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刘丹萍问起关于调查万昊集团退税记录的事情使李展有些意外,这件事情他 对刘丹萍只字未提,她会觉得他不把她这个主管局长放在眼里,也有拍马屁的嫌 疑——郭青松是正局长,刘丹萍是副局长——他自然站在郭青松一边。刘丹萍虽 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是她对李展也是信任的,这次好像辜负了她的好意。 还有郭青松面临离休,局里上下都知道刘丹萍盯着局长的位置,而郭青松似乎并 不看好她,而是有意于另外一位副局长,在郭青松和刘丹萍之间,令人有意无意 地形成了对立。他从来对这种权力争夺没有兴趣,只想破案子,那才是让他觉得 很过瘾的事情。当初竞选稽查局局长,他要是一个官欲很强的人,一样可以活动, 至少可以捞着一个副局长当当,但这不是他的理想。现在自己无意卷进了这场矛 盾之中,他觉得郁闷和憋屈。 想找王亮出去喝酒,也就只能喝酒,不能说心事——王亮年龄还太小,未必 能够理解——找丁凯吧,这个人城府又深,轻易不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谁知道 他心里想什么,和他喝酒,说不定更不爽;约方贝妮,他对她的戒心还是有的, 只得放弃;找石磊,他难得和张海燕有时间在一起,别去打扰他们了。想来想去, 他的孤单又袭上来,自己连一个说说心事、喝喝小酒的人都没有,也算失败的了。 干脆去找林景瑞,还可以和他胡说八道解解闷。 林景瑞恢复分局局长职务后,何义就给他打过招呼,不准他再像以前那样嚣 张和张扬,所以最近他确实收敛了许多。对于李展,何义也说他已经有了安排, 让他不能太主动,但还要保持联系,要不断试探和拉拢,让李展摸不清他的底牌。 见到林景瑞他就说不敢花银行卡里的那些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景瑞哈哈干笑了两声,给他出主意,就拿这些钱给自己买一套房子,这样 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最近万昊集团推出了一个楼盘,如果他要购买,可 以拿到不少折扣。” 李展觉得房子没有什么意思,自己有房子住着,再说自己又没有结婚,还用 不上。 林景瑞摇头,买了房子你可以出租出去,这样一是可以保值,二来呢还可以 有额外的收入,这个收入几乎是人不知、鬼不觉的,还说这也是他的投资理财方 式之一。 李展虽然不是对他完全了解,还是知道他是守财奴的,爱财甚过爱女人。林 景瑞对于金钱保值的方式就是喜欢大量买黄金储存,据说这些黄金他也不放在银 行里,而是放在家里的床下。一想到林景瑞睡在黄金上面,说不定梦里还在惦记 那些黄金,这个情形让他觉得很可乐和可笑。 假意同意林景瑞出的主意,就拿这些钱去买万昊集团推出的房子,这就打开 了林景瑞的话匣子,“你完全不用操心,至于怎么装修,只要他说话,一切都有 人搞定。” 李展说:“这事还是速战速决好,不然我又会改变主意了。” 林景瑞装着不经意地,“看房子找何义就行了。” 李展摇头,“就是买一套房子,何必惊动万昊的副总,小题大做了!可能局 里会把万昊集团已经列入怀疑和重点调查的对象,进行例行调查。我不想惹上什 么嫌疑!” 林景瑞听罢,脸上还是很平静,心里却在打鼓,不知道何义是否知道这个消 息。 看林景瑞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李展就把陈伟雄供出裴健是他们的团伙、后台 老板就是何义的消息告诉了他,这些都让局里感到十分棘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刘 丹萍又病倒了,真是屋漏偏又遇连夜雨。李展一筹莫展的样子。 林景瑞提醒他,“你怎么知道刘局就病了?她去了省局,她这样做你应该明 白是怎么回事的?还有啊,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凡事不要冲在前面,自然会有 人处理和摆平这件事情。” 李展问他:“是谁?” 林景瑞意味深长地笑笑,打住了话头故意卖起关子来了,李展装着很生气的 样子,“老林,我这可是‘炒股炒成了股东,泡妞泡成了老公’,你把我套住了, 又反过来不相信我,什么意思嘛?” 林景瑞只是暗示,到时自然有人会顾虑和阻拦案子的深入,“要调查万昊集 团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你在稽查局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的。另外像黄宇飞、叶 青还有何义从市里到局里都有他们的人。” 李展当然知道,如果何义是案子的后台老板,利用万昊集团在誉州的影响和 地位,上上下下的关系自然不必说的,要动何义等于就是撼动了誉州的半个商界。 这些现实,都让李展觉得有一种无从下手的苦闷,他不想做一个堂吉诃德那样的 人物,在他看来那是一个很悲剧很凄凉的人。 他本来想找林景瑞喝酒的,现在他说买房子的事情,突然想到了方贝妮,她 是不是自己恋爱结婚的对象呢?反正闲着没事,干脆去看看房子也好。 正是要下班的时间,林景瑞只好给何义打电话,说是李展想看看房子的样板 间,何义安排了房地产公司的人在那里等他们过去。 进了样板间,李展一下喜欢上这样的房子,宽敞的客厅足有三十平方米,可 以弄一吧台喝酒聊天,巨大的落地窗面向海湾,椰林、沙滩尽收眼底,厨房更是 宽大,现代化厨具就像画报上的图片一样漂亮和酷,卧室远眺南山。他不住发出 感叹,真的那一刹那觉得有钱真好,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怪不得现在都市 里的人玩命挣钱,做生意的也想尽法子骗税,贪官们铤而走险,原来物质真的极 具诱惑力啊! 他虽然很孝敬自己的母亲,可也毕竟是三十岁的大男人了,需要有一个自己 的空间,自己可以在里面哭闹、在里面整夜不睡看书上网打游戏,周末的时候可 以约上朋友到家里聚聚。由于和母亲住在一起,这些都是不能做的。就算自己真 的要买房,哪儿来这么多钱呢? 有几次他到北京和上海出差,工作做完没事就去了宜家闲逛,看见那些家具、 厨具和家居装饰品就立马激起了他对自己有个家的渴望,还买了几样东西托运回 来,终于把自己的卧室的床和书柜给换了。他喜欢这种虽然是工业化流水线生产 出来的简单家具,看外国影碟的时候他就看见警察或是年轻人家里就是这样的陈 设,那叫一个酷! 林景瑞看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他非常动心了,就问:“要是喜欢 你马上就可以搬过来住。” 他一下没有明白林景瑞的话,“马上?住这个样板间?” 林景瑞哈哈大笑,“怎么能让你住这里啊?有现成的房子,只要你开口。” 李展漏气了,“我没钱啊!” “给你的卡就是要你花的。” 林景瑞这句话一下让他回到现实里面了,他不能花他们的钱,可是他又确实 很喜欢这个房子,就玩了一个花招,“好,就这么定了,我要高层的。” 裴健的事情还有刘丹萍生病把郭青松弄得十分不开心,老伴和他说话他也不 理。老伴怕他憋坏了,就打电话给李展,他没有和林景瑞去喝酒正在回来的路上, 急着给郭青松汇报他“买”房子的事情,于是就直接到了郭青松家。进门,郭青 松的老伴就悄悄告诉他,要他陪陪郭青松。他一屁股坐下,和郭青松连干了三杯, 也不多说话就是埋头吃菜、喝酒,不多一会儿一瓶白酒就要喝完了,桌上的菜也 吃得剩下不多了。 郭青松幽幽地:“调查万昊集团退税的记录,我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告 诉小刘,她就给我‘杀’上来了,真是的!她也去了省局,找了曾局长,老曾给 我打电话,让我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唉!” 李展笑了,“刘局是一个要强的人,也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估计是高威一 案让她急了,她不能让自己再有闪失了。她啊,可能觉得现在只能吃补药,不能 服泻药了。您和她这么多年共事是了解她的脾气的,她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郭青松转念一想,“也是啊!我知道她的心气高,也有能力,我在局里没有 排挤她的意思,这个,这个你是清楚的。” 郭青松急了说话就有些结巴,李展看见他,心里不禁一酸,他真的老了,就 像那时自己的父亲睡在床上一样,无力无助了。再叱咤风云的英雄也有暮年到来 的一天啊! 气氛有些沉重,李展赶紧换了一个话题,“老爷子,我‘买’房了,用林景 瑞给的钱‘买’的。” 郭青松看着李展良久,眼睛突然红了,把李展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哎,老 爷子,你这是干吗啊?好好的,您——” 郭青松挥着手,勉强挤出笑容,“唉,你老爸走了,我就有个心愿,让你早 点把婚结了,生个儿子,我可以帮你带孩子。可是,你现在结婚的事八字没有一 撇,就是要结婚,连个房子都没有,我啊,想到这些,觉得对不住你老爸!” 李展无所谓地笑,“就为这事儿你心酸?没事儿。都怪我自己狂爱摩托车, 我要不买那车啊,买房子的首期还是有的。你别这样——不过我还真喜欢那房子, 嗬,宽敞、明亮、大气,不得不让人动心啊。既然林景瑞有意拉我下水,就全当 那里是一个舞台吧,演一出好戏给大家看看。当然——”李展凑近郭青松,“我 也可以过过那个房子的瘾,哈哈——” 郭青松也被李展的话逗乐了,心里的酸意还在。李展他们这些稽查人员可以 说是出生入死,工资不是很高,要想买房还真得要攒上几年才行。李展提到林景 瑞,话题就自然转到了案子上面。 李展把一个新线索告诉他,当初打电话告诉他陈伟雄在好味道酒楼的陌生电 话,是来自于好味道酒楼附近的公用电话,他估计是陆飞打给他的,从石磊他们 调查的陈伟雄、丛洁、陆飞之间的关系分析,丛洁是陈伟雄的情人,但是她和陆 飞早就暗中好上了。他们现在看到陈伟雄有如惊弓之鸟,大势已去,于是就决定 出卖陈伟雄,保住自己的利益。突破点在陆飞和丛洁身上。 郭青松有些不解地问,“陆飞检举陈伟雄,让我们去抓,他就不怕那伙人报 复他?”李展一时无法回答郭青松的问题,郭青松又说,“有机会你可以找找那 个陆飞问问。” 翌日,李展找到了陆飞。 陆飞以前是省游泳队的运动员,黑黑壮壮的,嘴唇有点厚,退役后就到了誉 州做小生意。他是在夜总会认识丛洁的,在和丛洁做爱的时候,被陈伟雄抓了一 个正着。是陈伟雄让丛洁主动勾引的陆飞,然后他再去“捉奸”。 当时把陆飞吓得魂飞魄散,丛洁安抚他后退了出去。陈伟雄是一个双性恋, 他喜欢陆飞这样高大健壮的男人。陆飞开始不愿意,陈伟雄狠狠抽了他几耳光, “你他妈的想在誉州混,就得听我的,不行也得行。” 陆飞求他放过自己,说自己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勉为其难。陈伟 雄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进来两个他的马仔,在茶几上放了一把刀和一摞钱,陈 伟雄点上烟,看着陆飞,“你自己选择吧!” 他只好和陈伟雄发生了关系。两人有了关系,陈伟雄就把丛洁晾在了一边, 和陆飞住在一起。陆飞心里不愿意,可是又怕陈伟雄,只好忍气吞声;还有他贪 图陈伟雄的钱财,和陈伟雄在一起后,他基本把那个小生意扔给了朋友,自己就 是吃喝玩赌。他喜欢丛洁,可是每次他和丛洁做爱的时候,陈伟雄都要在旁边观 看。 一边男人有了钱就会养二奶,陈伟雄是养男人,养的男人不止一个,这也给 了他一个很好的掩护,那些他养的男人都开了一间公司,成为他骗税链上的一环, 这些男人中间他最喜欢陆飞。陆飞知道陈伟雄的财产,他一出事,他终于有了灭 掉陈伟雄的机会,这样就可以和丛洁双栖双飞厮守在一起。 陆飞对李展的态度很不友好,“好像我缴税应该到地税吧,来找我麻烦的也 应该是地税的人,不应该是国税的。” “嗬!”李展狠劲拍着陆飞的肩膀,“你还分得清地税和国税,是一个聪明 的人。聪明的人该做聪明的事儿,是不是?” 陆飞退后了一步,和李展保持一定距离,“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还有事忙, 有什么你直接说吧!” 李展就说,“按照法律规定,这间酒楼是要没收的,因为是陈伟雄骗税得来 的赃款。” 陆飞身体一哆嗦,强装镇静点上一支烟,狠劲地吸了一口,“酒楼是我女朋 友丛洁的,和陈伟雄没关系。” 李展知道陆飞刚办好酒楼的过户手续,把陈伟雄名下的股份全写到了丛洁的 名下,另外几处房产也是如此。 李展扯着嘴角笑,“那天陈伟雄在这里出现,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吧?你要把 陈伟雄灭了,靠着这个酒楼挣钱生活,我呢就是以抓陈伟雄这样的人为职业的, 大道理我不用说,这样说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希望你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在立 案处理上我会酌情考虑的。” 陆飞良久才微微点头。 陈伟雄出事后本来是躲在外头的,后来他吃不了苦头自己悄悄跑回了誉州, 何义只好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房子里——就是加拿大花园渥太华阁601 室——想过 了这段时间再把他送到香港去。丛洁看他大势已去,就想把陈伟雄名下的那份资 产也拿过来,她和陆飞商量后就把陈伟雄叫到“好味道”来,并通知李展,让稽 查局来抓陈伟雄,可是怎么走漏的风声他就不清楚了。何义是陈伟雄的幕后老板, 李展在陆飞这里得到进一步证实,因为陈伟雄让陆飞给何义送过几次账本,还有 就是何义最近找过他,说是要他去陪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来头不小,是国税局 的局长。 李展不相信地问,“国税局的局长?女的?叫什么?” 陆飞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名字,李展怯生生地说出刘丹萍的名字,他不假思 索地肯定了。李展脑子当时就嗡的一声,完全把他击倒了,“你要是瞎说,我就 告诉何义灭了你。” 陆飞有些可怜巴巴地,“我是出来求财的,不是惹祸的,不是你来找我,我 真的不敢说。那些事情也不是我愿意做的。” 陆飞还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和线索,何义安排陈伟雄离开誉州后,在西 安、武汉、成都设立了分公司,高威公司的顾威一伙人还在西安。陆飞提供的线 索使易发一案有很大的突破。陆飞是不敢对李展信口雌黄的,这点李展一再对丁 凯强调。走之前,李展对他说:“我们的谈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还要保持和 我的联系,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李展几乎要疯了,裴健是骗税团伙的人,现在刘丹萍怎么也是?他还敢相信 谁呢?但陆飞所说还没有得到证实,只能靠自己去摸情况了。 张海燕敲开了丁凯办公室的门,她的双眼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她告诉 丁凯和李展,公安局查出石磊是陈伟雄在他们内部的帮凶。 听了这个消息,李展手掌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这他妈的是罗放对石 磊的陷害。” 公安局整个楼里都能听见石磊的声音,“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放我 出去——” 刑侦大队队长走过来,要大家回办公室干活去。姚远叫住了队长,队长要他 什么都不要说了,马上回去。 “队长,是海燕来了。”姚远告诉队长。 队长看看楼下,要姚远打电话通知一下石局长。 张海燕走到院子中间的树下停住,石磊又在叫喊。她寻声望去,看着隔离石 磊的那间办公室的窗户。李展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回头,只是抬 头看着那间办公室。王亮过去拉她,她身体一动不动,只是看了王亮一眼,仍然 保持着开始的那个姿势。 石局长步履沉重地沿着走廊一步一步走着,从走廊尽头的隔离室里传出石磊 愤怒的咆哮声,“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石局长走到隔离室门口,两个把守的公安干警立正向他行礼。他挥挥手,其 中一名干警打开隔离室房门。看见自己的父亲,石磊委屈至极,嘶哑着嗓子叫了 一声“老爸”。石局长挨着他坐下来,要他冷静下来,“你听着,爸爸以一个老 公安的身份告诉你,你要相信组织,配合组织的调查。邪终究是不压正的。我发 誓我一定要把这个内奸揪出来。爸爸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海燕在楼下。” 石磊冲着钉了铁条和木板的窗户大叫“海燕——我没事——你回去。” 听到石磊这么喊张海燕的身体还是没动。看见石局长从隔离室出来,她就要 上楼,王亮拉住了她,他知道她上去也见不到石磊。 从楼里出来石局长走到张海燕身边,要她回去。张海燕不走,“今晚要在这 里陪石磊。” 见张海燕这么一说石局长很吃惊,他要李展和王亮跟着他走。走到车前,王 亮回头看张海燕,李展拉他上了车。 张海燕站在那棵树下“陪”着石磊,进出的人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 郭青松赶到公安局,看见张海燕站在那里,过去递给她一瓶水后,没说什么 就去找石局长了。 石局长看见了郭青松,压低声音咆哮道:“老郭,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 了,还怎么保护你们!” “你这是什么话?气糊涂了?我信你,你也要信我的话,就是凭他们一时还 变不了天。”他们两人之间是不用太多的语言,只要来看望一下,彼此就有了力 量。 “石磊只不过在工作中触及了一点皮毛,罗放就匆忙跳出来,这说明了罗放 其实也很害怕。” 郭青松相信石局长很快就会把那个人揪出来的,他等着看石局长的好戏。 “唉,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也把海燕委屈了。”石局长心疼儿子又心疼着海 燕。 傍晚的时候,姚远拿着一个饭盒从楼上下来,来到张海燕跟前要她吃点东西, 张海燕没有接饭盒,姚远打电话,问完后放下电话,他告诉张海燕:“石磊正在 吃饭。” 接过姚远手里的饭盒张海燕把它放在地上。 罗放从楼上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张海燕和姚远,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大约晚上九点的时候,刘丹萍坐车来到公安局大院,看见站在树下的张海燕, 放慢脚步走过去搂住张海燕的肩膀。 草丛里传出蟋蟀的叫声,张海燕和刘丹萍还站在那里,她要刘丹萍回去,她 的身体也不好。 刘丹萍说她陪张海燕到十点钟就回家休息。 夜空充满潮气,仿佛隐约能听见夜露从头上的树叶上滴落在另一些树叶上的 嘀嗒声,还有低微的虫鸣声。 周日那天,方贝妮受何义的委托来到刘丹萍家,看望刘丹萍。 穿着家居服,刘丹萍精神倦怠地和方贝妮坐在沙发上,勉强应酬着她。 秦立明给方贝妮倒水后就进了书房。 刘丹萍看了请柬后放在桌上,“请柬可以寄到局里,你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方贝妮乖巧地说:“听说刘局长病了,就随便过来看看。再说,你病了谁来 主持调查万昊集团的工作,没有你我们担心其他人不会公平对待。” 靠在沙发上她看着方贝妮,“调查万昊集团?” 方贝妮不是太了解刘丹萍,就暗示刘丹萍物流中心这个项目对于誉州经济建 设的重要性她一定比任何人更清楚。如果仅仅因为跟易发公司有业务来往就判断 万昊集团有骗税嫌疑的话,万昊集团是不能接受的。万昊集团跟很多公司都有合 作,之前也有个别合作公司涉嫌骗税,而最终也证明了万昊是清白的。税是个非 常敏感的话题,如果因为一些旁枝末节而把万昊集团牵扯进来,势必在港澳地区 引起很大的反响,对于物流中心即将要展开的招商工作也会产生负面的连锁影响。 “你是做公关工作的,把政府关系和社区都做得不错。”刘丹萍明着夸、暗 地讽刺方贝妮。 方贝妮一点不在意,“其实易发一案你们可以结案了。我多舌了,对不起, 刘局长!” 刘丹萍问她谁告诉她,稽查局要调查万昊集团这个消息的? 于是方贝妮把何义要她告诉刘丹萍的话都说了。刘丹萍听了没有说话也不理 方贝妮,她知道刘丹萍不喜欢自己,就说“刘局对我印象不好我知道,我只招一 小部分的人喜欢”,这却让刘丹萍对她有了转变,就笑着说她严肃惯了,要方贝 妮不要介意。方贝妮看达到了目的,就很自觉地告辞了。 看着摆在茶几上的那张请柬,刘丹萍拿起来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又放回原处。 小果打来电话,她就责怪小果又是三天没有给她打电话了。 小果在电话里说,他和何先生去了几个地方旅游去了。 刘丹萍这才想起方贝妮说何义去了英国,她心里一紧,何义又是掐住了她的 死穴。 小果支支吾吾答应着刘丹萍,说自己要做一个国际贸易公司,以后刘丹萍和 秦立明就不用给他学费和生活费了,他还可以养家了,他说现在要和何先生去见 一个客户了,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听着断掉的“嘟嘟”声,刘丹萍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秦立明安慰她,“也许是你想得太多了。” 刘丹萍烦躁地挥挥手。 从刘丹萍家出来,方贝妮打电话给李展,“我在你家的楼下!” 李展有些意外,接着就是喜出望外,奔到楼下去接她。 到了李展家,没有看到他的妈妈,方贝妮有些奇怪,李展说她妈妈回老家去 了,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看着李展家浅灰色的地板,纯白的沙发、窗帘,方贝妮问他:“我也是喜欢 浅色调的装饰,可我是女孩子,爱干净还说得过去,你是男人,浅色不耐脏啊!” 王亮也这么说过,他就反问王亮:“难道家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把这话说给方贝妮听后,她哈哈大笑,使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洁癖!” 又赶紧声明,“不是很严重!” 李展的“洁癖”还表现在他对自己的制服上,换下后他马上送去干洗,裤线 也是笔挺的。 方贝妮就又说:“都是你妈妈收拾还是你倒饬的?” “我!”李展声音很小,“看看我的房间?” 去了李展的卧室,方贝妮对房间的整洁赞不绝口,让她注意的是,李展的书 架上多是一些关于二战的书籍,还有很多前苏联的小说:《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青年近卫军》、和爱尔兰女作家伏尼契的《牛虻》等。她拿起一本《在乌苏里 的莽林中》,“你喜欢前苏联的作品?” “啊!”李展在方贝妮面前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两人单独在一起, “可能我的祖籍是黑龙江的,靠近俄罗斯吧,对那个国家的英勇不屈一直很敬佩!” 方贝妮说他有很多面,不是当初她想象的那样,李展说:“啊,我性格挺分 裂的,与正与邪,但最终正义压倒了邪恶,所以自认为是一个正直的人。”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打开书架下的抽屉,拿出一条披肩,“这是我前年 去俄罗斯买的,送给你!” 那是一条纯羊毛披肩,打开披肩,暗紫色的底子上有着漂亮的几何图案,她 看着李展,“真漂亮,你很会买东西啊!” 李展听了从她手里拿过披肩,小心叠起来,递给她。 他的心思,方贝妮是深知的,可她又怕李展说出来,她有她的顾虑。 于是,她匆匆告辞了。 丁凯和李展去了郭青松办公室后看见他正在打电话,就示意他们坐下等他。 放下电话,郭青松沉沉地叹口气,闷着不说话。 李展把在陆飞那里得到的情报汇报给他,郭青松为难了,“现在没有任何直 接的证据显示何义有嫌疑,就无法对他进行调查和讯问。” 他试探郭青松和丁凯,查案是不是可以冒一点风险,得到自己想要的证据, 郭青松肯定地点头,“这个想法刚闯进我的脑子,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善。” 郭青松是相信丁凯、李展的办案能力的。 在局里召开了一个案子的会议上,郭青松说:“前段时间的工作我就谈到这 里。下面的时间我们谈谈稽查局的工作,就是对于易发一案该怎么做好下一步的 工作。小刘先说吧!” 刘丹萍认为易发公司一案的主要嫌疑人陈伟雄已经死了,该案已经成为一个 无头案和死案了,按照办案程序,可以就此结案了。现在的情况分析,她决定对 万昊集团进行例行调查,把案子往纵深调查。 刘丹萍的提议引来另外一位副局长的反对,他的理由是万昊建设物流中心正 是在节骨眼上,稽查局要减少无谓而又人为的因素打乱、影响市委市政府和万昊 集团的计划;万昊集团有业务往来的贸易公司太多了。是不是这些贸易公司出了 一点问题,就要调查万昊集团?那万昊集团就是应付稽查局的调查都忙不过来了。 会后,丁凯说:“所以我们必须加快调查,赶快找到证据。还没调查,阻力 已经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郭青松直起腰板。 丁凯是指市委市政府的文件,郭青松是理解地方政府的难处的,誉州经济发 展对他们来讲太重要了,而且政府和万昊集团还有那么深的渊源。 李展走了进来,他来找郭青松的目的是要他同意他们的行动,就是通过刑侦 队搜查何义的住宅。 郭青松大惊,李展说:“各种迹象都已经表明,何义就是陈伟雄的幕后操纵 者。即使他事后知道稽查局搜查了他的公寓,稽查局手里有了证据,自然也就有 了说法。搜查时间他觉得在万昊大厦落成典礼那天进行比较合适。” 李展说了一句著名电影《攻克柏林》的台词,“你家住在哪里?住在柏林? 好,那么听着,我们要打到你们的柏林去,把你家的房子剁成酱!” 郭青松也豁出去了,嘱咐他们一定做好周密准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相反 就会授人把柄,那样稽查局甚至国税局就会陷入被动。 这时刘丹萍来了,丁凯和李展主动回避了。 郭青松把丁凯和李展的行动详细说给她听后,她只说她完全赞成这次行动。 刘丹萍之所以提出例行调查万昊集团,一方面是在退税记录里发现了高威公 司——易发公司——万昊集团一起合作出口业务后退税的记录,还有另外一个考 虑,她和何义的关系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她要把他调查清楚,使自己不要陷入 被动,从而保护好自己。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