,你一定要找有路子的人暗保!”他又强调着。 李展这样做,就是要看看林景瑞和陈伟雄勾结的程度到了哪儿。如果林景瑞 想方设法保护陈伟雄,那这个案子的推进就快了。当然做戏要做全套,在分手的 时候,他对陈伟雄说:“我可不会白帮忙的啊!” 翌日,走进陈伟雄的办公室,李展就见到林景瑞也在那里,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跟着去的丁凯、张海燕和王亮有些不解。林景瑞说分局现在把易发公司的账 本调回去查账,进行例行调查。 李展连说要辛苦分局的同志们了,一边提议就在这里查看易发公司的账本, 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丁凯会意,李展办案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看他这个表情, 他也估计到他事前有准备。对李展提出的在这里查看账本,知道他是要他和他一 起靠脑子记住有疑点的地方,回到局里到退税科再查对。 易发公司的财务经理把柜子打开,里面堆满了密密实实的账本。丁凯吩咐王 亮拿1998年和1999年的账本,他和李展负责退税发票,王亮和张海燕负责进货出 货的单据。 开始翻阅那些票据的时候,林景瑞就带领分局的稽查把其他账本开始打包, 准备搬运上车。 李展翻阅着那些发票,有几张发票用铅笔写过什么,然后又擦去了,留下了 写过的痕迹,他拿起来,借着光线看见了隐隐的痕迹,是一串数字,在纸上他记 下了这串数字。王亮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把账本递到他的面前,对着账本努嘴, 他接过来,教他调整角度,借着光线就能看清了。那些数字就像春天繁殖在水里 刚出生的蝌蚪一样,密密麻麻一片,也像蝌蚪一样游进了他的脑子里。 回到车上,在本子上飞快地写下一大串数字。他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对票据 的数字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这在国税局是闻名的。丁凯也回到车里,就埋头写 下了记忆下来的十几组数字,然后把本子递给李展。李展接过来看,“如果我们 的记忆是正确的,我想易发的账本就是不调回去也一样可以解决问题。” 等王亮和张海燕上了车,李展才又下车,和林景瑞打着哈哈。林景瑞把陈伟 雄叫过来,让他在手续上签字。 李展就借故要上厕所,回到楼里的过道,果不其然陈伟雄进来了。 陈伟雄说:“我的命可是交到你手里了!” 李展把烟吐在他的脸上,“怎么是我呢?是老林啊。你的账本可是他们分局 拿走了的。” 陈伟雄脸上有笑,可是话里带狠,“这个事情你知我知,话挑明了伤和气。” 说着他塞给李展一个信封,李展很随意地把信封别在腰后的皮带里走了。 坐在车上,他在琢磨陈伟雄的那句话,估计是林景瑞提醒了他什么,他才这 样说。 回到局里已经是晚上六点过了,李展让王亮整理他和丁凯的记录,要张海燕 回去休息,准备明天去西莞调查易发公司的供货公司。 张海燕是从省局调到誉州来的,到誉州她主要是想和她的男友、也是李展警 校的同学、现在公安局做刑警的石磊在一起。她的父亲是省局局长,在省局工作 受到特殊的照顾,她是不愿意这样的。有次她和石磊拌嘴,石磊说她是一个被宠 坏了的娇小姐,她不服。石磊就说你再这样娇骄二气,我们就吹。她是很爱石磊 的,石磊又说你要真爱我,真的想着我们结婚,就调到誉州去,我就什么都听你 的。 本来是一个玩笑,为了洗刷自己是娇骄小姐,她真的就打报告要求调到誉州 国税局。 她妈妈不高兴了,自己女儿不差,干吗要追着嫁给他石磊? 张海燕确实长相不差,是一个漂亮女孩,下巴尖尖的,丹凤眼,身材高挑得 像一个模特,走在誉州街上,经常有广告公司的人要她留下联系方式找她拍广告。 他爸爸倒是赞成她出去闯闯,她就对妈妈说,“誉州也不远,开车三个小时 就回来了。妈妈随时召唤我,我立马即会出现在你眼前。” 在办调动手续的时候,裴健他们牺牲了,妈妈更是担心,她要妈妈放心, “石磊是刑警,会保护好我的。” 到了誉州,是她主动要求分到稽查局的,李展把她要到了一科,和他在一个 组工作。 刘丹萍听说张海燕这个人后,很感兴趣,见到张海燕,在她身上刘丹萍好像 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喜爱。 她是跟着母亲姓,哥哥随父亲姓,所以谁都不知道她是省局局长的女儿。 看完整理的材料,王亮肚子已经饿得直叫唤,李展说有人请他们吃饭,说着 打通了石磊的电话,“我给你们安排了约会时间,你也得谢谢我啊!这样吧,我 和王亮还没吃饭,我们吃了,把发票拿到你那里报销,怎么样?” 石磊在电话里嘿嘿笑着,连说没有问题。 吃饭的时候,王亮数落李展,只是替别人考虑,什么时候也考虑一下自己的 事情,“什么时候我来安排你和方贝妮的约会时间吧!” 李展瞪了他一眼。 李展当然有考虑,一直想约方贝妮,可眼下太忙,真是抽不出时间。只好把 这件事情放一放再说,再说了缘分到了绝对跑不了。 李展的妈妈对他什么都满意,唯独他的婚姻大事成了心病。跟郭青松催,见 到王亮,也说他不替李展考虑,叫王亮时不时提醒他。 最近李展好像真是对方贝妮动了心,王亮就把这个信息告诉了李展的妈妈, 弄得李展一回家,妈妈就追问他方贝妮的情况,他嗯嗯唧唧应付着老妈。 王亮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他又该教导一下他了,“你别捕风捉影了,像一个 八卦的娱乐记者一样,八字没一撇,别给我妈瞎说!” 他确实喜欢方贝妮,据他的调查,正和公司是一家守法的公司,阮逸生也是 检举高威一案的有功之臣,又是丁凯的老同学,方贝妮在他的公司是让他放心的。 但有人悄悄告诉他,方贝妮到誉州不到两年就买了一套近五十万元的公寓,一个 女孩两年的时间就“安顿”下来令人怀疑。怀疑什么呢?李展分析,要么她也是 骗税或者其他什么的,要么她有一个有钱的男友。 李展曾私下打电话问过阮逸生,他肯定方贝妮没有男友,至于说房子的事情, 他的说法是买房子交首期付款不难,方贝妮的薪水也够供楼的。他又问,交首期 她向你借过钱吗?阮逸生说方贝妮有同学在誉州,过着悠闲的少奶奶日子,借钱 应该不会太难,何况她们的关系很好,刚来誉州的时候,方贝妮就住在同学的家 里有半年。末了阮逸生说:“最近方贝妮积极在做公司的一笔业务,她说要努力 挣钱,把父母接到誉州来住。” 这下李展放心,他还真是怕别人有目的地接近自己。 王亮嘴里嚼着食物,嘟囔着:“你以为你是局长啊?还要拉拢腐蚀你?什么 事情都让你复杂化了,要是像你这样,我们稽查员一辈子打光棍得了。” 李展心里也暗笑自己:自己是不是太敏感过度了?自己都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说到方贝妮,王亮就又想起问李展的初恋。李展从来不说,他越是不说,王 亮越是好奇。很多时候王亮急了,就说李展的男性荷尔蒙分泌有问题,甚至怀疑 他是不是一个男同志。 看今晚李展的心情不错,他又问起这件事情来。 王亮的话让李展想起了自己的初恋。 那是在高中的时候,那个女孩是班长,也来自北方,父母是军区的干部。至 于她的老家具体在什么地方,直到那个女孩结婚移民去了加拿大后他也没有弄清 楚。高中两年,他和她关系都很好,成了同学们公认的恋人。考上大学后,两人 第一年还有书信往来,后来就越来越少,即便写信也是越来越短,直至完全不再 写信。那时,李展也没有什么感觉,更谈不上痛苦和失落,就是自自然然没有了 往来。他一直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这种悲痛使他的初恋没有了色彩,使她的 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褪去了色彩,黯淡下去。 真是应了那句话: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工作后,那个女孩毕业后也回到誉州,在同学聚会上两人又见面了,就又恢 复了来往。 由于刚到稽查局工作,李展投入得有时忘了他和她约会,以为她会像窗外的 小溪,只要一推开窗,就能看见清澈的溪水涓涓地流淌着。 他的投入、任性和桀骜都硌痛了女孩的心。不知不觉两年就这样过去了,一 天那个女孩主动打电话约他出去,她开着车接的李展。 他们来到郊外,正是草长莺飞的晚春,有着温暖和南方难得的干燥太阳,把 山坡照得生机盎然起来,他们的眼睛都被涂满了明媚的颜色。他们拥抱接吻,女 孩脱掉了衣服,那衣服和她的头发在风中舞起,就像红得欲滴、有着肥厚花冠的 木棉花一样怒放着,她的头发像流苏一样和李展健硕的胳膊纠缠在一起,芳香异 常,两人的身体都有溢得满满的幸福。 她给了李展她的第一次,他也给了女孩自己的第一次。他以为他们会从此结 合在一起了。 不久,女孩打电话给他,说她结婚了,准备移民去加拿大。李展拿着电话傻 了,这时他才明白,她用自己的身体告诉他,她是爱他的,可是他粗心了。 李展无法原谅自己,连对她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她就走了。他的心 封闭了,时常想起她,就痛心不已。直到遇见方贝妮。方贝妮似乎是来开启他的 爱情之门的钥匙,是来终结他单身男人生活的人。 有些人是永远分不开的,而有些人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在一起的。人是烟花, 只会散,不会谢。在誉州漫长的夏日里,想念一个人的日子很热,阳光一点也不 温柔;火辣着,蒸发了人间的每一处水分,其中就有李展的眼泪。他似乎总能闻 到她身上的气息,扭头却是失望。他记得她的味道,却记不住他们之间相隔的距 离,他总是有种冲动要去找她回来,太多的岔道,让他找不到方向,该往哪儿走 呢? 每当他从炎热中醒来,透过房间的窗户看见光线的时候,他感觉了自己的寂 寞和空虚,如玻璃般透明地摆在面前,虽然被阳光包围,却觉得有种窒息感。 他拿出她喜欢的一张CD,独奏的箫,那音乐像水一样弥漫开来,房间像一个 装满水的罐子,淹没了他,他的寂寞浮在水面不停地晃荡着。他看见她像一尾浅 蓝色的鱼,鱼的样子就像她微笑的嘴角。他和她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醒来了 无痕迹。他喜欢这种淹没,不去挣扎,挣扎也是徒劳。 去了西莞,李展和张海燕先去了西莞国税稽查局,请他们协助。 三个人来到一个叫旭光公司的供货公司,在查阅了这家公司的生产记录和出 库数量后,李展提出还想看看车间和库房,陪同的人爽快地答应了,看完后没有 什么异常。 从旭光公司出来后他们又去了一家名为巨力的公司。和旭光公司一样,在查 阅了记录后,在经理的陪同下两人参观了巨力公司的车间,张海燕听着经理介绍 做着记录,不小心笔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捡笔的时候,看到机脚没有螺丝帽固定。 那个经理镇静地回答:“趁这个间隙,设备在大检修。” 告别了西莞国税稽查局的同志,车还没上高速公路,李展决定晚上杀一个回 马枪。 西莞的两家供货公司不可能都是正常的,昨晚还没到家,林景瑞给他打电话, 要约他次日去珠海泡温泉,说是那边的稽查局请客。李展心生一计,说明天要去 西莞调查易发公司的供货公司,要林景瑞周末的时候约好人再去玩。 明确告诉林景瑞这个自己的动作,就是看看西莞这两家公司是不是有什么防 备。情况一切正常,开车回誉州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一个细节:设备的机脚没有固 定,会不会是临时拉来应付他的调查? 张海燕同意他的分析,但也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不管可能性大不大,晚上再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海燕就打电话通知了王亮,说他们会晚上很晚才回誉州,要他不用等他们 了。她又给丁凯打了电话,丁凯听后说他立马开车到西莞来。西莞和誉州相比邻, 高速公路也就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 看看时间还早,两人就坐在车里闲聊。刚才张海燕给王亮打了电话,就想起 石磊给她说的一件事情,不禁看着李展笑起来。 她的笑让李展有些莫名其妙,她故意说:“王亮真是听你的话,下班还要等 你回去。” 李展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实话实说道:“啊,是啊,都还没有女朋友,只好 筷子夹骨头——光棍对光棍。” 张海燕打着他的胳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李展眯着眼睛躲避,“我还真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张海燕就把石磊说的告诉给他听。和李展、王亮熟悉的人都拿他们两人开玩 笑,说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人。李展听了哈哈大笑,连说不可能也不会,要这样他 老妈和王亮的父母非得自杀不可。 王亮也是独子,是一个“二世主”——就是家里的地皮或是老宅被征用后每 年有巨额分红、不用干活也能过得好的人——家底至少有五千万。李展喜欢王亮 的地方就是他和别的“二世主”不一样,读书的成绩好,高考成绩是誉州当年的 状元,也是该年的唯一一个考上北大的学生。王亮工作以后就一直和李展在一起, 李展把他当做弟弟看待。王亮有着柔软的头发,眼白还是那种婴儿白,有着成人 里不多见的没有防备的笑容,是一个内心柔软而明媚的大男孩。和他在一起,李 展从来是不设防的。 快要晚上九点的时候,他们来到旭光公司门口,但是门上挂的并不是旭光公 司的牌子,而是另外一家公司的牌子。 张海燕有些不解,“这些公司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来调查?” “有人通风报信。”李展心里冷笑,又是一阵狂喜,真是不出他的意料,两 家公司早有准备等着他了。 他们和丁凯在巨力公司门口会合了,巨力公司大门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李 展和张海燕来到大门边的传达室,保安拦住了他们,“你们找谁?” “我们是誉州国税局的,找巨力公司的负责人。”李展出示自己的证件给保 安。 “这里不是巨力公司。”保安挥手要他们离开。 李展手机响了,是林景瑞打来的,他嘻嘻哈哈应付着林景瑞,总算是对付过 去了,挂了电话,他就说去把这家公司的经理找来询问情况。 门卫拦住了他们,丁凯讲明来意,门卫用对讲机报告了,请他们进去。 那个经理有些慌张和害怕地看着丁凯他们,“是一群烂仔找到我,说是借用 一下我的公司和场地,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就不要做生意了。” “你以前认识他们吗?”丁凯问他。 经理摇头,“他们说只是借用两天,还给了我租金。我不答应他们的话,他 们会把我的公司砸了的。” 再次来到旭光公司,整个厂区已经是一片黑暗,丁凯估计林景瑞还会打电话 给李展,就要他在外面应付林景瑞的电话,自己和张海燕进入了车间,想找到更 多的线索。车间里面黑咕隆咚的,借着外面的亮光,丁凯和张海燕看见厂房里空 空荡荡的,白天的设备已完全没了踪影。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厂房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丁凯一把将 张海燕拉住,迅速躲到墙角的黑暗里,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厂房里传出 “噶嗒,噶嗒……嗡嗡……”的声音,丁凯抬头一看,是横跨房梁的行吊在动。 他死死盯着行吊,行吊上有两个人影晃动,拿着桶向下洒东西。 “汽油!”丁凯暗暗一惊,拉着张海燕跑到一扇窗户下,上面装了铁栅栏, 再回头观察其他地方有没有出口。行吊上的人抛下了一缕火星,一道火光砰地升 腾而起,厂房里顿时成了火海。 丁凯和张海燕退到进来的门口。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张海燕的头上,以免她 受伤。火焰烤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丁凯用手护住自己的脸,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19 ,但说了两句,电话就断了。 借着火光,行吊上的人把一堆铁棍抛下来。丁凯和张海燕一边忍受着火的炙 烤,一边拼命左躲右闪。行吊上的人受不了熏蒸,把一大块铁皮板使劲往下一推, 从天窗跑了。 丁凯把张海燕往地上一按,用自己的身体紧护在她上面。铁皮板重重地砸在 丁凯身上和头部。 李展正对着草丛小便,回头一看厂房里火苗已蹿了出来。他说声“不好”, 去拉大门,可是门被人在里面锁上了,他急速跑回车里,拿起车用防盗锁冲向厂 房,对着被锁的大门使劲砸了起来。 任凭李展怎么砸,都没有砸开门上的索和铁链,他把手里的防盗锁扔下,坐 上稽查车,大力踩油门,车直接撞向那个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后,门开了一个 口子,他再把车退后,使劲冲过去,门终于开了,跳下车,大喊着,“丁局,海 燕!” 张海燕扶着丁凯从门后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李展一把扶住丁凯,拉着张海燕 往门外冲去。刚回到稽查车旁边,丁凯和张海燕都晕了过去。 在医院守护了丁凯和张海燕一夜,李展神情疲惫地回到局里,刚进办公室, 稽查员小马叫住了他。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小马问李展,“两次出现危险,为什么你都安然 无恙?裴局他们出事是因为他亲自抓了这个案子,你不在现场;这一次,你在现 场,为什么单单是你在门外?” 是啊,李展在怀疑别人的时候,人家一样在怀疑他。 “我问你呢!”小马不客气了。 李展环视了一下办公室,大家是一副要在他那里得到答案的表情。他走到老 赵那里拿起茶杯喝水,“我李展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是心里有鬼,不敢说。上次公安局就怀疑你,你可以用当时的特殊情况 解释过去,这次呢,你没法解释。” 李展冲了过去眼睛直逼小马,“你在怀疑我什么?你们在怀疑我什么?” “我怀疑什么你心里明白!”小马嚷道。 李展抓住小马的衣领,大家都围拢过来劝解。 “我告诉你们,我不吝惜我这一百多斤肉。”李展是大声地喊着说这话的。 小马没有住嘴,“你以为你和郭青松、刘丹萍关系好就没人敢怀疑你了?别 装着好像不会拍马屁、一副清高的小样,好像真的对当官也没有兴趣,其实你心 里比谁都想当这个局长。丁凯当了局长,你借着易发公司一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去了西莞,晚上又把丁凯叫去,丁凯和海燕就出了意外,你该怎么解释?……” 小马还没有说完,李展就挣脱了王亮和老赵的手,冲到他的面前就是重重的 一拳,小马退后了几步,靠在身后办公桌才没有倒下,眼睛红着瞪着李展,“你 打吧,你还想封口啊?怀疑这个、那个是内鬼,我看你就像是内鬼。” 李展奔过去,把小马压在办公桌上,挥起拳头准备往下打的时候,有人死死 拽住了他的手腕,他偏过头看看,是丁凯。 丁凯在他耳边低语,“冷静,李展!” 李展大喊,“谁拦我我揍谁!” 他手臂一挥,拳头落在小马的右脸颊上,正要打第二拳的时候,刘丹萍在他 身后说,“我看着你打!” 李展的拳头停在空中,然后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直起身体, 扯了扯制服,也不看任何人,要出办公室的时候他说,“打人我不对,我听候处 理。” 丁凯在医院听说扣错了货物就跑回局里,刚好遇见李展和小马两人的冲突。 他在楼顶的露台找到李展的时候,地上已经丢了十多个烟头。 李展看了一下丁凯,“对不起啊!” 丁凯笑着坐到他的身边,“你该对小马说这话!” “我们弟兄之间好说,只是你刚当局长我就让你看见我打人,有点对不住你。” 李展又点上一支烟,“你不会是来做我的思想工作的吧?要我认识打人的不对, 做一个深刻检查的吧?我已经意识到了,一会儿我们不是要去万昊集团吗?那就 走吧!” 丁凯坐着没动,李展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起身走了,快要下楼的时候,他回 头对丁凯说:“我现在就去给小马道歉!” 李展去了办公室,走到小马办公桌前,伸出右手,小马咧嘴一笑,和他紧紧 握了握,他顺势把小马拉起来紧紧拥抱了一下。 小马推开他,“别,搞得跟电影里似的那样煽情干吗?” 看把这件事情摆平了,他就去找丁凯一起去万昊集团。在车上,丁凯说要他 写一个书面检查交到局里去。 李展拍了一下大腿,“只要不停止我的工作,怎么着都行!” 来到万昊集团,丁凯和李展等了十分钟,何义才出现,他知道丁凯是来商议 索赔事情的。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何义很不满,李展从包里取出扣货物的底单递给 他,他看看又还给李展。 “这其中肯定有点问题,我们正在加紧调查。请贵公司配合一下。”丁凯力 争万昊集团的配合。 丁凯和李展知道香港几家很有实力的集团公司表示有意向与万昊合作建设物 流中心,特别是环亚集团,已派专人到誉州做实地考察。现在货物被扣,他们开 始怀疑万昊集团的信誉了。 听了丁凯的话后,何义说,“万昊和环亚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合作也一直非 常愉快,三方坐下来好好商量,我想应该会比较好解决的。这需要我们董事长和 总经理出面才行。但目前我们要先解决索赔的事情。如果不能解决的话,我马上 向法院提出起诉。丁局长也在国外留过学,当然清楚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国外, 你就应该引咎辞职。” 看看时间,何义起身说:“一会儿市政府的领导要来公司,我就不陪二位了。” 在局大楼前,李展见张海燕在那里等他。见她脸色不对,张海燕说他妈妈在 家收到一个包裹,受了惊吓,心脏病复发,打电话到办公室给王亮,他们把她送 进了医院。 李展叫了一辆出租车就要走,上车前他折回到她身边,“这事儿不要告诉其 他人。” 到了医院,王亮守护着已经熟睡的妈妈,王亮低声告诉他,医生说输完液再 观察一个晚上,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李展就问那个包裹里是什么东西,王亮说是一个血淋淋的狗头。 王亮又说家里的进货渠道给人堵了,进不到货了。还有好几个客户同时来退 货,据他们说是受人所逼。这一切都与他们调查易发公司有关,指使人肯定是陈 伟雄,李展心里非常清楚。接到林景瑞约他的电话,李展就赶去了。 林景瑞得知陈伟雄给李展的妈妈寄去了一个恐吓包裹的时候十分恼火,陈伟 雄也太不了解李展了,这样做要是把李展惹急了,他可会六亲不认的,今天李展 就在办公室揍了小马,陈伟雄这样无疑是在找死。 陈伟雄无所谓,“硬的已经给他了,该你上场给他软的吃了。” 林景瑞不想这么干,太过明显,只能让李展怀疑自己,心里骂陈伟雄:你不 过是一个烂仔,凭什么指使我? 陈伟雄继续说:“你怕他怀疑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抓不住 流氓,你还是赶紧约他,早点搞定他,免得以后大家紧张。” 林景瑞火了,“你太放肆了,你在跟谁说话?有本事,你自己去。” 陈伟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有本事啊,那你有麻烦的时候不要来找我啊?!” 林景瑞一下漏了气,自己有太多把柄在陈伟雄手里。他没有再说什么,就挂 掉了电话。你陈伟雄别犯在我手里,只要犯在我手里我要你死得很难看。 他正气得像一个气球的时候,何义打来电话,要他和陈伟雄配合,今晚把李 展约出去,给一笔钱进一步试探李展。这个电话就像一根针完全把林景瑞的气给 放了,他只好听从这个安排。 何义当然知道这样贸然行动可能会把林景瑞暴露,之所以要让林景瑞出面拉 拢李展,他只是把林景瑞当做手里一个不很重要的棋子,他只是在一段时间起一 定的作用,难有大的作为。 林景瑞也是把何义的心思看得透彻,但他没有办法。 接到林景瑞的电话,李展答应马上赶到他说的地点,又主动要他约陈伟雄, 这让林景瑞很警觉,李展说他知道是陈伟雄手下的人给他妈妈寄的包裹以及王亮 家的麻烦是陈伟雄所为,他希望陈伟雄有事就来找他,不要影响自己的家人。 见面,林景瑞和陈伟雄不住地打量李展。 李展觉得好笑,他们是看他受伤没有,自己安然无恙,让他们失望了。他和 丁凯商量好了,丁凯和张海燕受到袭击、住院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要装着没事儿 一样,一切照常,一步一步往下查,也要看看陈伟雄还会出什么招。 酒桌上陈伟雄说有财大家发,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时候,李展就说你是抓住 了我的致命点——就是我很看重我妈妈还有王亮,以后有事打个招呼,演好戏就 行了,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陈伟雄和林景瑞最近频繁接近自己,是因为案子碰触到了某些人的神经,拉 拢自己可以帮助这些人度过这个非常时期。林景瑞之所以敢拉拢他,还是他平时 喜欢和他开玩笑,说牢骚话,使林景瑞误以为自己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有次, 林景瑞遇见他,看见他的爱骑,问他干吗不换一辆?李展说没钱,等着有人送他。 李展的这个性格在局里一直是人们所争议的地方。他会和一些做生意的称兄道弟、 喝酒推盏,他看不惯的事情也会说牢骚话和风凉话。这是在机关工作的一个大忌, 也是此次竞选局长大家不看好他的原因。 陈伟雄塞给他一笔钱,说是送他买车的,他二话没说收下后说,“我最想买 的是悍马车,可那只是想想,以前开过一个朋友的悍马,太过瘾了。” 他看见林景瑞和陈伟雄相视笑了一笑,当做没有看见。 “你就想着买车,没有想给方贝妮买礼物?”陈伟雄脸上挂着猥亵的笑容说 这话。 李展着实吃了一惊,看来他们注意自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注意自己说 明他们对自己产生了兴趣,花心思调查自己就是要拿下自己,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收下这笔,他的一个计划在脑子里逐渐形成。就去找郭青松,说了自己的计 划。 想了很久,郭青松没有回答他,打电话把周书记叫到家里来商量,两人觉得 他的计划可行。他问这笔钱怎么办?我交给组织了,自己拿钱去买一辆新车,免 得林景瑞怀疑自己。 周书记说这次对他破例,计好账,看着情况办。 李展试探着问他们,要不要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刘丹萍和丁凯,郭青松眯着眼 睛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等他的计划成熟之后再说,这个计划越保密越好。这样保 密也好,尤其对于丁凯,自己的计划成功,也让他这个新任局长有光;不成功, 不至于给人落下话柄。自己也可有退有进,成了,仍然是办案的一把好手;不成, 没有人知道。 这天晚上他被自己的计划激动得睡不着。他一旦投入工作,作为人的欲望几 乎都丧失了,完全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甚至没有食欲,更别说性欲了。曾经他 为了一个案子忙活了大半年,白天的繁忙使他一倒在床上就会呼呼大睡。案子结 了以后,他发现自己不能勃起,自己手动也无济于事,心里一下慌了,以为自己 废了,自己还没结婚呢,他要结婚,他还想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呢,这么一想就赶 紧跑去看医生。医生告诉他,是紧张导致的暂时性不举,要放松自己就会很快恢 复。有时他会自问,这么尽职尽责是为了什么?何必呢,每月该拿的工资照拿不 误,稍微怠慢一点,领导也不会责备他,悠着点吧!可是一遇到案子,他就开始 忘我玩命,对自己的提醒完全置之脑后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