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色很深,我已经钻进被窝。忽听有人在敲南窗的玻璃,手指碰撞玻璃的声音
很轻一共三声。顿时我紧张起来,接着又是三声。只见一只手在南窗前晃动一下,
犹如魔鬼的手使人毛骨悚然。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仿佛窗外吹来的一阵风。声
音很低:“古复生,古复生你出来!”我搬来凳子一脚踏上去,扒在南窗上往下看。
高大伟急着向我摆手:“出来,我有话说。”
我以为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便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出了房门又出了院门。
我让高大伟进到屋里来,说什么他也肯不进来,而是叫我出去。我出去后他蹲在地
上神秘地跟我说:
“给你找来一个活儿。”
说完他便打住话语不往下说了。他神秘的样子使我的心里没有底。
我问他:“什么活儿?”
他说:“画画的活儿,给你2200元。”
“别骗我,到底是什么事儿?”我心想哪有这样的好事。
“真的,给一个宾馆的老板画壁画。这个老板是我家的一个老邻居,现在他发
财了。他想在酒店一楼大厅里画一张油画,我想到了你,就把你引见给他了。他想
见见你和你亲自谈谈。”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10点。”
“怎么去呀?”
高大伟拾起一根树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线路图指给我看:“在夏威夷大酒店。你
坐215 公交车在万泉公园下车,河沿大街路北有一个18层大楼,楼顶上有夏威夷大
酒店的几个大字。你在大厅等我,我办完事就过去。”然后他又嘱咐我,“你一定
要好好准备准备,千万别把事情给办砸了!”
“没问题,你放心吧。”
高大伟走了。我回到屋里就开始合计着怎样应付明天与酒店老板见面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我骑着广义的自行车提前三十分钟来到了河沿大街。老远就能看见
马路对过的夏威夷大酒店那座18层的大楼,楼顶上矗立着夏威夷大酒店6 个红色大
字。夏威夷大酒店坐落在河沿大街的东头女人街的西头,在两条街的交汇处,座北
朝南。顺着河沿大街再往西边走20米就是一座小桥,过了小桥就是女人街。女人街
是按运河的河道弯曲而弯曲的一条街,像一条静卧的蛇将蜿蜒的身躯伸向无限的远
方。优美曲线的小街顺河道而延伸,犹如女人流畅优美的身体曲线,像水一样地流
动。置身于小街上的行人真切感受到的就是舒展和宁静。难怪这条街叫“女人街”。
女人街的南面是运河,运河的南面是万泉公园。
为了节省两角钱存车费我把自行车放在女人街后边的胡同里了。然后过小桥来
到河沿大街,到了河沿大街就到了夏威夷大酒店。夏威夷大酒店的高楼非常气派,
酒店门前有一个停车场,用白线画成的停车泊位停放着几辆高档轿车。正对大门的
是一个椭圆形的养鱼池,养鱼池里泉水喷涌,在阳光的映照下喷涌出来的泉水仿佛
丝丝串动的金丝银丝,好一派勃勃生机。在台阶下我看到酒店的门、窗都是用大玻
璃组合而成,宛如水晶。台阶两侧站着礼仪小姐和彬彬有礼的门童,台阶下还有保
安人员在来回走动。我沉了口气,稳了稳神,便踏上台阶。
两个门童笑容可掬:“先生,您好!欢迎光临,请进。”
一扇旋转的电动感应玻璃大门自动旋转起来。金色的横梁上有一个塑料小牌,
上面写着“请勿动手”。自动化的旋转大门不用人工手推自动旋转,我迈步走了进
去。
站在门里边的礼仪小姐伸手礼让:“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礼仪小姐引领我步入大厅。头顶上是高悬的吊灯,大厅里的一侧摆放着几组会
客的沙发。再往东边上一级台阶就是消费区。消费区摆放着小桌、小凳、鲜花。在
大厅的西面还有一间空闲的厅堂,厅堂里只摆放着几个桌凳,留下一片空间。服务
总台在进门的右侧,从服务总台左侧拐过去是上楼的电梯,步行楼梯对着大门。在
这华丽的大厅里,我有点儿拘谨,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向有沙发的那边走去。抬
头看看总台墙上的电子表,时间还没到。
我询问礼仪小姐:“请问,我等人在里边坐一会儿行吗?”
礼仪小姐说:“里边是消费区,如果你不消费可以在沙发上休息。”
“谢谢,我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向沙发那里走去,慢慢地坐在沙发上。想了
想,然后又站了起来,站着也不自然,我就又坐下了。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先生,请喝水。”
“谢谢,我不喝水。”
服务员离去了。
外面的机动车在鸣笛,我抬眼望过去,只见是高大伟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我
不由分说就直冲高大伟跑过去。只听一声闷响,我撞在大玻璃窗上,眼泪都撞了出
来,我忍着疼痛摸了摸被撞的头部。这豪华的酒楼真是让穷人出笑话的地方,那边
的服务员在偷偷地笑。我不好意思极了,好在高大伟没有注意到我。在光天化日之
下撞在了大玻璃上真叫人难堪。我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嘴里不住地发出谁也听不清
楚的唉叹声,眨着眼睛还竭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尴尬地向大门走去。还没等我走
出大门,高大伟就看见了我。
“复生!”他在招呼我。
“大伟!”我直奔大伟跑出去。
“走,进去吧。”
说着话,趁高大伟回身的时候,我赶紧用手使劲揉了揉前额,然后仍装出没有
事的样子。
“葛总正在8 楼呢。”
“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他是我的老邻居,没关系。我说你在北京举办过个人画展,在业内
也很有名气。”
“这好吗?”
“好,吹嘘点,别谦虚。”
进了大门,走过大厅,乘上电梯,我和高大伟来到8 楼,穿过两边都是玻璃房
子的一段走廊就到了总裁办公室。敲开房门,我和高大伟走了进去。总裁办公室很
大,如同一座宫殿,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房间。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办公室,很像
是港台电影里描绘的有钱人家的客厅。厚重的落地窗帘,宽大柔软的会客沙发,一
面墙的壁柜,金碧辉煌的吊灯,一个古铜色的电动地球载着一个小小世界没日没夜
地旋转。屋里点缀着绿色,我数了数一共有5 盆花树摆在不同的位置上。最突出的
就是两米多长的老板台,仿佛一炕铺坐落在房间后半部的半尺高的台面上,整个房
间被半尺高的台面一分为二。这一切都倒映在犹如水面一样的棕红色地板上。老板
台的后面坐着一个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方形大脸,鼻宽口阔,梳着一个小平头,
略显臃肿的身体向前倾了倾。
高大伟介绍说:“葛总,我给你带来了。这位就是油画大师古复生。”他又向
我介绍葛老板,“这位是葛总,葛总裁。”
葛老板站起身绕过老板台走到前边来:“哦,古画家,你好,你好!”他伸出
柔软肥胖的手,我把我的手伸给他。我们握了手。
葛老板向前一伸手:“请坐。”
我们3 人都坐在老板台前边的沙发上。一个女秘书从门外进来给我和高大伟沏
了两杯茶水,然后她就出去了。简单地客套一番,葛老板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我
都一一作了解答。然后葛老板又向我简单地介绍了酒店的一些情况,才知道夏威夷
大酒店是葛总和深圳的一家公司合办的股份制公司,全名叫夏威夷餐饮娱乐有限公
司。葛总任执行总裁,下设董事会以及财务监理会。而酒店部分则是葛总自己的独
资企业。葛总今天邀请我来是让我给一楼的会客大厅画一幅10m ×2 5m的油画,
费用是2200元,材料费实报实销。因为是高大伟介绍来的画家葛总才亲自接见。这
次谈话双方都很随便,因为我们不是上下级的那种关系,所以没有求人办事的那种
味道,更没有推销产品一味迎合对方的那种尴尬。随后葛总又叫来一位姓宋的办公
室主任,宋主任提供给我一幅夏威夷风光画稿。
我同意了,我说:“葛总,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使你满意。”
“那就画吧,有什么问题这位宋主任就全权代表解决了。”
宋主任又陪着我和高大伟去了一楼会客厅。一楼会客厅的房间很大差不多有200
多平米,葛总准备把这个会客大厅改造成为一个娱乐场所,并用这幅油画遮挡住西
面的窗户。
任务布置完毕我就开始进行准备,定做画框、购买油彩、画笔、调色板等。经
过20天的时间,油画《夏威夷风光》就立在了夏威夷大酒店一楼会客厅的正面。油
画得到了宾馆有关领导的一致好评,尤其得到了葛总的赞扬。我拿到了有生以来第
一笔靠绘画油画赚来的大把钞票,人民币2200元。
在画油画的许多天里,我一直在合计着另外的一件事,酒店一楼西侧的这个大
厅,目前仅仅当做会客厅使用,改造后也仅仅是一个娱乐场所,无非是健身、跳舞、
下棋、打牌。利用一楼的门面搞这样的项目实在是资源的浪费。假如把一楼大厅变
成快餐厅不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吗?一楼的位置很适合搞餐饮,因为有在宾馆住宿
的客人还有外边的散客都可以在此就餐。利用宾馆一楼这样好的环境开餐厅一定能
比周围的小饭店、小餐馆的生意要好得多,这里的环境优雅既卫生又方便再加上价
格合理,我相信生意一定会兴隆。我把这个初步的想法当做重大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没有跟高大伟说,等把这个想法进一步完善后再告诉他。画完油画后我利用三天
的时间,对女人街、滨河路前前后后的几十家小餐馆、小饭店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走
访。我发现在女人街正街上仅有两家不大的酒店。女人街后街是一条小胡同,叫滨
河路。滨河路是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几十家小饭店、小餐馆经营着各种风味不同的
小吃。天南地北的风味小吃都集中在这一条小街上,但是整个小街却没有一家较有
规模的大餐馆。我为滨河路以及女人街没有大餐馆这一空缺暗暗地感到庆幸。在成
功的三要素上我已经具备了天时、地利欠缺的只是人和。机会在天成事在人,我想
在一楼大厅开办风味餐厅肯定能发大财。我为我的这个想法激动得不得了!我又买
来餐饮方面和酒店管理方面的书籍认真研究了一个多月,一个月后我草拟了一份策
划方案。名称暂定为“关于开办大民族风味楼的实施方案(草案)”。那么我又怎
样把这个想法说给葛老板听呢?我想还应该依靠高大伟,求高大伟帮这个忙。我把
想法跟大伟说了,他也非常赞同,“剩下的事由我来办。”有高大伟的承诺我把悬
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我把策划方案草稿交给高大伟,再由高大伟转交给葛老板。
这段时间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做《北方英才》杂志的发行工作了。一颗心已经展开
翅膀就要飞向未来的夏威夷大酒店一楼的风味餐厅去了。
晚上我又失眠了,翻来覆去想着这件事情,可是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我眼睁
睁地望着窗外,街灯把一束清白的光投射进小屋里,照亮了墙上的一角,树叶不知
疲倦地还在玻璃上晃动。胡同口的街灯下有两个和我同样睡不着觉的男子,光着膀
子在下象棋,他们每走一步都把那棋子在棋盘上摔出啪啪的响声,每一次响声我都
跟着一激灵。这声音更让我难以入睡了,我丝毫没有睡意。睡觉这东西真是不能胡
来,有时候越是担心睡不着它就越是睡不着,哪怕是数上一千个数也无济于事。尤
其是当第二天有重大事情的时候,就更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可是越是需要有一
个饱满的精神状态你就休想睡上好觉。
我索性爬起来,推开房门走出院子,来到胡同口的路灯下,观看两位睡不着的
老客下棋。看了两局后我便亲自上场和那赢家杀了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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