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才伟大(1)
太阳昏暗而又软弱,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像是停留在雾中。why 缠着纱布的手散
发出刺人双眼的香味,丫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看书,那些故作深沉的书我早就翻过,
只是一本也看不懂,如果它们有用的话我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我拿着带有一股咸
臭味的毛巾抹擦头发时why 拉着了电灯,我的世界突然又多出了个闪烁淫荡光芒的
太阳,我很不高兴,因为它需要我付出代价。
我皱着眉头说:“大白天你开灯干嘛?关了吧!这电费要我们自己交!”
why 盯着书说关了灯自己看不清楚。我关了灯,劝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why
突然蹦起来站在床上指着我嚷:“你丫怎么这么烦人呐!他妈的让我安静一会儿成
吗?”
我愕然地望着他,这个男孩眼圈红肿,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对这样一个有思想
有理智的小混球,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叹了一口气,开了灯之后安安静静地走了出
去。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站在街道的中央我茫然地举目四处张望,这时我
看见了砖头,他在冲我招手,当我走到他身边时我才发现他脚下屹立着各式各样的
箱子与旅行包。
砖头欣喜地告诉我:“我今天终于被房东赶出来了,他丫实在是熬不住了。”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假惺惺地恭喜他,并且请他和我们一齐住。“好啊!那么我当然乐意了!”
他爽快的表情让我想杀了自己,但他紧接着说:“开玩笑,我又找到了房子,正好
搬家的时候遇见了你。”
我和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在路上砖头一直赞扬我的气力之大
出人意料,因为我手中的东西几乎是他的两倍。砖头的新居是个很安静的地方,靠
着菜地,独门独院;我有些嫉恨砖头的幸福了!我问他既然有钱为什么不住在以前
的地方,砖头笑呵呵地回答:“你傻吧!让丫把我赶出来的话我欠的房租不就免了
吗?”
从砖头的新家出来之后我的心开始了破碎,那座小学上空飘扬着悦耳的广播体
操音乐。有一个性感的男人声音命令大家都他妈的跪在地上。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它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压抑我了,我一直在被我自己压抑。昨天晚上我好像哭了,
今天早上起来我的枕巾全湿了,但我真的哭了吗?没有人睡在我的旁边。我为什么
要哭?没有人知道。
我在那条街上看见了why ,他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大堆书向
我走来,他说:“咱俩一起去给布谷的鼓手还书吧!”
我告诉why 我的心碎了,他说那没有什么,他的心早就碎了,人一旦成年了心
都会碎。我们的脚步中流淌着欢快而又圆滑的节奏,它在叙述一个外星人来地球冒
险的故事。紫色毛发的狗在路边悠闲地散步,时不时还对别人门前的老母鸡狂吠几
声。我醒来时这个恶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它昨天晚上鼾声如雷,而且嘴巴奇臭。
昨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强壮的男人把我的脑袋摁进了肮脏的马桶里。
布谷的鼓手像个坏人,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永远在我们的身上上下乱窜。why 说
我看不懂您借给我的书,鼓手说没关系。我觉得why 此时有做秀的意思。丫还曾经
给我借过一本叫做《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书,那是一本伟大的小说,后来我看了不
下一亿本被所有人称做“经典”的垃圾,可是J ·D ·塞林格永远是我心中的神。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让我儿子知道《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本书,永远要让他像一个
成熟的男子那样活着。
他们俩在热情交心,但我无话可说。这个屋子的角落里弥漫着一股羊肉变质后
的臭味。我想我应该走了,我和他们俩告辞,why 让我在家里等他,他说自己很快
就会回去。我心想你在半路上让卡车撞死才好呐!我背对着他们时感觉有一双眼睛
在恶狠狠地盯着我看,我希望它的主人是why ,那样我所有的推测就是正确的,但
我同样希望不是why ,我的心正在矛盾的粉碎。
我忧伤地回到了家。why 换下来的衣服在床上紧紧拥抱,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
身体,这个可笑的小家伙有很多粗钝的棱角,可当我压在它上面时突然什么都没有
了。
对面的布谷家里有两个女人在快乐地交谈,声音告诉我,一个是布谷的老婆,
另一个是时尚女孩。我离开了身下僵硬如石的床,坐在门口台阶上,点了一根烟,
偷听她们聊天。那两个同样漂亮、同样年轻的女孩发现了我的企图,但她们并不介
意。时尚女孩说自己曾经当过护士,她那家医院的副院长是个英俊的老头,每天早
上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个老家伙腰板笔直地跑步,那时他如雪的白发会在风中飘扬,
把所有人的情绪感染成激昂壮烈的进行曲。老头从年轻到现在一直很花,医院许多
女医生女护士女患者都与他有染。他的花事除了他老婆没有人不知道,后来他老婆
也知道了,吵架大闹都无济于事,他该花还花。大家都为老头的生命力惊叹,组织
也照顾他的生命力,到了七旬还在一线工作岗位上。时尚女孩说此人肯定能活过一
万岁,可有天传出他老婆患了绝症——还是晚期的消息,还是他亲自诊断出来的。
他这次还是瞒着老伴,就像他平常瞒着老婆办花事一样。老婆还是知道了,她也是
大夫,而且还是个老大夫。老太太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老头也在人们的眼中明显地
消瘦了下去,人们很奇怪,这个一辈子不忠的老头,竟然这次也动了心肺?老太太
后来去世了,老头连哭都不会了,在追悼会后的丧宴上他和每一个人碰怀,他对每
一个人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干杯了。”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他想自杀,
于是人们二十四小时陪伴他,甚至上厕所和吃饭都有人盯着他,但这个老头毫不介
意,除了不哭不笑之外仍然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这时大家才逐渐明白此人是
在做秀。
当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老头又在跑步,又有新、老情人出入他的房间,人们都
认为他狗改不了吃屎,说文明点是认为他已经摆脱了爱人去世的阴影,因此也摆脱
了认为老头要自杀的阴影。只是,有一天大家发现他没有晨练,然后他的办公室像
所有恐怖电影中演的一样爆发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原来他直直地躺在地上,在
此之前老头把一种名字特别顺耳,但绝不能扎进血管里的药物扎进了他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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