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我们每个人的现在,都不是我们每个人的曾经。我们的现在已经将我们的曾经 给掩盖,撕碎。 今天重复明天,明天重复今天。 现在吞灭曾经,未来吞灭现在。 往复循环。 却不见我们的智慧、仁爱、道德有任何增长。反而是我们的愚蠢、邪恶、虚伪 在放肆恣意的膨胀。我们原本纯净高尚的灵魂,在萎缩、枯涸、颓败,阻挡不住残 阳般的凋谢。 今天的我们不再是我们。 我们已经没有了我们的灵魂。 如果我们的灵魂只是那一个金灿灿的铜饼子,那么早就被我们吃掉了。 母亲,原本是个美丽而又善良的女子。 只是,她在无尽需索和等待中摆渡掉了自己充满美好而又罪恶的青春。 不甘,执着与绝望。灵魂的寂寞与漂泊。索取无度。 却不知生命艳丽而又充满缺陷。却不知生命原本就是一个空虚的轮回。 反反复复纠缠都无法结合。来来回回奔走都无缘相聚。 与时间和宿命相搏击抗衡,最终一败涂地的只是自己。 殊不知,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升月沉。春夏秋冬。草木枯荣。轮轮回回。 赢了这世界又如何。输了自己又如何。最终都不过是一缕尘埃,悄然落定。向 尘世妥协与退让,是谁也无法逃避和更改的宿命。认为自己一无所有。只能在记忆 的线索中回溯跌宕和破碎的温情。 其实,生命的最初与结局都是一样。殊途同归。万物归一。 娘亲现在虽然还是个容颜美丽的女子,可是自残已经在她的身上覆盖了一层苍 老和疲惫的深影。纤细如玉的手指已经伤痕累累。频繁的缔结着新的伤痕。粗暴的 印烙在她的身上。粗糙。无望。决绝…… 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真实而又丰富的晚餐了。易扬吃了很多。很多。直到把所有 东西都给吃完,他才搁下筷子。其实他的胃很痛,很多年前他的胃就已经开始痛了。 因为他的胃已经死了。死在食物和扭曲的爱里。 欧碧凝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迷惘。她仍然微笑的说,可吃饱了? 他说,我的肚子并不是无底洞。 欧碧起身,走到电视机前,在电视机的上方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幽香的纸巾, 递给了他一张,他把嘴角边的残羹汁液擦去。 欧碧利落的收拾好茶几上的碗碟,端进厨房,放在水池中。关掉水池下面的伐 门。倒出一大团像精液一样粘稠而又细腻的清洁剂在左手心上。将热水器里的热水 放了半池,淹没了碗碟。泛黄的油质在水中化散开来,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凌乱 的光彩。她将左手浸入水中。圆环往复的搅动着,水池中泛起小朵小朵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