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摊牌(4) 庙堂权力的角逐、势力的更迭,与宫闱背后的封赏,合该是相辅相成——钮 祜禄·东珠被晋封为皇贵妃,恰好,也是在康熙八年。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花香扑鼻。 宽敞的院落中,几树桂花典雅幽浓。熏风送暖,花瓣飞扬,宛若下了一场花 雨。远处,回廊依傍着假山嶙峋,井亭悠然,几处红花绿草,几处莺啼婉转,那 些红墙碧瓦仿佛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 福贵人说得对,承乾宫的风景的确比御花园美多了。 经过通传,景宁提着精致的红漆食盒,施施然,随着伺候的宫人,走进了承 乾宫的寝殿。 座上,坐着一脸雍容的钮祜禄皇贵妃,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了一件菲 薄的雪纺薄纱,衣摆和袖口都绣着雅致的花纹,笑眼弯弯,依旧是一副灵秀的模 样。 "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不知是习惯成自然,还是在她的面前不必故作客套,她今日破天荒地没有自 称" 奴婢" ,一句" 臣妾" 说得极其自然。 东珠笑着走下殿来,虚扶一下," 你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一朝得封便是身 价百倍,比起那些苦熬多年的贵人、答应,不知道幸运了多少。" 景宁低着头,却不防嘴角扯起了一抹笑靥。 她一直记得,东珠赐她凉药时的模样,雍容、高贵,宛若恩赏。可如今,她 被封赏为宁嫔,东珠却丝毫不恼怒,不记恨,不仅不像那些妃嫔一般找她麻烦, 反而客气殷切,厚待有加。可见,她的毒无不下于暗处,令人防不胜防。 " 娘娘过谦了,臣妾蒲柳之姿,怎敢和众位秀颜花容的贵人、常在比,娘娘 羞杀了……" 东珠轻笑,艳丽的姿容桃羞杏让,娥眉曼睩," 景宁这话可就不对了,若是 蒲柳之姿都能够被破格封赏,那那些花容月貌的,岂不是要屈死了吗……" 令人惊心的话,刻薄艰涩,从那张盈盈小口中吐出,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不舒 服,反而带着恬静的味道。 景宁俯身又拜了拜," 是臣妾疏忽了,多谢娘娘提点!" 将臂弯中的食盒交给其中的一个奴婢,她殷殷地道:" 臣妾特地带了一些江 南的糕点,比之御厨的手艺自是差了一截,还望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东珠接过食盒,打开一瞧,里面盘盏精致,糕点晶莹可爱,竟然是她最喜欢 的梨花酿和金糕卷。 她笑了一下,悠然地抚了抚腕上的玉镯," 在这个节骨眼上,妹妹来我这承 乾宫,不光是为了送这盒茶点吧……" 景宁轻轻抬眼。高座上那娇憨灵动的容颜依旧清纯,只可惜一双杏眼笑意吟 吟,眼底,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精明和算计。 最单纯的一张脸,却偏练就了一颗城府深重的心。深宫这个大染缸,五颜六 色,却没有一处是白的。 " 这些点心,倾注了臣妾对娘娘的一番心意,也是一番恳求之情。宫闱难测, 多少风霜雨雪,令人防不胜防,臣妾资质鄙陋,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少 了娘娘的提点,可算是两眼一抹黑呢……" 东珠轻笑," 这两眼一抹黑啊,可是分人的,毕竟,妹妹现在有皇上那盏大 灯照着。你说,哪里还照不亮呢!" " 娘娘您说笑了。" 景宁微微垂目,隐去了眸中一抹晶亮," 灯亮与否,也 只是照得见人家,照不见自己哪。况且,臣妾位卑身贱,岂敢与后宫众妃嫔姐姐 们争风邀宠,唯有小心本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东珠若有所思地敛下神色。 半晌,东珠将景宁拿来的食盒打开,一层一层揭开,最后一层里,俨然放着 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 是凉药! "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笑逐渐冷了下来,杏眸微闪,透着森森寒意。 见她有些恼了,景宁反而平静下来,将身子微微低了低,眸中淡然无波," 曾经,娘娘也受过凉药的毒害吧……" 宫里头,一直有个传闻:六宫之内,一后两妃,均是政治联姻的结果,表面 上平静无波,暗地里却是血雨腥风。康熙十一年之前,出生的皇子皇女,不是早 夭,就是胎死腹中,而品阶仅次后位的两个皇贵妃,虽有圣宠,竟皆一无所出, 其中缘由宫中人讳莫如深。 可如今看来,合该是因为这一瓶小小的凉药。 她去钟粹宫,找原本在承乾宫伺候过的姜珥,除了想要知道东珠日常习惯作 风,最重要的,便是问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当然,姜珥的倾囊相授,不 会仅仅是因为景宁那些小恩小惠,而是因为她答应了一件对姜珥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是后话。 " 没错,本宫确实曾经被下毒,正因如此,永远都不能怀上孩子。" 东珠咬 着牙,眸中灼烧起了烈烈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