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我沉默。 “你这个傻妞。”她不屑地看我,“才见了个男人就掏心掏肺了,白痴!” 我白了她一眼,想说:“难道你不是白痴?你行,你狠,现在还不是躺在医 院里,连贵一点的药都不敢买,还有脸说我,大家都一样惨!” 可话在嘴边,我想了想,没吐出来,伤口上洒盐也许很痛快,可往往后果严 重,我不是来看她笑话的,没必要把她逼到死路上去。 她也是个聪明人,牙尖嘴利的人往往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的弱处在哪里,她 早准备好接下来的反攻,可我不响了,这么忍让,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终于,她面无表情地说:“他还在本城,并没有走。本地这么好的风水,遇 到你这样情愿掏钱不告发他的傻子,他怎么舍得离开。” “你……你们没在一起?”我低了头,是不是萧瑟没走,所以他也留下了? “干嘛要在一起?”她瞪我,“不错,我是算计了你,可是谁叫你看上他的, 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不过是捞点油水而已。” “你敢说和他没有关系?他不喜欢你?” “他喜欢我干什么?出来混的什么人都不能喜欢!”她暴躁地嚼着口香糖, 不像是在说谎话。 我完全呆住,怎么是这么一回事,他喜欢别人我固然听得难过,可若不是这 么一回事,我更加难过。 “你还骗我呢。”我冷冷地说,“你想开一家冰淇淋店,名字就叫‘一室阳 光’,他也整天念着这个名字,如果和你没关系,你们为什么这么心心相通。” “神经病!”萧瑟瞪我,“一室阳光是一首歌,史晔最喜欢的那首,你听了 大半天,难道不知道?” 我跳起来,手足冰凉,一首歌?一室阳光? “那小子把这首歌当宝一样,每天要唱一遍,你没听进去?”她看我,倒也 并不是很奇怪,在她眼里,我这种脑子有病的人误会些许事是再正常不过的。 “怎么唱?”我问她,声音听起来空空的,“唱一遍给我听。” “早忘记了。”她不肯,叹了口气,只是说,“不过史晔说那歌是专写给我 的,听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什么味道来。”又愤愤地转了口气,“不过是首歌,又 不能换钱,我跟他说,等出了唱片发大财后再来找我吧。” “那你和他是没有关系了?”我茫然,怎么会这样? “当然,那小子不过是酒吧里卖唱的角色,没房没钱,跟了他不是倒霉嘛。” 她误会了。 “我说的是枫。你和他不是恋人?” “我没这个福气,他眼光那么高,混的又是高层阶级,怎么会看中我?他不 过是知道你与我熟,所以不让我把他的底细告诉你并帮忙撮合罢了。” “什么底细?”我鼻子发酸,拼命忍耐着。 “你还不明白?每个酒吧里都有他这样的人,专门泡那些有钱没事的女人, 你别看他像模像样有根有据的,他的工作名字不过是个幌子,每做一票生意后就 会换掉。” 萧瑟这次是人流后发现子宫肌瘤,所以开了刀在医院里调养,这是我从主治 医生处得知的详情。怎么会人流?父亲是谁?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只是为她 交了笔医疗费,这样医院能开些好药,她可以早早出院。我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和 她见面,她说得对,我只有钱,别的,什么也帮不了她。 随后我去了雅客吧,八九点的时候乐队正好上演,而倪亚和杨名都没有到, 我求大卫帮我点歌,要听“一室阳光”。 “他们说这首歌是以前史晔自己作词作曲的,他走后再也没有人唱过。”大 卫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楚楚可怜的表情,终于心软,“算了,我再 去问问他们记不记得歌词,就当重新操练一遍。” 于是,这一晚我手里捧着爱尔兰咖啡,坐在曾经的事故现场。倪亚说:失败 的爱情与交通事故相仿,姑且让我先承认这一句。 当音乐响起时,我突然忆起,这首歌,果然已听到耳熟,原来每次开场史晔 唱的就是这个,歌词很短,唱得又轻,大半是音乐缓绵悠然,所以我一直以为是 背景音乐。 窗外的太阳温柔了很久,房间里你的眼神倔强但无助,我爱,心扉是一扇扇 的窗,打开它,从此,一室阳光。 他们反复地唱,一遍遍,柔和得像呻吟一样,我一听再听,咖啡一杯接着一 杯。 萧瑟到雅客吧多久了,有没有三个月?史晔天天在表白,可是她并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并不认为她能有几分可信,也许一切如她所说,枫只是个流连 娱乐场所伺机搭识有钱女客的骗子,而她只在这一场骗局中收取了些许好处,可 是这话本身就有破绽,我并不是一个外表华丽的女孩子,大衬衫配牛仔裤,枫如 何能知道我的身家?萧瑟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 可是,我不再想追究。因为,此刻我在听史晔的歌,情歌中它不算精致,可 最是深情,而且,因为被忽视反而份外动人。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