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日仍然T 跑来她的城市。纪灵眉曾旁敲侧击地表示见面亦要礼尚往来,被他迂回 地拒绝,再不提及。遂也安心梳理,等他检视。这第二次相见,犹不如初。灵眉头夜无 眠,洗漱时不敢照镜,只取了冷湿巾敷在眼睑,到达广场,T 尚未露面。眼皮却沉沉地 要耷拉下去。 T 是从身后钻出来的。俩人说些轻飘飘的话,均淡淡地没有份量。灵眉的心思飘移, 偷偷瞟他的一个眼神不留心被他捕捉了去,脸色绯红。只说天气不错。话一出口,竟又 是错。那晚分明争论,如若天色晴光,他便来访。前些时日阴雨缠绵,此时脚下巨大的 光束倒似乎在证明天公垂怜,不忍叫她落了相思。 女人大抵是口是心非的动物。T 一脸似笑非笑,叫她更觉羞惭。其实早先她在网上 嗔痴喜怨,于言谈间已露峥嵘,他岂会不知。但隔了一网,便觉隔堵一道城墙,外面千 军万马都难以践踏而入。安心是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谎言,好像那堵墙真是铜打铁铸,疏 不知T 练就的是一阳指,指尖一个喜欢,就将墙体戳出千疮百孔。 纪灵眉此刻,于见面的欣喜中揉杂了微小的尴尬。更努力表现出淡然不惊的姿态。 话语斟酌反复方才出口。他亦不点破。餐毕,俩人漫无边际地闲逛稍许,T 挑高了眉, 笑道:“我记得你说过要看菜花的。不如我们一路寻了去吧。” 公交车停停走走。并肩而坐,她指点河山,无非是路旁的建筑,一地支离破碎的断 枝残影。忽然感悟人生无常,大半青春,在电车的缓行里给一路抛掷过去,散落在阴森 森的角落,连拾荒者也不屑一顾。——而这个奇怪的男子,要动用他的活力,重新启动 她的激烈。 T 的鼻翼凑过来,她向窗口挪了挪。眼帘低垂。他欺近,在她耳朵边吃吃笑道: “未曾见过你这么害羞的女孩子。” 纪灵眉薄怒,横眼扫去,T 的瞳仁晶亮地映在自己的瞳仁之中,撇了头,单瞅车外 的风景。 说看菜花,是最近提及的心绪。无心之言,他竟牢记,她不禁有些许感怀。女人容 易动情,一旦堤坝坍塌,即刻心洪潮涌。把快乐无限夸大,也顺便坚定相爱相依的决心。 古诗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把这话当至尊供奉的,十有八九都是女人。 城市扩张,一路寻到尾巴,也未见菜花踪影。灵眉固执,执意向下走会见良田万顷。 T 道:“不是非要成片成海,只要有一朵,今天也算有所收获。” 她闻此言,扑哧笑道:“只看一朵,是栽在谁家的阳台上的么?” 继续走。沿途辨认植物。纪灵眉的心绪出奇明朗,话语渐长。高架桥一个急转,面 前纷呈出新落毕的公园来。远远便望得一片素紫,花舞霓虹。俩人一同急跑进去,找了 座位,正对着那一片迎风摇曳的妖娆。 风轻,云淡,天蓝。菜花尚未见到,可此番景象,着实让人惊奇。T 眯了眼遥望, 突然喜道:“灵眉,你看——” 那是一朵菜花,杵在群紫之中。阳光下反射出淡金的光泽。它腰肢款摆,风情无垠。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