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阮家老宅的正厅暂时设置成了阮逸生的灵堂,他的遗像摆在堂上。黑色镜框 里的他,平静安详地注视着前方,灵堂前点着三炷香,空气中弥漫烟氲。 方贝妮对于阮逸生之前的行为,是应该早想到的。 当他告诉她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非常小,可是再小,他也要试一试的时候,她 以为他只是要努力地坚持下去,坚持到案子水落石出的那天。他说他活了这么大 年龄一直在逃,已经不愿意再逃,他痛恨在茫然中疲于奔命,她也以为他只是不 同意要暂时离开誉州的想法,他要留在誉州,面对现实,可是那时的他竟然已经 下了决心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会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心爱的东西全部送人, 会仔细地将年久失修的老宅子重新粉刷修葺,会尽量多地和妻儿待在一起,接送 小劲上学放学,陪妻子回娘家。阮逸生总是怕给大家添麻烦,从小就这样,什么 都藏在心里。可是一旦作了决定,就很难让他改变。他走了,走得那么毅然决然。 方贝妮心里喊道,你不应该这么走啊! 郭青松说阮逸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纳税人和公民。 蹲在地上的盆子前,丁凯一张一张烧着纸钱,压在心底很久的郁闷,终于不 能自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纸钱在火盆里燃烧着,很快燃成灰烬。 李展看着遗像良久,仰天长叹,“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 从阮家老宅出来,他和刘丹萍开着车去了万昊集团。 黄宇飞、阿列还有胡龙在万昊大厦前阮逸生坠地身亡的地方点上了蜡烛。 抬头看看大厦,再看着地上,黄宇飞在想在空中坠落的感觉会是什么?一个 从未感受过的自由落体,然后进入一个完全虚无的时空之中,把人世间的一切化 做了清风,随风而逝。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是需要勇气的,最终他还是佩服阮 逸生的。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目的地环顾四周,在法医运走阮逸生遗体的时候, 他对在场的人说了一句“这是用死来打击万昊集团和我,是用死人向活人示威”。 黄宇飞这么说,刘丹萍更是不安。自己要么进入他的团伙,要么就是被他逼死, 不是死也要脱一层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谁也不想说什么,各自怀着心事,李展不想回家,他 径直去了楼顶露台。 想到阮逸生的死和可儿的腿,他捏起拳头,闷吼一声,一拳砸在墙上,右手 的四个手指慢慢渗出血来,他放在嘴里舔着,有一股血腥的甜味。他把手臂伸直, 看着自己的拳头,血还在渗出来,一滴一滴掉到地上。 血在往外流淌,他现在感觉到了疼痛。是,他感觉到了,但这点痛只是暂时 的,几天之后他手上的伤口就会愈合,会结痂,痂会脱落,他的手完好如初,不 会留下疤痕。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她承受的伤痛将会是一辈子的,她是无 辜的,就像一块璞玉挣扎在顽石中,曾经被淹没、被蒙尘,但她美丽的光华终久 还是在磨砺中显现出来,而此时她却为了信念甘愿将自己奉献。这样的女孩子难 道不值得你去呵护、去关怀、去爱吗?可是你现在却只能在这里一个人默默咀嚼 着伤痛的滋味,任凭这块美丽的璞玉被邪恶蹂躏。他问着自己:李展,你还能做 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你就这样无能为力吗? 王亮找到他,他一把揪住王亮的衣领,要王亮用拳头打他,歇斯底里地嚷着 要王亮打他,他说他不会痛,他想自己痛。 王亮挥手就是一拳,李展身体摇晃了一下,再打一拳,李展嘭的一声倒在地 上。 王亮蹲下身子,告诉他,“要是男人,就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他反手一拳把王亮打翻在地,两人躺在地上都是气喘吁吁的,说自己没用, 感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阮逸生走了,方贝妮和苏昭明在一起,他还能干什么? 他要王亮回答他,当一个女孩子逐渐改变,不惜牺牲自己的时候,她难道不值得 自己去珍惜?令自己心动心疼吗?李展记得她喜欢雪,喜欢白色,喜欢纯净的感 觉。他和方贝妮不仅仅是儿女情长,当美好的事物被毁坏的时候,有良知的人们 都应该感到痛心。 “这就是残酷,没有人性。”王亮看着李展说。 王亮隐约感到丁凯还有事情瞒着大家,观察了很久,他也没有得到答案。李 展猜测是“双规”,王亮觉得不像,应该还是家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桑潇还 是丁母有事? 这倒提醒了李展,他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桑潇了,不会因为网络公司的事情, 她出了什么意外吧?他不安起来,来到丁家,按了很久的门铃,丁母才来把门打 开,她的脸色苍白,犹如一张白纸,呼吸急促。李展赶紧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又问她吃药没有,丁母微微点头。过了近十分钟,丁母才缓过来,说起今晚发生 的事情,要他不要告诉丁凯。 晚上她独自在家翻看着全家的相册,相册里那一张张充满天伦之乐的全家福, 不禁眼泛泪光。合上相册,摘下老花镜,走到丁凯夫妇的卧室门口,默默看着空 荡荡的房间。轻轻带上门,又转到可儿的房里,没有必要地整理着,从柜子到床 上都堆满了的造型各异的洋娃娃。把一个洋娃娃头上的蝴蝶结打开,重新结了一 个花结,放在可儿的枕头上。床头柜上的声控小熊被她不经意地碰到,小熊便敲 着鼓嘴里咿哩哇啦唱起来,那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十分空旷。小熊的声音停止后, 房间又陷入了沉静之中。 电话响了,要她儿子马上停止一切,否则满门抄斩。 李展知道丁凯也还不敢把阮逸生自杀的消息告诉母亲,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 的打击。把母亲安顿休息后,李展估计丁凯是去了医院陪可儿了,阮逸生的离去 让他很担心到丁凯的安危。 进了可儿的病房,丁凯趴在床头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阮逸生走了,丁 凯现在又不能工作,怎么办?当初为了破案,他故意和丁凯保持着距离,可能有 些伤害丁凯,现在他是黄宇飞手中打击、牵制丁凯的一张牌,那就等到案子破了 以后给他解释吧。 他们曾经约定要共同面对所有的困难,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要一起来承 担。以前他有些不喜欢丁凯,觉得他城府深,要他发表自己的看法总是很中庸, 模棱两可,圆滑还世故。王亮说丁凯这样的性格往往可以做大事,关键时刻还得 看他的,他是心里服嘴上不服。誉州经济发达,地方官员的地方保护主义思想更 加强烈,他上任做局长,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什么,这 几个月里,李展办案,很多事务性的事情丁凯全部承担了,这就是默契。 丁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洗了脸后,两人悄悄退出 了病房。 驾驶着车开出了市区,沿着公路飞驰。丁凯没有问李展要去哪儿,只是看着 前方开过来的车从身边呼啸而过。车子戛然停止在一条河涌边上,李展下车后从 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李展抡圆了臂膀扔了出去,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 弧形,最后掉进路边流淌的水中,在黑暗中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李展告诉丁凯,自己从心底一直折服于丁凯,希望目前的困境不会对丁凯造 成太大的精神困扰,丁凯是个好局长。 丁凯很高兴听到李展刚才这番话,他已经在向组织写信申诉,要求恢复工作, 他不会承认栽赃到自己头上的任何莫须有的罪名,同时也希望李展理解和体谅方 贝妮。 望着两边的楼房,黑黑的矗立着,寂寞袭上来,李展想起从那天发现方贝妮 在海边失控哭泣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虽然不能明确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 从她的表情李展大概可以感觉到她的决定对于她自己的生活是非常重大。但是他 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和苏昭明结婚。 一语成谶,李展心里悲叹着——他曾经感觉方贝妮是这个城市的寄居者,这 个城市和自己生活里的一个过客。 重新坐上车后,驶上高速公路,李展把车速开到了80迈,他们不时超越着前 面的车,很快把别的车抛在了后面。摇下车窗,风呼呼地吹进来,丁凯大声对李 展说:“我来开!” 换了位子,丁凯的车速不比李展慢,他们享受着这难得的放纵。 不一会儿,看见了边界的地界牌子,平时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不到一个 小时就到了。把车掉头后,车往誉州的方向疾驰。看到路边有服务站,丁凯开了 进去,他下车去买啤酒。回来的路上,李展没有像先前那样开得那么快了,丁凯 已经在喝第三瓶啤酒了。 李展有些莫名的兴奋,大声唱起歌来: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新朋与故 交,共祝愿祖国好,青山在人未老……丁凯也跟着他唱起来。这首歌其实是不适 合合唱的,可两人唱起来竟也是好听的。 回到生活区,已经是早晨五点过了,丁凯喝了整整六瓶啤酒,下车的时候, 他舌头有些发直,歪歪倒倒回家去了。 洗了澡,李展却无睡意,打定主意,上班要找郭青松谈谈丁凯的事情。 去了郭青松的办公室,就听见郭青松激动地在那里讲电话,“事情已经到了 这一步,你要我怎么冷静得了?小丁停职检查实行‘双规’、多年挚友被陷害跳 楼自杀、女儿永远坐在轮椅上、老婆现在也被逼得住进了医院,是不是我们还得 因为顾全大局而忍气吞声?是不是就任由对手一步步把我们往死路上逼?”李展 把水杯递给郭青松,他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着,“我知道, 我们现在就是拿不到直接证据啊,无法证明这一切是黄宇飞所为。首先,你要给 我想办法保丁凯。” 放下电话,郭青松窝在椅子里喘气。郭青松现在也真是愁眉不展,不解除丁 凯的“双规”,等于就是绑住了稽查局同志的手脚,他准备召开专门会议研究讨 论丁凯的事情,形势还是控制在国税局的手里,“他们还变不了天!” 李展刚才听到郭青松说桑潇也住进了医院就追问他,郭青松不愿意说,他就 要郭青松回答桑潇的病情是严重还是一般,郭青松说有了很大的好转。李展也是 来说丁凯的事情的,他放心,现在就是舍身也要拿到案子的证据。 郭青松和周书记都以一个老共产党员和局长的身份保证,丁凯是清白的,对 他的检举是陷害,是无中生有的,请求纪委考虑恢复丁凯的工作。刘丹萍本来是 要阻止这个决定的,看到他们的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发表有任何异议的话。 郭青松他们的举动,得到省局的支持,曾局长亲自过问了丁凯所谓索贿的案 子,又通知郭青松和刘丹萍到省局开会,会上原则上同意恢复丁凯的工作。 趁这个开会的机会,刘丹萍向局长汇报了物流中心因为稽查局的调查而停建 的事情,誉州市委、市政府对此非常重视,成立了专门的公关小组正在做环亚集 团的工作。 曾局长在开会之前和谭市长见过了,谭市长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见:地方经 济是你国税局的税基,又要调查,不能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吧?很明显 是在怪罪誉州国税局。曾局长也是知道最近刘丹萍周旋在其中,对她有些意见, 也不好直说,就说调查工作是国税局的工作职责,是国税局的内部问题,不要被 周围的环境所影响;国税与地方保护主义一直是两个对立面,查与不查都客观上 存在。 刘丹萍是听出了曾局长对她的意见,委婉地说调查工作还是要讲究工作策略 的,不要一上来就是要和谁斗争的架势。现在誉州的情况,也不能忽视,桑潇牵 扯在万昊集团一案中,即使恢复丁凯的工作,有悖于稽查条例,丁凯也是应该避 嫌,也趁机提议稽查局的工作还是由李展负责的好。至于丁凯的安排,她的意见 是国税局即将开展对全市法人单位进行普及税法的工作,这项工作的好坏将直接 影响到将来很多工作的开展,但还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手统筹负责,鉴于目前的情 况,让丁凯先把这项工作抓起来。省局为此还有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工作,丁凯可 以先去参加培训,也当做调整。 刘丹萍是主管稽查局的局长,她这样安排,曾局长不好太过多干涉,毕竟这 是基层的事情。 回到誉州,她就把李展找来,局党组会议上已经同意提议,目前稽查局的工 作还是暂由李展负责。她要李展抓住这个机会,做出成绩来,末了还说所有经办 的案子和调查必须经过她的同意方可进行,“没有组织纪律性,使稽查局有了太 多的教训,决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还有调查万昊集团的材料要全部封存起来, 保存到资料室,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私自调动。” 李展无话可说,只能照办。 刘丹萍也是不满黄宇飞的肆无忌惮和残忍的,她这样做更多的是在考虑自己, 为了以防万一,黄宇飞已经把相关资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出了国税局大楼她上了停放在路边的一辆小车——罗放在等她。一见面,罗 放就提醒她,她的移民要快,不要再犹豫,他看黄宇飞的样子有些搂不住火了。 和罗放认识多年,刘丹萍最近才有些接触,她也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就假 装提醒罗放,“黄宇飞已经没有什么招式对付调查了,感觉到他的末日快要到了, 所以都要准备自己的后路。” 刘丹萍这样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黄宇飞在誉州的权势还是很大的,要是真的 倒了,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肯定会牵扯出很多人的。想到这样的结局,两人都 不寒而栗。 罗放脸色阴沉,像是下雨之前的阴云。 从飞来寺的建造来看,他和刘丹萍的感觉是一样的,黄宇飞越玩越大,很是 邪乎,这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哪由得了他任着性子来?当初跟他,就以为他只 是走私骗税、制造假发票、骗税而已,自己也赚钱以后好享福,谁知道他还有黑 社会的背景,还是老大,他想收手都来不及了。 罗放要出面把相关的人召集起来开一个会,想一个万全对策保住黄宇飞,保 住黄宇飞就是保住大家。这些人里面他最担心的是苏昭明,他还要和方贝妮结婚 了,这是最不聪明的举动,可能还会出什么问题。苏昭明已经完全陷在方贝妮的 温柔之乡里面了,只能随他去了。方贝妮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孩,大家对她都不是 很了解,罗放一直很注意她,暗中派人监视着她。他对刘丹萍很不满,一边拿着 黄宇飞的钱一边还坚持调查,阳奉阴违。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半个小时 后,他们一伙人全部聚齐在万昊酒店的小会议室里。不明真相的人走进来,看着 在座的人一定会以为是市委市政府召开的职能部门会以,哪儿知道这是一个骗税 集团的会议! 室内的气氛沉闷,罗放说既然国税局都是自己的人在掌管了,大家也要把握 住主动。他的话才引起那些人的共鸣,外贸的黎建设、海关的彭德辉、银行的苏 昭明互相讨论,出着主意,一定把调查工作完全停止下来。他们首先要做的还是 给市政府和谭市长施压,谭市长再去和国税局理论。 彭德辉已经把有关万昊集团以及来往公司的海关验讫单篡改了,和其他人相 比他倒是胸有成竹,他反过来对罗放的意见很大,国税局稽查局的很多行动多牵 连到了公安局,他办事不力,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罗放本不想和他争执,看着黎建设不住点头,心里十分蹿火,“以往什么案 子不是从你海关突破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算老几?” 黎建设号称“诸葛”——尖下巴、倒八字眉、双颊凹陷,他阴阴阳阳、慢条 斯理地说,“老罗这边还好,老苏那边问题大一些。” 苏昭明眼睛一瞪,“我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据说现在方贝妮接手你管着的那摊事?”彭德辉心里着急,他是真怕出事。 “哈哈,就方贝妮啊,他也接手何义的事情了,此事怎么说?”苏昭明反问 大家。 彭德辉顶他,“你自己说啊?” 苏昭明一拍桌子,“我拿脑袋担保,我这边也无事。” 黎建设瞥他一眼,“事关大家脑袋的事情,还是要小心啊。” 刘丹萍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是不便说什么的,她越是这样想,大家的 矛头越是对准了她。 “都是稽查局惹的事情,你这个局长像一个摆设。” “关键还是要看老刘这边。” “老刘应该给大家交一个底。” 大家七嘴八舌对着她说,她看着他们,“我这边已经停止了,再说就是废话 了。你们几个都是男人,怎么像泼妇骂大街一样在这里吵?吵有什么用?各自做 好事情不就行了吗?” 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很严厉,使其他人住了嘴。尽管内部互相之间有矛盾, 但当有了共同的对手的时候,他们又是不计前嫌一致对外的。 开完会,刘丹萍把罗放叫住了,看她是有话对自己说,罗放坐在那里猜测, 但她的话还是让他大吃一惊,“老罗,高威一案是震惊全国的大案,上上下下都 很重视,黄宇飞是这起案子的主犯和幕后指挥者,要保他是很难的事情,破案和 归案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你我心里都是清楚的。” 罗放觉得她这个时候说这些都是多余的,要她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你找人杀个人难吗?” 罗放身体一颤,“不难,你是要——” “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找人在合适的机会把黄宇飞杀了,再让杀手潜逃 出境。现在何义不是关着的吗?他一死,何义就是这个案子的替罪羊,就可以结 案了,他无疑是死刑。我们就安全了。” 罗放想了半天,认为有道理,脑子里想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可以做杀 手,最后他说,“我到香港找一个杀手来办这件事情。” 刘丹萍走后,罗放不想动弹:真是狠毒不过妇人心啊!不过她的考虑是对的, 自己以后也要防着她一些! 调查万昊集团的工作完全停止,国税局也撤销了调查小组。 郭青松一反常态没有发火,当着很多人的面要李展去约方贝妮,“人家一天 不嫁,你就有一万个的机会。” 王亮没好气地说:“方贝妮嫁给李展不是嫁人是嫁祸。” 郭青松气得拍打着他的脑瓜,“你对女人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怪不得你们 没有女朋友。” 李展知道郭青松的用意,调查万昊集团进行不下去,就是把黄宇飞的行为当 做刑事案子移交给公安局,从这里当做突破口。 他大大咧咧说要去约方贝妮了。 约好了方贝妮见面,他们开着车驶向了空旷的郊区,路两边是一片一片的水 田,生长着绿油油的稻子,田野里还有许多蜻蜓在低低地飞着。 方贝妮身穿一件洁白的连衣裙,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位子上。她上车后,他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嘴角紧抿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是青乎乎的。她知 道他还是想问她和苏昭明的事情,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是打定了主意,绝对 不谈这件事情。 省公安厅已经对飞来寺秘密进行监控和调查了,这让方贝妮也看到了希望, 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她一直在隐忍着和苏昭明在一起。 “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聊天了。” 李展突然这么一说,方贝妮没法回答。两人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手机响了,她拿出看了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扔在座位上任由其响 着。 李展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是“苏昭明”三个字。方贝妮把脸扭向窗外,手 机终于不响了,她嘘了一口气。 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李展掏出一支烟点上。 方贝妮从公路上下到水稻田边,小心翼翼地沿着田埂向水田中间走去。绿色 的稻田在风中像波浪一样整齐地随风起伏着。风儿也吹拂着她的发梢和白色的裙 摆,她迎风解开了发夹,一头乌黑秀美的长发自由地在风中飘荡着。田埂上的路 高低不平,她干脆把一双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快乐地笑着走着。李展靠在车身 上,默默而专注地看着方贝妮的身影在稻田里飘摇着。方贝妮回过头笑着向李展 招手,他也下了田埂,向她走去。放下拎在手中的高跟鞋,她蹲在田埂上,仔细 地看着眼前绿油油的稻子,稻丛间偶尔传来几声青蛙的叫声,忍不住用手轻轻去 触摸稻子青绿的叶子,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在稻丛上面来回划动着。 “看着这片绿色的稻田,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几个月后沉甸甸的谷穗了。生命 原来是这么的奇妙,一颗小小的种子种下去,就可以发芽、分蘖、抽穗、结实。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这么近地看过一株稻子,也没有深刻地体会过它由 种子变成饱满的稻穗的整个过程。”方贝妮欣喜地说道,仰脸看着李展。 李展蹲在她的身边,可以闻见她身上飘逸着的淡淡香味。 “生命应该是有尊严的,我越来越理解阮逸生的抉择了。久在樊笼里,复得 返自然。他终于解脱了,虽然他走得太让人伤心了。我虽然没有去过西藏,但我 从一株小小的稻子感受到的,跟他在西藏清冷高远的山脊上感受的是相似的。我 越来越相信生命是相通的。”方贝妮抓住李展有力粗壮的手臂,紧紧拽着,好像 怕失去他一样。 李展低头看着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心里一阵温暖。方贝妮也许会放弃一 些东西,但不会选择逃避,更不会选择自杀。 方贝妮热爱生命,他觉得她像柳勃卡。 李展前些时候把自己喜爱的《青年近卫军》借给她看了,那本书是1954年版 本,是李展的父亲留给他的。柳勃卡是里面的一位勇敢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 亮亮周旋在德军里进行着革命工作。 李展把她当做柳勃卡,他是那么的懂她,她心里的委屈和表面的坚强在他面 前都消失了。在她旁边坐下来,水面上起了密密细细的涟漪,李展抬头看着空中, 雨丝如针如线般轻轻柔柔地飘了下来。在他们的头顶,有一片巨大的白云,就像 一朵洁白的百合花盛开在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太阳雨,雨不大,雨丝 漫天地轻轻飘落下来,天气变得灰蒙蒙的。 他以为方贝妮会回到车里,但一看她,没有这个意思。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顺着发梢在滴落,他掏出手绢给她擦雨水,她抓住李展的手哭了。李展僵硬地停 在那里,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她双臂钩住他的脖子,终于在雨幕中的田野里大哭 起来。 她哭了很久,雨开始越下越大,天地之间都是灰蒙蒙的,雨水也把两人打湿 了。他们相拥在雨里很久很久后,才开车回到城里。 把车停在那个别墅区门口,他目送着方贝妮离去的背影。雨丝洒落在挡风玻 璃上,细细的,密密的很快铺了一层。两个雨刷左右摇摆着,在挡风玻璃上刮出 两个扇形。透过雨刷刮出的扇形,方贝妮的身影渐行渐远。 天气预报说有台风,现在虽然下雨,还看不出台风来的迹象,但是空气闷热, 气压很低,使人的呼吸特别不顺畅。晚上,她推开窗户,看见一窗暴怒的海、阴 沉的天,风夹着盐腥尖叫着,直激得人往后退缩。 把车开到拳击馆,李展要靠发泄体力来倾泻自己心中的郁闷。 铁青着脸对着拳击袋嘭嘭作响地打。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喘着气,汗水从他脸 上滑落,滴到地板上。 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丁凯打来的。打过去, 丁凯问他想不想喝酒? 到了酒吧,李展打电话约来了王亮。 酒吧里混杂着浓烈的烟草味和情欲,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各色男女仿佛鲜活 的鱼类,在舞池里盲目兴奋地游动。他们脱下或戴上面具,疯狂地流连在都市的 夜店的夹缝里寻求刺激、释放。一到白天就睡觉或者穿戴整齐出入在高级写字楼。 三个人不太说话就是频频碰碰酒瓶,李展眼神发直,“酒这玩意儿确实是个 好东西。” “今晚不醉不归。”丁凯右手拍打着酒瓶。 李展想象这丁凯酒醉的样子,觉得一定很有意思。 丁凯从来没有醉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喝醉的样子。李展就要跟他比一比,看 看谁先趴下。喝干了手里的酒,他盯着丁凯,丁凯也喝了。 李展在牺牲了的同志遗像前发过誓言,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破了,一 定要保护其他的同志不再遭受骗税分子同样的残害。可是到现在为止,案子依然 没有破,身边的人却在接连受到伤害。而他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不断上演却毫无防 御能力,甚至不能保护一个无辜的女孩,而且是他喜欢的女孩。 他有时候想,宁愿不要跟她在现实中相遇,甚至不要知道她的性别、年龄, 在他的想象中,她就是一个站在云端为世人指点迷津的神仙,她可以看透人世间 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恩怨是非,但她只不过是一个看客,像看一盘厮杀得沸 沸扬扬的棋局的看客一样,看完了一笑了之,继续她的逍遥快活。或者就是一个 历经人世磨炼、已经风轻云淡的老者,闲来无事点拨一下无畏无知的后辈。可是 她不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每天和我们一样挣扎在凡尘中的普通的女 孩。她就在网上扮演着自己理想中的形象,美化着现实中的各种缺憾。当她从网 上走下来,她展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其他人眼中那个我行我素、工于心计的人,那 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因为她怕被人看穿了她内心柔弱、温润的东西。她不甘 心无助地沉沦下去,当良知被逐渐唤醒后,她犹豫过、徘徊过,但最终她还是顺 从了自己心底真实的声音。 方贝妮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她情愿把很多罪责归结到自己身上,李展也更加 喜欢她,可是他们之间随着案情的推进,现在变得不可能了,不是李展不愿意, 而是方贝妮绝口不再和李展谈感情的事情了。 李展从来没有服输,现在也没有,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开始有心无力。他有些 醉了,好像手臂间还有方贝妮的余温。 可儿致残后,丁凯也有这样的感觉。当他抱着她弱小的身躯,看着她昏迷的 苍白的面孔时,那一瞬间他深切地感到了巨大的疼痛,仿佛敲断的不是可儿的右 腿,而是敲碎了他的心脏。多少次坐在病床前看着睡着的可儿,他的心里都在深 深地自责,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纵然付出再多的爱又能怎么样,能换回她的健 全的身体吗?可她还懂事地安慰丁凯,说她可以不跳舞,坐在轮椅上也可以去学 画画。桑潇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做出点东西。可是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同样逃 不过陷害。在得知被陷害的事实后,她不给他增添压力,一个人默默独自承受着。 阮逸生,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就因为是丁凯的挚友,被套上了一大堆罪名,最终 落得跳楼自尽。他竟然一点儿也帮不了他,就这样看着他抛下妻儿撒手离去。而 对手并没有一点点的迟疑和懈怠,反而加紧步伐向我逼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丁凯能感觉到,但却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手的攻击。 喝到快凌晨两点了,他们才决定回家。出了酒吧,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台风 前的街道空空荡荡的,像一张擦去了字迹的牛皮纸。 他们身后依旧灯红酒绿,欲望和放纵的声音在嘴唇与嘴唇之间吐纳。妖艳的 女子,目光里透着幽绿的光芒,夜晚是他们鸦片的天堂。 李展随着隐隐约约的音乐晃动着身体,闭上眼睛,现在,他觉得——城市是 别人的城市,陌生是我的陌生。 丁凯想起桑潇,“人是一个人来,也会一个人去,这中间除了孤独还有其他 的。只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孤独开始发芽。” 李展说:“我有一种被掏空之后的感觉,觉得一无所有,是一颗尘埃飘落到 了这个城市。”午夜的城市很慌张,就像犯错之后的人一样,沮丧、空洞和迷茫。 李展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径直走了。丁凯和王亮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着去了。 李展坐的出租车停在别墅区前,下车后慢慢来到方贝妮住的别墅前,站在阴 影处一动不动看着楼上的灯光。 方贝妮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边搓着湿淋淋的头发看了一眼睡着了的苏昭明, 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出卧室,来到厨房从冰箱倒了一杯啤酒,回到卧 室,把卧室的灯全部关掉了,来到阳台上,隔着轻纱的落地玻璃窗看着外面。 天空中传来几声闷雷,风起了。 看到别墅的灯光熄灭了,雨点突然劈头盖脸地打在李展身上,他任凭雨水浇 灌着全身。 一道闪电,方贝妮看到了站在楼下被雨水淋透了的李展,心里一阵冲动准备 出门又犹豫着,过了很久,轻轻带上卧室门走了出去,靠在门边犹豫了一会儿后 打开了大门。 雨依然哗哗地下着,李展留给方贝妮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微弱的路灯照 耀下,李展的影子终于在她眼前模糊了,消失在了风雨中。 很晚很晚,他去了那个用贿赂的钱买的房子里。打开门,他一边走一边把衣 服脱掉,扔在地上,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澡。一边洗澡一边大声的唱歌,好像在哭, 但是他的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水在身上流,他的下腹部有热流在往上冲,产生了强大的冲动,他又开始DIY 。完了后,他的指甲在洗手间的墙砖缝里游来游去,洗手间显得那么逼仄。 围着浴巾来到厨房,李展靠在冰箱上喝啤酒,他的身边的台上已经整整齐齐 摆了八个空瓶子了,他喝完一瓶,把瓶子悄悄放到空瓶子旁边,又从冰箱里拿出 一瓶打开。 “酒是好东西啊,醉了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不会想。”他嘟囔着晃着 瓶子,“黄宇飞,我要灭了你。” 他把手里的酒喝完,歪歪倒倒来到卧室倒在床上。 “这是我的床,睡在上面我很踏实……何义、黄宇飞,我恨你们,还有苏昭 明,我要杀了你……” 台风是在凌晨的时候来到誉州的,风雨交加了一个上午,在临近中午的时候 停歇了。这场风雨就像是汽油,倒在了秋日的高温火炉里,风雨停歇后,气温一 下就升高了,阳光非常直白和刺眼。 李展不由自主又来到方贝妮和苏昭明居住的别墅外面。 由于台风,房子周围移种的向日葵被摧残得不忍目睹,花盆被吹断刮倒在地, 像是人头落在那里一样,雨水和稀泥粘在上面,看山去脏兮兮的。 靠在椅背上吐了一口气,一股寂寞的情绪侵袭而来。这种寂寞情绪很快沉淀 在李展的心底,一阵苍茫。 方贝妮在屋里看见他的车,就打电话对他说:“只要能破案,都是值得的! 我们为这个案子不是都不在惜自己的生命吗?那你应该理解我。” 李展连眼皮都温乎乎的,窗外的一切蓦地变得清晰明朗了。 坐在车里,李展抬头仰望着万昊大厦,阳光猛烈地照耀着,他眯起眼睛。晴 空万里,是一个立秋之后的好天气。 他在心里和阮逸生对话,阮逸生,我在你离开人世间的地方看你来了。我始 终无法接受你已经离开的现实。我还清楚地记得你给我描绘你在西藏看到雄鹰翱 翔的情景,你说雄鹰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上滑翔的样子非常美,你也说过在梦中, 你无数次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在空中轻快地飞。这难道是预兆吗?你竟然选 择了以这样的方式决绝于我们。我无法完全想象到当你站在顶层的边缘的那一瞬 间,你的心里滚动着怎样的思绪,当你在空中坠落的时候,你又想着什么,你还 想着自己突然会变成一只鸟,伸开双翼向着蓝天冲出去吗?你当然明白你不是鸟, 你不可能飞的,你只能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向着坚硬的地面俯冲下来,终结你的生 命。逸生,你就这么走了,走得从容不迫,从此你再也看不到丑恶、看不到狰狞、 看不到残忍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要用你的鲜血唤起民众,向罪恶宣战。可 是我如今站在这里,却无力去阻止美好的东西继续被毁坏。你告诉我,这样的现 状还要持续多久? 李展呆坐在车上的时候,黄宇飞正把丁凯带到了停工的物流工地。 他们站在工地的一个小土坡上,黄宇飞双手叉在腰上,不住叹息,“这样一 个伟大的工程就这样停建了。本来它可以成为一个奇迹,成为誉州新的城市名片, 可现在只能成为美好的图画挂在墙上了。” 丁凯告诉他:“这个奇迹一定会出现,而且比以前更辉煌。” “没有我,谁还会有这个能力?” 透过黄宇飞墨镜的镜片丁凯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的基石并不牢固,迟早会 被推翻。任何一个正直的商人都不会看着誉州就这样陷入一个巨大的怪圈之中的。 有人想拿这个要挟政府,掩盖自己的不良企图,那是办不到的。” 黄宇飞的眼睛在工地上扫视着,“不是要掩盖,而是需要掩盖。一旦把事情 的真相揭开来,政府自己也是会难以下台的。不如任其发展,对彼此都有好处。 这些年,也没有影响誉州,相反还让誉州迈上了新的台阶。丁局长,我佩服你的 勇气和胆识,也为你的人格力量所折服,但是中国的官场不需要你这样不遵守游 戏规则的人。如果推翻了,只怕会把你给埋在里面。” “你认为这是游戏吗?不,你错了。这是一场维护国家利益和保卫国家经济 安全的殊死斗争。既然是一场斗争,我已经做好了为此献出自己生命的准备。我 愿意做这样被埋在里面的人。你要建的并不是物流中心,而是你自己的王国。你 要把国家的利益变成你自己王国的基石,谁都不会答应。” 黄宇飞摘下墨镜,向丁凯面前迈了一步,“我对中国的民情和他们的心理是 很有研究的,他们是不喜欢像你这样正直廉洁的人的。从历史上看,有几个清官 是得到好结果的?都是身后大家才发觉他们是可敬的人,这又有什么用?这些树 碑立传只是做给活人看的。” “黄先生,在这个时候你来对我讲这些,不觉得已经晚了吗?如果我是像你 这样考虑自己,我早已和你站在一起了,我也不会落得女儿残废、夫妻分离、同 学自杀,而且我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别说稽查局局长,可能国税局局长甚至省 局局长,你都有本事把我推上去。这就是你要向政界渗透的目的,在重要位置的 人是你的,就越能为你服务。我不是唯官是图的人,就像这个工地,要在上面进 行建设,需要基础,而我呢,更愿意做它的基础。” “你错了。你是知道誉州经济的基础的,你把我抽掉,誉州这座大厦就会倾 倒。”黄宇飞装着很遗憾。 “你错了,誉州这座大厦不是你在支撑,而是我们的国家在支撑着。你太高 估自己了,黄先生。我们就像她底座的坚固磐石,你们想挖墙脚是办不到的。我 们会把这些挖国家墙脚的人绳之以法的。” 黄宇飞似乎还是胸有成竹,他到大陆来之前,对中国的法律和各种法规进行 过深入透彻的研究,很多的法律法规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漏洞。他就是钻法律 的漏洞。他是丁凯很难对付的对手,丁凯也是他这些年遇见的最棘手的对手,这 是一场高水平的较量,是勇者加上智者的搏斗,黄宇飞希望丁凯能赢,让他输得 口服心服。如果他败在丁凯手上,没什么遗憾的。但是他要问丁凯,“你赢的几 率有几成?” 丁凯点着黄宇飞的胸说:“我要提醒你的是,这场斗争不是我和你个人之间 的斗争,是国家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的斗争。这是在中国,不是在你仿效和研 究的俄罗斯!” “国家?国家给了你什么?国家照顾得了你吗?”黄宇飞的嘴角抽搐着。 “从小我失去了父亲,是国家让我完成了学业,国家给了我很多很多,所给 予我们这些公民的无所不在,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深刻体会到,凡是中华人民共和 国公民都深刻感觉到国家所给予我们的一切。我有责任保护和捍卫国家的利益。” “国家!哈哈,很空洞的一个词。”黄宇飞大笑起来,但是他的内心是发虚 的。 “那是你没有一颗爱国之心。香港也是中国的一部分,而你从来没有把中国 看做是自己的祖国。祖国同样给了你很多,你觉得是靠你自己得来的。一个没有 祖国概念的人,其实就是一个没有根的人,他很可怜也很可悲。”丁凯的话直刺 黄宇飞的心窝,黄宇飞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要有一个国家很容易,地球现在就是一个地球村,不是吗?我可以很容易 得到我想加入国家的国籍。”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允许损害国家利益的人存在。” 黄宇飞激动地说:“损害?我在繁荣,在添砖加瓦。” “你是一个蛀虫,最终,你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我还清楚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投机坦率的谈话,今天我们的谈话一样也是 坦率的。” 黄宇飞戴上墨镜,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看着黄宇飞的车子远去后,丁凯也坐上自己的车往回开。夏日的阳光泛着刺 眼的白光,路面上可见到热气在蒸腾。 前方出现了一个立交桥,下桥的时候他去踩刹车想减慢速度,车速却一点没 减下来,而是直冲前面的车而去,他猛地把方向盘往右一打,车一下撞在路边的 护栏上,车头被撞得瘪了进去。他的头部重重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把玻璃撞得 粉碎。 (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