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结束
还有一支朋克乐队我认为就是我们今天要寻找的目标:简单又好听的音乐,可
笑又刻毒的歌词,三个奇形怪状的脑袋在台上流汗、扭动、疯狂,他们的专辑曾让
我在棺材的家里兴奋得跺过四十多分钟的脚。他们是神是偶像,今天离我却是这样
的近,似乎触手可得。心脏万岁!可我发现今天台下站着的都是重音乐狂魔,不论
他们怎么卖命大家都是冷冷地看着,好像这一切和他们无关,甚至连最起码的掌声
都没有。
他们下台之后我问why 是否可以和他们搭讪?why 不屑的歪着嘴说:“你丫有
毛病吧!你看他们那副傻B 样,都说唱金属时代了还是朋克,要去你自己去,我不
丢这个人。“why 这样说话让我心里很不高兴,每个人都有选择音乐的权利。但你
不能因为今天流行朋克就无比热爱朋克。而明天便告诉我朋克早就过时了,说唱金
属才是最牛的!音乐的确是包容的,可当我们在听、在接受、在索取、在承担各种
不同的音乐时至少应该明白我们在用什么样的立场去被音乐感动吧!或许你认为我
计较这个问题是在扯淡,可它在我心目里早已不仅仅是音乐了,它更代表了一个人
的生活态度。
我一个人从根本出不去的礼堂窗户跳了出来,操场上也全都是人,今天这儿似
乎聚集了全心脏的纹身、铁链与钢环儿。杂志上报道过的地下乐手我都能从人群中
找到,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杯啤酒,脸上是相同的傻笑。穿着入时的少年们操着外地
口音在打篮球时不断发出尖叫与笑声。有人在墙上涂鸦,大多是地下乐队的标志与
网址,花花绿绿的像京剧脸谱,煞是好看。天空中洋溢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的乐符,世界在人群中和笑容一样飞起来了。
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老F 打来的,心里突然出现的厌恶像老师抽查作业一样把
美好的一切打得粉身碎骨。我关掉了手机,转念一想又接通了老F 的电话。
“你在哪呢?”老F 像儿子丢了一样着急地问我。
“我已经到了桃花源,正在看演出。”
“噢!已经到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别惹事。晚上你回来吗?”老F 的语气
也像儿子找到了般变得轻松自然。
“不回去了。晚上我去我们同学why 家住。”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老F 一紧张就结巴得让人可笑。“那你
们商量好了吧?”
“没问题,why 和我是铁磁!”
“那你就自己看着办!不过我希望你晚上能回家就回家吧!”
“我知道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老F 发出了似乎父亲在梦中见到了失败已久
的儿子时的质问。
我说我怕他花电话费,老F 还想说什么。我赶紧一句“再见”,便挂了电话。
在那一刻我被一种从没有过的压抑堵住了胸口。这个犹如天堂般的地方与我无
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过着我梦想中的生活;可以愉快的纹身,打环而不必担心父
母,老师的操蛋责骂,身穿各种既名牌又另类的前卫服饰,拿着各种先进的亨乐品
晃来晃去。身边是听得懂你说话,你也听得懂他说话的漂亮异性,我操!每个人都
幸福得像不会放屁的小天使,就连why 也打扮的超凡脱俗,眼神严肃得似乎忘记了
自己在半月前做盲肠炎手术时被剃掉的那些阴毛。
可我算什么?每天跟父母、老师、同学撒谎的傻波依也不光我一个,可像我这
样虚伪得连自己给自己写日记都不敢说真话的可怜虫又有几个?我衣着朴素,发型
正常,虽无鸿鹄大志但也心存理想。跟男生讲黄色笑话,与女生吹那些从没有发生
过的牛。成绩不好,所以像猪吃食一样拼命学习,梦想有一天赚够一千万。“家有
家法,校有校规!”每次我犯事时就有人板着脸跟我扯这个淡,让我认为一切都是
我的错,老师可以拿我做实验,学校可以从我身上捞钱,报纸可以用我做案例撑报
屁股,父母可以用血泪来把我说得犹如罪恶滔天的逆子,最后所有的人都指着我说
:“你为什么不思上进?太没有素质了!”
我没有素质并不是我的错,那是教育的失败。这就像狼吃羊一样,我们是应该
责备凶残的狼,还是该骂羊天生犯贱一副挨吃的样?
愤怒被从我身旁疾驰而过的滑板给吓跑了,他是“有钱人”乐队中的一个,滑
了几米就莫名奇妙的摔倒,引起了大家起哄般的“嘘”声。
我笑了,一边走一边庆幸遇见了比我还低能的人,可突然发现踩在了什么东西
上,定眼一看是个画在地板上的裸体;头、身子、四肢都是呆板的四边形。胸前的
两个圆锥代表女性乳房,可下身又有一个张扬的红色三角形,如果我在未来回忆的
话一定会为我当时站在那副人像上茫然无措的傻瓜样儿感到羞愧难堪而哑然失笑的。
一个人犹如遇见了鬼魂般跳到了我面前,他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还穿着黑色皮夹
克,拉锁没拉,里面的背心破烂不堪。布满污渍,粉红色的牛仔裤,一双看起来像
十年也没擦过的皮鞋在阳光底下围绕着几只苍蝇。头发很长,散发出一股异味。
他冲我眨了眨眼皮,说:“朋友,祝贺你踩了我的诅咒。从今天开始,你的生
活将被改变,最伟大的生活在前面等着你,处处布满了陷阱与机会。准备好!我的
朋克,享受上帝给你的各种感觉吧!成为上帝的手,用你的生活与爱情来纪录永远
不会被人所知而又惊天动地的考验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出于动物本能很人文主义地说了一句:“你妈了个
B,你丫有病吧!”然后吓得转身就跑,当时的样子现在想来一定很丢人。
直到音乐节都快完了,我还在被那个巫师的话折磨得手心出冷汗。昏黄的灯光
下大家都快睡着了,已经一点半了,why 和他爸走了。十二点的时候why 神色凝重
地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回来充满歉意的告诉我不能去他家住了,因为我正在看一支
很棒的乐队表演,他们的音乐像旷野上的风一样有空间感,节奏既兴但很美,歌词
继承了尼采的残渣,主唱躺在地下一边用拳头砸吉它一边干嚎:“总会有一天你将
知道这一个秘密/ 它将让你歌唱/ 总会有一天你会明白教育的秘密,请你不要恨它
/请你饶了我”时,这首歌让我都哭了,根本顾不上这些。why走时把两盒万宝路留
给了我,我原以为他会为我跟他爸大吵一顿,最后被怒火中烧的他爸抽了两耳光乖
乖地走了,没想到他们父子俩用一样正人君子般的操性穿过了抽大麻的男孩儿与上
身只穿了乳罩的女孩儿们远去了。我望着他们俩个远去的背影,恶恨恨地想,俩人
咋就像一个鸡巴操出来的?只不过why 和我像陌生人一样道别,而我向他爸问好时
他爸把我当成了拟人化的空气。原本说好,我们要在why 的小屋里彻夜交谈桃花源
音乐节的感受。
凌晨两点半,最后的压轴乐队用比重还要重的音乐和一串串刻毒、深奥的排比
句子把大家灵魂抽走之后冲台下所有的人说:“摇滚乐是生命,是我们所有人都必
须拥有,而又不知道最终会成为什么的东西。”在一片唏嘘声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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