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在毕业前夕,思想斗争最激烈的还是素珍,失恋,政审不合格,像两块大石头 压在她的心头。心上人离他而去,不能从事她喜欢的航空事业,她需要改行,素珍 本来话就不多,这样一来话更少了,这段时间她总是找人少的地方坐着发呆,一坐 就是老半天。在这段时间里素珍也主动找过我几次,我记得那是离毕业的前一个月 一个周末的晚上,那天宿舍里就我一个人,素珍来了,她一进门看着我问:玉晓, 宿舍就你一个人。 是的。然后我疑惑地看着她,素珍很少来找我。 她避开我的眼光,望着对面的的墙壁说:这些日子你还平静吧? 我不知她指得是什么,不过我理解她说得是爱情,我说,还不是照旧。 她迟迟疑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好像觉得她好像有话和我说,果然,她开口了: 玉晓,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我回头愣楞地看了她一小会儿然后点点头,我觉得有些希罕,我很长时间没有 单独和她在一起了,大约有一两年的时间吧,自从我搬出班里的女生宿舍后,几乎 就没和她有什么接触,我心里和她有了些生疏感,我看着她楞了很长时间,然后我 才点点头。 我和素珍走出宿舍,素珍走路还是很快,和过去一样迈着大步,甩着胳膊,我 还是追不上她,她回头看我一眼,也笑一下,可我感到她的笑里有很多心事。我就 想起了刚入学时那次我也是和她走在一起去食堂,她也是走一会儿回头看看我,微 笑一下,那时她的笑是无忧无虑的,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吃饭,走路时总是她比我走 得快,总是她在前我在后,我和她落的距离一长,她就扭回头看看我,灿烂地一笑。 我跟在素珍后面,走进教学区一座楼后停下来,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上有几 个小麻雀在叫着,太阳穿过浓密的树叶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素珍说:这里 安静。我们就停下来。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素珍蹲着,我想着素珍可能要和我说点 什么,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默默地看着对面的树,看着看着眼圈红红的,她 摘下眼镜擦擦眼睛,又把眼睛戴上了。我的眼睛也红了,我也想起了我自己,虽然 我们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我们两个人现在都很孤单,在这方面我们是同病相怜。 我很想像和小陈在一起一样搂着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我 觉得我们之间像隔着一层雾,近不了她的身边。我只是用同情的眼光呆呆地看着她, 不知道她从我的眼光里感受到了我对她的同情没有。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说:玉晓, 你是个好人和你在一起即便什么话也不说,感觉也很舒服? 我如果碰见了素珍,就陪她走走,她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就这样默默地走着, 因为改行这样大的事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慰了的,在这种情况下说,还不如不说。我 能默默地陪她走就证明我很同情她,她能够用心来体会物品这份情意就行了。有时 我也有意和素珍谈谈别的人,不知怎得说着说着就到了兰珍和忠仁身上。 素珍,忠仁离开你,你一定感到很痛苦吧! 素珍摇摇头说,这个结果我是预料到的,从和他好上那天起就知道他要离开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好呢/ 我的内心世界太孤单了。我很需要温暖,我很感谢忠仁在我孤单时给了我温暖。 你留恋那段感情吗? 素珍点点头,有很快摇摇头说:我太了解忠仁了,他是把个人利益看得比什么 都重要的男人,就冲着我要改行这件事,他也不会跟着我走到终点的。 素珍那你一定对改行很痛苦吧?你心里有什么苦就和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 我扭回头看看素珍,素珍的眼光看着别处,眼光有些散乱,我就没说。我默默 地注视着她,她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微微上吊的眉梢显出几分女人的生动。 我正考虑这该对她说点什么话,素珍开口了:现在毕业分配都集中了国防口上, 也未必全是好事。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看了我一眼,我也正注意地看着她,她继续说:从一方面说 国家重视国防工业,听说往届毕业生绝大部分也都是往国防口分配,人才堆积现象 非常严重,到了民用工业,人才少,说不定能很好发挥自己的能力,能干出点什么 来。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悲哀,我发现我又低估 素珍了,可能她对失恋改行这种结果早有思想准备。不过这种结果真得来临时,她 还是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消化和接受这种结果,因为这种结果毕竟是少数人,她经过 思想的思索以后就默默地接受了,她比起同龄的女孩子来表现得还是要成熟得多, 对未来没有很多梦想,很现实,没有大悲大喜的表现,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 我刚想和她说些什么,她又转了一个话题,说:玉晓,在咱们的几个女生中,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待人总是那样真诚,谁有了烦脑,总是比自己的事还着急,在 大学几年里我有一个遗憾就是和你接触地太少了,在大学里没有交了一个真正的知 心朋友。 在我的印象里,素珍一直和兰珍的关系好,她们是校友,又是老乡,现在因为 爱情她们成了情敌,我说:兰珍曾是你的知心朋友,在我的印象里你们一直是很好 的朋友。你很留恋她吗? 素珍摇摇头说:也可能过去是,后来就不是了,兰珍对爱情太专注了,她把自 己的感情全部给了爱情,对朋友的感情就淡了,甚至为了爱情和我成了情敌。我和 兰珍不一样,我是爱情也要,朋友也要,爱情和朋友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我是爱情的边缘人物,只是站在爱情的边上感受了一些,并没有真正进去,爱 情和朋友有什么不同并没有真正体会出来。不过在大学里朋友很多,和各种各样的 人都交过朋友,后来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散了,到现在在我的感觉里只有小陈是 我的知心朋友,觉得素珍谈的问题有些方面和我有同感,我说:其实交个知心朋友 也是很不容易的。 其实我在大学这几年是很失败的,连个知心朋友也没有。 我怎回答她呢?我知道她现在很需要友谊,很需要人的帮助,很需要力量。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素珍站起来说,我该走了。她说完一转身就走了,我愣愣地看 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房拐弯处的树影里。在许多同学眼里可能觉得素 珍挺清高的,那是她的表面现象,其实素珍内心挺苦的,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大 女孩,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呈现一种可怜兮兮的悲惨样,她是以另一种方式宣泄个人 内心的痛苦。 素珍在事业上一开始就呈现出了不平坦的趋势,她在爱情方面还是挺顺畅的, 尽管她在毕业分配上很堪坷,班里的几个男生还是对她有意的。能够爱上素珍娜是 需要足够的勇气的,要放弃自己多年追求的航空事业,陪着素珍改行,从事民用工 业,素珍的条件挺好的,长得高高的,不胖不瘦,白白的,班里的好几个男生还是 看上她了,愿意和她结为百年之好。我记得快毕业的前两个月,班里的那个叫田林 的男生就看上了素珍,可田林不敢自己去找素珍谈自己的心思,就托人和素珍说说, 过了两天,素珍有了答复,说不愿意,中间人就把素珍的意见告诉了田林。我想在 那些日子里田林的心情肯定是不平静的,他看上素珍,托人去问问素珍是否愿意, 这件事肯定在他心里反复掂量了好几遍,我记得在那些日子里田林和同学们的话很 少,打乒乓球来动作也很猛,他是在排泄内心的烦恼。我也想起了前几天素珍突然 找到我让我陪她出去走走,从头到尾她什么也没和我说,是不是也是因为此事烦心 的缘故呢?在很多情况下素珍是很深沉的人,她不大愿意向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思想, 大部人的感觉里她是个高深莫测的人。 其实素珍已经有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她看上了班里一个姓张的男生,姓张的男 生张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高高的直溜溜的身材,素珍主动约姓张的男生像他表白 了自已的心意,别看素珍平时沉默寡言,在关键问题上她是敢作敢为的,她是很有 主见的。 在那段时间里那个姓张的内心是很不静的,他如果选择素珍做自已的妻子,他 将受到牵连,他将不能从事他所喜欢的航空事业,和素珍一起改行从事民用工业。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事业,这是人生的两件大事该如何摆平?那些日子里他想啊!想 啊!饭也减了,人也瘦了。我记得有天中午我到教室,看见他双手托着下巴珂,眼 睛望着天花板在想心思,他看见了我就和我说了起来。在平时我和他的话并不多, 仔细想想几乎没说过什么话,是不是只是说过很少的话,想不起来呢,可我真得没 什么印象,后来我也记得问过他,他说也不记得和我说过什么。那天他可能想得心 太苦了就想找个人说说,正好碰见我就和我说了起来。他说从小他就很喜欢航空, 在中学时订了许多航空方面的杂志,在学校时还参加过学校的航模比賽。。。。。。 还有一次我吃过晚饭看见他一个人在男生宿舍楼后面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夕阳 在他的身旁拖了长长的身影,他急促地走过来,又急促地走过去,他的步子很大, 好像是在丈量楼房的长度,在这段时间里像他这样表现的人真是太多了,大家心里 都明白这是在思考爱情。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爱情,毕业分配时他和素珍一起远离学校的群体,分到了山 西忻县那个偏僻的小县城,后来他们在很长时间里和同学们失去了联系。 这段时间小陈也很忙,她的男朋友老郭被系里评为优秀毕业生,想去部队,小 陈的思想斗争得也很激烈,她为了和我能经常讨论这个问题,特意从她的宿舍搬到 了我们宿舍,睡在我的上床。我住的这个宿舍的另外两人,平时很少在宿舍,总是 当我睡醒一觉时她们才回来,早晨我还没起床她们就走了,我知道她们是和她们的 男朋友在一起,不过我有一个不太明白的问题,这些有了爱情的人难道连觉也不睡 了,反正我在宿舍里很少碰见她们,经常是在饭厅里碰见她们。这时她们就会端着 碗过来和我说会儿话,好像她们不是我的室友,是住在我的隔壁的同学或好友什么 似的。 我每天和小陈讨论的问题就是老郭去部队好?还是不去部队好?有时我们是站 在事业的角度考虑,觉得去部队好,去部队工作有前途,将来复员留大城市机会多, 小陈同意老郭去部队,然后她就把自己的意见告诉老郭,我们兴奋地谈着到部队的 种种,小陈就告诉我,如果老郭分到了部队,她就向系领导要求和我分在一起。。 但她一想到如果老郭真得到了部队,一年才有一个月的探亲时间,就有些受不 了,有时是站在爱情的角度考虑问题,觉得两个人搞了好几年了,有很深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老郭在她的眼里各方面都是很优秀的,老郭如果去了部队,万一再爱上 别人怎办,万一部队里老郭身旁有更优秀的女孩子怎办,她就可能永远失去了老郭。 到了社会上的工作岗位,再碰像老郭这样的男人是很不容易的。一想到这里,她就 不同意老郭去部队了,她和我讨论完了还要和老郭讨论,有时和老郭意见不一样时 她就眼泪汪汪的,真是一个十足的女孩子相,在平时小陈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在 人们的印象里有主意的女孩是不流眼泪的,但碰到爱情这根敏感的神经时她也变得 柔软起来。 有时我们两个也到外面去说,我们两个一圈圈地绕着南操场的跑道绕圈子,没 完没了说呀说呀的,很晚才回到宿舍去睡觉。这段是间里小陈饭吃不进去觉睡不好, 人明显得瘦了,她人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真正成了弱女子,站在那里大风过来就 可以吹着她走似的。我想小陈瘦成这样不知她的老郭心疼不?连我看见都心疼?要 是我那天碰见了老郭一定要题醒他,小陈是因为他瘦的,不过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 的,老郭最终放异了去部队,和小陈一起分到了河北省的一个地方。 除了小陈就是仙风了,仙风这段时间的心思也很多,本来仙风是个简单的人, 她不爱多去想很多不着边缘的事情,她很现实,但问题摆到了她的面前,她不考虑 也没办法。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在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的一天她突然接到一封 信,仙风看看信封上的地址,是北京一家航空研究所寄来的,寄信的人是本系高年 级的一个男生,大学毕业以后分到了北京的一家航空研究所,他在校时曾和仙风打 过乒乓球,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十分喜欢仙风,只是不知道她将来的去向,不敢冒然 提出和她交朋友的事,后来打听到仙风的父亲已经调到北京工作,他经过反复考虑 向仙风提出此事,他在信中说,你父亲是国家的功臣,我也在北京,只要你肯和我 交朋友,你也肯定能留在北京。 仙风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此事,就来和我商量。仙风表面看起来是个很漂亮 的女生,在工科院校里像她这样漂亮的女生肯定是屈指可数的,看表面人也很精明, 怎遇事一点主意也没有呢?我发现仙风原来头脑是很简单的,其实简单说得严重点, 是有点不爱动脑子了。我在很多人的眼里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而她在我的眼里是 个简单的人,所以只能说她是个更简单的人。小陈在我的宿舍时她不进来,大概她 也感到,她和我的关系没有我和小陈深,但她只要注意到小陈不在立刻就进来了。 我笑着对她说: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这样的好事,你应该答应才对,需多人 为了留北京挖空心思,而你这样好的机会送上门了还犹豫什么?你先答应下来再说, 成不成是以后的事了。 我说完这句话立刻发现我也变了,在几个月前我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而这几 个月给了我不少教育,人在关键时刻不为自己着想会终身后悔的,我首先把自己的 体会传给了仙风。 仙风疑疑惑惑地看着我说:这样好吗,这样不是骗人吗? 我又发现自己话她太多了,人家仙风的父亲在北京,我那能大包大揽地替她做 主呢?我想了想对仙风说:你还是去问问你的父亲,不管怎样,她总是你的父亲, 我感觉你的父亲还是很爱你的。 过了几天仙风对我说:我爸的意见和你的意见是一致的,可仙风还是犹犹豫豫 拿不定主意。这时我又给她拿主意,你不妨和他见一面看看感觉如何?仙风给那个 男生写了一封信约他到学校里来见一次面,地点就在南操场的西看台,仙风让我在 不远处看着,她这一说,我心里很感动,在这一刻她把我当成了她的亲人,仙风从 小失去了父爱失去了母爱,她的父亲虽然就在身边,由于长时间和父亲分离,和父 亲产生了隔阂,有些事她宁愿对别人讲也不愿对自己的父亲讲,比如此事。 那天那个男生真来了,这一见面你还别说,连我也有几分面熟,可能在一个食 堂吃了几年饭,经常见面的缘故吧。仙风和那个男子说完话,和他相跟着去食堂吃 饭,和我在一个桌子上,给我的第一印象这个高年级的男生是个很本分的人,不怎 样活泼,和仙风不是一类人。 果然晚上仙风问我:你感觉他怎样? 我笑着说;这话应问你,你怎问起我来了,是你搞对象,也不是我搞对象。你 感觉怎样? 仙风叹口气:也不知怎搞得和他在一起很别扭?人常说你所爱的男人是让你心 动的男人,我怎和他在一起没什么感觉呢? 我说:也可能你们是初次接触,可能接触过几次就会好些。 这样,仙风又和那个男生见过几次面,仙风告诉我一次比一次别扭,这个问题 也让仙风为难了很长时间,这个不爱考虑问题的山东漂亮姑娘也是吃不好睡不好。 她对我说,留在北京吧,如果两人感情融洽固然好,家也在北京。如果我和他合不 来,不是照样很孤单?虽说家在北京,可我对这个家没感情,我还是愿意回山东, 想着山东家乡的奶奶才是我的家。家在北京又不能回,那才是最让人心烦的事了, 我还是离开吧,最后仙风和那个男生拜拜了,和我一起去了陕西。 有时她们两都在时,就谈我的问题,小陈说:玉晓,你的个人问题也不要过于 悲观,其实你的条件也满不错,父亲是领导干部,你是大学生,你的人品有好,不 难找对象,看见自己合心的男人要主动出击,不要错过机会。我们都这么大了,谁 和谁都不是那么回事。 仙风也说:我们两在一个单位工作,互相操点心,你看见有合适我的,你就给 我介绍一下,我看见有适合你的就给你介绍一下,听说到了工作岗位,男女找对象 都是要靠别人介绍的,我想也不难找。 小陈说:玉晓,我在我们单位看见有合适你的也给你介绍一下,你们先通通信, 看看照片,如果满意,就调到我们单位来。 仙风就说:小陈,你看见适合我的,也给我介绍一下,如果合适,我也调到你 们单位。 小陈说:仙风,你长得那么漂亮,连眼睛都会说话,不用介绍,就有很多男人 自动找上门,只是你的条件不要太高了。 仙风笑着说:小陈,你真坏,你明知道我没有对象,还故意用话挖苦我。 小陈说:不是挖苦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信来个民意测验。然后仙风就追着 打小陈,大家欢乐成一团。 那天碰见了贺玉,她也羞羞地看着我,告诉我她也有男朋友了,是咱们系的高 年级学生,他分到了江西这次专程回北京接她的,她是大班的第一个党员,理所当 然是系里的优秀毕业生,我问;系里的优秀毕业生都去了部队?你为什么不去部队 呢? 她说:我既然和他确定了夫妻关系,就是他到那,我也到那。我不能离开他。 我的印象里大学里的党员很少,个个都是把革命放在第一位的,而不谈爱情的 正人君子。而贺玉不是这样,我这才明白党员也是很重感情的,也是把爱情放在第 一位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向她祝贺,表示如果有机会一定带我见见她的男朋友。我 看着她的背影想,平时那么革命的人,也有了对象,她是怎谈地呢?也是和别人一 样是地下活动?看来学校不让谈对象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