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最后的一个晚上
我早该走到乡村……在这座城市里,从来也没有爱。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时我将
要远行。
——约翰·布莱恩
学校厕所的好处是随便你怎么用都行,不用付费。因此,我的同学香如同苍蝇
一样热爱厕所。根据肉的观测统计,香曾经有一天上了二十六次厕所,总共在厕所
里呆了两个小时
四十七分钟——香为了自己的未来,只要听见下课铃声就以能气死奥运短跑冠
军的速度跑进厕所里,只到天空的颜色从牛奶变成了黑板、半个月亮爬上来之后他
才如履薄冰地出来,唏嘘着回家。
我们一进厕所就看见了why ,他正蹲在暖气旁边听音乐。我把烟头跟他们两个
分了,香迫不及待地坐在马桶上“噼哩啪啦”,一阵大便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冲着
小便池干呕,why 跳到暖气上打开了窗户,并喝斥香:“你丫晚上吃什么了?”我
的烟屁估计是放得太久了,有些受潮,一股带着奶腥味与海带味的烟雾冲进肚子里。
香眯着眼睛快乐地呻吟,why 随着复读机里传出的“九寸钉”疾速、暴躁的音乐蹲
在角落里一边抽烟一边默默地摇头晃脑,我从垃圾桶里拣出了一个粉笔头,高兴得
尖叫了一声,在墙上写下“朋克万岁!10000year ’spuak!”why 笑着骂我字写得
实在是太难看了,夺下我手里的粉笔画了个蝙蝠,我看了半天才认出那其实是“暴
力”两个字。香也不呻吟了,默默地看着地板拉屎。why 说:“香,你也画一个吧!”
香拒绝,说他画得不好,也不知道应该画什么。我说:“就是!咱们别浪费公
共财产了!”why 说那不行!万一他把咱们出卖了怎么办?我愣住了,想了半天,
微笑着对香说:“香啊,你就画一个吧,省得丫说咱们哥们闲话!”香长叹一声提
起裤子站在墙边磨蹭了半天,在我们催促下才写了“阴毛”两个字。看着香写字时
颤抖的双手和why 甜美的笑容,我困意袭上心头,心想这时候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打起来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太美了!我习以为常/ 太坏了!我无法遗忘/ 我希望一些东西可以改变/ 我希
望一些东西永远不要变/ 开始时我已衰老/ 结束时我才五岁。
我哼着这首剑子写的歌。我喜欢这首歌,因为它没什么心机,不用浪费大家的
智力与感情,就和我一样。why 皱着眉头说这烂歌谁写的傻不傻啊?我们在厕所门
前道别时,香问why :“听说你要和不倒霉出去玩了,是吗?”why 特不自然地笑
了,他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是吗?我不知道啊!”我说:“没事,香也是咱们的
人,你就跟他说了吧!”why 骂我是个口无遮掩的笨蛋。香又问why :“你们走是
花谁的钱啊?”我愣住了,没想到香会问这个。虽然我对why 一分钱都不掏感觉相
当别扭,甚至恨得咬牙根,可我想我们是朋友,在心脏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那么
多难受的时候都是why 陪我熬过去的,那种感觉是金钱换不来的。但这个问题还是
让我难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why 红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我们自己会想办
法。”
香“嘿嘿”冷笑。
我们回到宿舍,香对我说:“不倒霉,我劝你放弃吧!why 绝对不能信任。”
我说:“不会吧?why 绝不是那种人,再说,我自己会小心的。这世界上既没有天
才也没有笨蛋!”香叹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小心吧!”我爬上了自己的床,把刚
才剩下的烟屁点着,捏在手里看着它一闪一闪。一想到我在拿着青春赌明天,一切
豪言壮志都被忐忑不安代替了,躺在床上总有一种将要咽气的感觉,睁圆了眼睛望
着面前如雾的黑暗,就好像自己活在虚空之中。大脑里都是奇怪的景象,嘈杂的声
音。也许它们对我很重要,可我早将一切都忘记了。明天我就将要远行,可说实在
的,我除了害怕其它将一无所有。
why 总是用一种不屑一顾的腔调说:“你不要害怕,只有那些机会主义者才会
害怕,因为他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利害关系,而我们不是,我们只要弄清楚我们
爱做什么并且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它做好就可以了!”可我讨厌why 说“你不要害怕”
时的口气,就好像他说不害怕我就真的可以不害怕了!我憎恨别人对我的感情施加
命令,告诉我应该爱什么,应该恨什么,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看来这
真是个问题!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情,我会成为一个
疯子、骗子还是艺术家?钱花光了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维持生活?why 会不会背弃
我?老F 、老M 会不会因为我的出走着急出什么意外?我想念家以及那些值得我想
念的人时应该怎么办?我找不到答案,一切都让我忧郁、悲伤,活在这个世界上真
是太麻烦了。可先哲有言:生活的一半是麻烦,另一半是解决麻烦。
解决麻烦的最好方法是安然入睡,今夜是我在这个该死的学校最后的一个晚上
了,我闭上双眼,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忧伤。我小声说:“晚安!”然后再说宝贝,
你要和我一样熟睡;宝贝,你的心脏在流血;宝贝,你千万不能嚎叫;宝贝,你要
永远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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