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的肚子疼
why 一旦激动便会肚子疼,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只要我们谈某一件事到
了紧要关头时他就会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紧皱眉头,犹如拧毛巾一样从脸上挤
出汗水来,然后对刚才还与他兴高采烈说话而现在已被他面目惨白的样子吓得面目
惨白的同伴说:“快!我不行了,我要去医院!”或者是“快!我不行了,我要去
拉屎!”这句话里面他要解决问题的地点总在变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句话
简直就是为why 以及我们这代善于见风使舵的人而生的,可我从来没听过why 说:
“快!我不行了,我要去找老师!”只有这点让我纳闷。
why 无数次的肚子疼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与抽烟有关,那次我们俩都装
病逃课不去上晚自习。why 跑到我宿舍跟我聊天。我们把从宿舍老师那里偷来的劣
质音箱接在了随身听上,本来节奏感很强的说唱乐就变得像那些老在电视里唱主赞
歌的女歌手的脸一样五颜六色惨不忍睹了。我打开窗户,一股犹如已经沉淀了五千
年般清凉的晚风在掠过大地后冲进了我们的脑袋。我有些陶醉,我觉得我和操场上
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塑料袋一样轻盈,一样随和。我既不忧伤,也不痛苦。我一边欣
赏着why 在床上表演他的班主任是如何先抠脚再挖鼻子的,一边觉得他现在一定和
我一样快乐。
那天why 的兴致很高,和我聊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他指着音箱说里面的音
乐太扯淡了。那根本不是说唱,他说他小学一年级时便已经具备说唱乐手的素质了。
那他的第一首作品是关于他们学校校长的,此位校长的弟弟是why 他爸的下属,why
就这样可怜的总会得到最新鲜的报应:弟弟今天迟到被罚了二十块奖金,why 明天
就要因为损坏公物赔偿三十,弟弟上午骑着车从城市的最东头到最西头去取文件的
话,why 上午就要因迟到绕学校操场背着书包跑十圈;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举不
胜举。
why 的怒火没处发泄,就编了一段儿歌,到了现在这个星星在天空闪烁着沉沦
的夜晚why 朗颂这段儿歌时充满感情,激昂无比,为了出效果他还刻意敲着脸盆伴
奏:校长是个王八蛋/ 谁要嫁给他谁的屁眼就会烂/ 你要问他的下场为何这样惨/
只因为他爸也是个王八蛋!高扬的歌声随着如浪般波动的国旗在学校里飘荡。我笑
得前扑后仰,这首儿歌在why 的年级里广为流传,孩子们一见校长就小声念叨,校
长就是校长,看见小脸上的坏笑很快就知道了儿歌的内容。并且查出了作者,why
一进办公室就先挨了两个耳光。然后校长又拿锁校门的铜锁往why 的头上招呼了几
下,why 实在是哭不动了的时候校长才让why 洗脸整衣服,并且打电话找why 他爸。
why 他爸来了之后校长把why 的作品毫不删减的朗诵了一遍。why 他爸赶忙再把why
一顿暴抽;校长赶忙阻挡说打孩子是不对的,他是大人不会记小孩的仇;感动得why
他爸直说校长弟弟是个好同志在单位里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校长说费心费心,why
他爸说相互费心,两人对视,大笑。why 临出门时校长摸了摸他刚拿铜锁工作过战
斗过的地方。
“校长就是校长!”我不由地赞叹:“人家手段就是比老师高明,要不为什么
咱们非得学习文化知识?”我抽了口烟,接着说:“原因就是这个!”why 一把抢
走了我的烟屁:“他是个鸡巴!丫要现在大街上我抽死丫的!你别不信,有人拦我
的话我就告诉他地上躺着的那人是个校长,绝对没人再来拦了!”我不屑地吐了一
口痰说:“吹牛皮吧你!”
这个时候两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学生突然撞开门冲了进来,脸上的凶悍表情
让我误以为是红卫兵通过时间机器又回到现在了,定神一看才发现红袖章上没伟人
头像和带着惊叹号的标语,只有“值周生”三个字,我们再想把烟头藏了已经来不
及了,他俩盯着why 手中的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牙齿很纯洁。
我看清他俩的脸之后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值周生甲是这个年级酷得有名的一个
男生;所谓的酷,在我看来就是俊朗无脑,心狠手辣的意思,此人便是其中的佼佼
者。据小道消息他们班的班花已与他上过床,并且他没事找事的爱好全校皆知,值
周生乙则做为他的喽罗也是全校皆知的,只可惜狗腿不是好狗腿,虚弱得我一脚就
能踢得他满地找牙。
值周生甲指了指我俩,用特冷的腔调说:“下来!”why 跳了下去,我接过烟
又狠狠吸了一口才掐灭,紧跟着跳了下去,我问值周生甲:“干什么?”他眼睛一
瞪“你说干什么?抽烟了是吧?你他妈把烟掏出来!”我唾了口痰,说:“我没抽,
你丫脑子有毛病吧!”
他踹了我一脚,然后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要去找老师,我颁开他的手,值周生乙
也想跟我们一块玩,赶忙凑热闹似地上来抽了我一个耳光。当时我很不舒服,那种
感觉我相信每个人都曾有过,但我无法形容,我的大脑没像他们所说的一片空白,
也不曾气得双眼通红,相反的,我很镇静,脑中计划的是如何冲到我床边抽出剑子
送我的弹簧刀捅进值周生甲的肚子里,再用走廊上的消防栓把值周生乙的头砸烂。
我顾不上去想其它的,因为那时只有我自己能让我自己免受污辱,那些杂志上发言
的楷模们只有教育我的责任,他们并不想也不能救我。
但why 救了我与他自己,他趁我们相互推搡的时候猛地嚎叫一声,凄厉得像在
我家乡草原上被夜里的风把双眼抽成血红的狼一样冲到了我们中间,跌倒在地,用
头狠撞地板“咚咚”的声音不是很难听,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到床上,他的身子
不断颤抖、抽搐,我问他究竟哪里不舒服,他说他只要感到幸福或恐惧他的肚子就
会疼,像是用炙烫的玻璃刮他心脏一样,我抬起头才发现两个值周生不知道什么时
候跑了,我估计他们是被why 的疯颠症给吓逃了。我搂住why ,哭得犹如要和烈士
道别,我告诉他:“why ,那两个杂种跑了,why !你不会死吧?”
“放你妈屁!”why 刚才还痛苦得拧成一团的双眼刹那间又犹如花朵绽放般的
睁开了,并且精光四射,他跳下床,用毛巾抹了把脸,他额头上肿了一个包,在灯
光下放射着迷人的青紫色光线。像深海中美丽的神密石头。
“接着聊!”他说。那一夜,why 兴奋得像喝了给赛马扎的激素后又吃了几十
片伟哥。
why 那一夜到底是真痛还是为了自己!我一直想不明白,生活到底是向上爬的
陷井还是往下堕的花园?
反正那一夜我没有挨打,反正第二天我被值周生甲揪进厕所当着许多人向他承
认我这么横是错误的,反正我认完错之后他们七八个人又打了我一顿,反正自从那
以后我一见他只敢笑他一瞪眼我只想哭,反正我终于明白了就是阿Q 在这里也得死,
why 的肚子疼也不过是技穷的驴,值周生就是他妈的号子里的牢头狱霸,我他妈不
跑还等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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