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探高楼的第二天,正楷和拉拉凑在一起制定了一个周密的报复计划,决定在 私下里替老布报仇,以牙还牙,惩罚那些戏弄过他们的女人。 这个计划对于拉拉来说纯粹就是个好玩的恶作剧,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是经验十 足,他只想通过这个很有几分刺激的特别行动达到两个目的:一是替好朋友出一口 恶气;二是证明自己的魅力。 而正楷也有自己的理由,前几天,他听说单位里的小美突然秘密结婚了,昨天 小夫妻俩一脸幸福的样子来单位给大家发喜糖。正楷平时对小美情有独钟,虽然从 来没有在她面前示过爱,但心里是对她很有好感的,这可能与正楷不苟言笑的矜持 作风有关。但对于正楷来说,小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瞒着他,是他不能接受的,等 到一切成定局的时候才让他知道,虽然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正楷却好像 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他对女人的失望程度突然间增加了好几个百分比。 所以,他们决心联手搞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大战,让那些把男人当玩具的女人 们也来尝尝被男人戏弄的滋味! 行动的第一步是要摸清这几个女孩的生活规律,于是两人开始有事没事地旷工, 拿着照相机和摄像机对她们实施全天候全方位的跟踪活动。 华姐一边拎着箱子匆匆走着一边给预约的客户打着电话:“喂!是张先生吗? 是我,阿华,行,我已经快到了,正在往您公司那边走,五分钟以后就到。好,没 问题!” 离华姐身后十五米左右的地方,正楷正端着一架微型摄像机,左闪右跳地躲开 华姐不经意的视线,一边将她走路的整个过程拍下来。旁边有个行人走过正楷身边, 停下步子,警觉地盯着他。 “看什么看啪戏,没见过啊?”正楷没好气地把那人远远轰走,生怕被华姐看 见。 很快,华姐迈着轻快的步履走进了一座饭店的大堂,随之消失在一扇门后。正 楷在大门的不远处选了张桌子坐下,从玻璃的反光中观察里面的动静。 一个小时以后,华姐拎着同样的箱子走了出来。 她一走出饭店大门,正楷就跟了出去,尾随着华姐来到一家名牌服装专卖店里。 正楷躲在窗角,将摄像机镜头伸过去,偷偷将华姐一件一件试穿衣服的动作全 盘照收。看着镜头里面华姐意气风发、气质盎然的身姿,心里不由得阴阴地笑道: “哼!现在让你得意,以后俺就该让你痛不欲生了!” 拉拉来到一片豪华的别墅群,取出望远镜对四周的环境做着大致的了解,正准 备进小区大门,正迎面走来一个保安,礼貌地挡在他面前:“先生你好,请问您找 谁?” 拉拉动作娴熟地从兜里掏出一张记者证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哦,我是《京都 日报》的记者,专程到这儿来拍些宣传照片,给你们公司写专题报道的。” 保安一听是新闻媒体的,知道老总向来好这口,便忙不迭地请拉拉进去。 拉拉大摇大摆地踱了进去,心中暗笑:嘿,昨天死缠烂打地请豆豆利用工作之 便给自己办了这么一张记者证,没想到还真挺管用。 一座外墙被涂成金黄色的别墅凉台上,小蝶穿着一件紫色的宽大的上衣,长发 凌乱地披散在两边,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睫毛长长地翘起来,水汪汪的眼里装满 了忧伤,像是一只被折翼的飞蝶,没有了往日的轻快和自由。 小蝶哭丧着脸,无聊地给自己拍照,她举着一个小巧的一次成像照相机,伸直 双手,用镜头对准自己,装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啪”地照了一张。照片从后面缓 缓退出,被她一把抓住,用两个小手指捏在手里,在空气中轻轻地摇晃,等它快些 晾干。 体积庞大的胖老太太靠着一张宽敞的躺椅,守在小蝶边上闭目养神。 跟拍的拉拉调整了手持录像机的焦距,忙着从下往上偷拍小蝶的动作。 拉拉看到大概是小蝶不耐烦照相了,她转身抱怨着:“奶奶,我想出去一下。” 老太太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带着口音问:“出去干吗?” 小蝶一副哀怨的声调:“我好久都没有逛街了,都没衣服穿了,想出去买点衣 服。” 老太太一脸的愤愤然,说道:“没衣服?那屋子里满柜子的衣服就不是衣服吗? 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年到头辛苦干活,都没有一件像样的新衣服。你现在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许买,浪费钱!” 小蝶见通融不成,无奈地趴在凉台上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嘴 里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歌。躲在凉台下面的拉拉捂着耳朵,小心地缩回了头。 小蝶看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又不会跳下去,你看着我干吗?” 老太太振振有辞:“你不会跳下去我信,可谁知道你会不会拽上来一个?” 小蝶悻悻地走进房间,仰面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突然将头捂在被子里,号陶大 哭起来。等再抬头时,脸上没有一点泪痕,只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橘子的吉普车像匹脱缰的野马,在宽阔的马路上横冲直撞,旁边的车辆纷纷躲 避。不多一会儿,后面就跟上来一辆摩托车。 一个年轻的警察一边用对讲机说话,一边加速,最后终于超过了橘子的吉普车。 他在橘子的车玻璃窗外挥舞着手,示意她停下车。 橘于见躲不过去,前面又是一堆车子排着等绿灯,不情愿地减了速。 警察的摩托车挡在了她的车前,他走过来敬了个礼,说道:“小姐,请您出示 驾驶证。” 橘于嘴里嚼着口香糖,满不在乎地说:“我怎么了?” 警察有礼貌地说:“您违犯了交通规则。” “谁告诉您的?” “我亲眼看到的。快出示证件,我等着呢。” “您说您是亲眼看到的,但您不也可以胡说吗?我凭什么把证件给您?” “因为我要例行公事。” 橘子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例行公事啊。可是,我不认识您,我 怎么可以把证件交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呢?” “我是交通警察,我有权这样做,交给我您尽可以放心。” “可我怎样知道您是交警呢?” 警察指着自己的衣服:“您没看见我穿着制服吗?” “制服能说明什么?制服是可以假造的。我的朋友玲玲就认识了一位穿制服的 的男人,她当时爱上那个人了,不过后来才发现……”橘子滔滔不绝。 警察不耐烦地打断她:“请不要给我讲故事,我在等您的证件。” 橘子有礼貌地纠正他:“这不是故事,是往事,而且是事实。我只是想证明, 制服并不总是可信的。” “那好,我让您看我的工作证。”警察一边说一边愤愤地掏出证件。 橘于毫不客气地接过工作证,仔细地端详着说:“可是照片上的这个人不像你 呀。” 警察探头看了一眼:“咦?怎么会不像?” “可能是没戴帽子。你摘下帽子让我看看。” 警察哭笑不得,无奈地摘下了帽子。 “站直点,别皱眉头。有点像了。照片很久了吧?”橘子一脸的费解,好像这 是一个很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警察连忙解释:“这是好几年前的。” 橘子端详着照片,由衷地说:“您那时很帅。” 红灯已经变成绿灯,橘子前边的车辆已经陆续开过马路,后面车子堵了一溜, 有的司机在猛按喇叭。 警察回过神来,焦急地说:“小姐,请把证件还给我。” 橘子一扬手,不肯给:“您急什么?只要证件不是伪造的,就不会有什么事发 生,您还担心我会吃了你?” “可我正在值班,我很忙!” 橘子气愤地说:“那你是否觉得我的空闲时间很多?我要去商场买衣服,眼看 就要换季了,我还没有任何过冬的准备呢。哪像你们,一到季节就发衣服,什么都 不用担心;我还要去顺路看朋友,我那个朋友被她奶奶给软禁起来了。我觉得她家 里人太过分了,怎么能随便就把人关起来呢?您说是不是?对了,这归不归你们管?” 说话间,后面的司机们的喇叭按得山响。 警察着急得脸红起来,忙说:“行了行了,快把证件还给我!您看看您后面堵 了多少车了。” “这怎么能怨我?又不是我拦住了您,而是您拦住了我。” 警察近乎哀求地说:“好好好,算我错了。您快把证件还给我,赶紧把车开走。” 橘子大度地将证件递过去:“给您证件。以后可别再随便在这种热闹的大马路 上制造交通堵塞了。再见!” 紧随着橘子的一辆车内,拉拉和正楷面面相觑,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 来。 拉拉决定先发制人:“正楷,这个娘们儿由你来搞定吧,我那一套对她肯定是 没戏,你不妨试试?” 正借连连摇头说:“这个我可没兴趣。而且,看她这气势,我要上阵的话准毙, 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拉拉点头称是,想到刚才的一幕,吓得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现在他终 于知道为什么全世界男人都愿意找个日本女人做老婆——因为温柔可人嘛! “要是我以后生个女儿像她这样,我一定会把我女儿掐死!”拉拉惊魂未定地 说。 正楷做出沉思状,说:“可是她们是仁,咱们是俩,兵力不足,咱得再找个合 适的人手呀。” 拉拉吧嗒着嘴,为难地说:“找个信得过的帮手,难!找个既信得过又能搞定 那母大虫的帮手,难上加难!” 正楷一脸的沉重:“看来要对付这个货色,真是件他妈的不可能的任务。” 旗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办公室里听见拉拉的高谈阔论了,每天见他鬼 鬼祟祟地同正楷咬耳朵,一咬就是半小时,一下班就拎着个摄像机跑得没了踪影, 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小动作。昨天两个人又无缘无故请了一天假,一点都不把我这个 当老板的放在眼里。 旗杆抓时间纠集员工中的“耳目”开了一个会,连骗带逼,才多少了解到其中 的一点“黑幕”。 旗杆推开门探出个头,向拉拉和正楷做了个手势:“你们俩,进来一下。” 等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旗杆便开门见山地发问,目光在拉拉和正楷脸上扫来扫 去:“你们俩最近忙什么呢?”拉拉陪着笑脸回答:“没忙什么。” 正楷依旧是那副酷相:“忙什么?上班的时候忙业务,下班忙生活喽。” “那……你们在业余时间是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内容的?” 拉拉呵呵地笑道:“和别的同事一样啊,泡吧、看电影、听音乐,没什么新鲜 的啊。” 正楷斜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经理,业余时间的事属于个人隐私,我想我 们应该有保留的权利吧?” “好,属于个人隐私,你们有权保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有自己的个人隐私呢?” 旗杆笑容满面地问。 拉拉其实已经听出点什么,忙不迭地打着哈哈掩饰:“那是当然的了!正楷是 吧?” 正楷连忙积极配合:“是的,是的!” 旗杆似笑非笑地问:“是吗?……不过我听说,你们俩好像在背后给我起外号 来着?这算不算侵犯了我的个人名誉权!” 两人愕然,异口同声道:“这……没有啊。” 拉拉故做愤慨状:“谁?是谁在你面前造我们的谣?找他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旗杆将他一眼看穿:“别装了,装得又不像!哼!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你们背后叫我‘旗杆’,能不能告诉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 拉拉满脸堆笑地说:“哎呀,这是褒扬啊!您是经理,是我们心目中的一面大 旗,这个外号取得就是这个意思。” 旗杆的脸一下子拉得像个秋天的大苦瓜:“呸,你们说的是旗杆,没有提到旗!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是说我这个人就是一根没感觉的老光棍!永远挂不上旗的光旗 杆!对不对?” 两人对望一眼,吐了吐舌头,一时间都低垂了脑袋。 旗杆趁胜追击涧道:“你们还说连老母猪从我边上走过去,都不会闻我一鼻子, 是不是?” 两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旗杆越说越气,厉声斥责道:“你们这么做是对我的低毁和侮辱,我可以告你 们,你们知道吗?!” 两人惶惶不安,僵直着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不敢抬眼看旗杆,能想像到,他此 刻脸上一定是涨红得像猪肝一样。 旗杆渐渐平缓了声音:“当然,我可以大人大量,不计较这些,但是有个条件 ……” 两人同时喜出望外地抬起头:“啊……?” 旗杆的语气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吭哧了半天才说:“你 们得算我一个。” 正楷疑惑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拉拉也是一脸的愕然:“你是什么意思?” 旗杆憋了好久才很不好意思地点破:“她们是三个人,你们是两个人。你们不 正好缺人手吗?” 拉拉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指……”他强忍住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可是 ……就您?别逗了,您哪儿成啊!不行!”拉拉不知怎么劝他才好,把个“你”也 变成了“您”。 旗杆义愤填膺,从转椅上“腾”地站起身来:“我怎么不成?” 拉拉掰着指头挨个给他数:“第一,您没有真正谈过恋爱,经验不足;第二, 您没有任何业余爱好,情趣不足;第三,您做人做事都太理性,激情不足;第四, 这是最关键的一点,您太老了!” 旗杆神色凄然,近乎绝望地说:“我知道全公司的人都嫌我没意思,嫌我不懂 幽默不懂情趣,除了经商,什么都不会。我每次都想跟你们一起去参加你们的活动, 可是又怕扫你们大家的兴。你们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时 候,心里有多么寂寞,多么希望能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让我做做?这种痛苦而孤独 的感觉你们懂吗?” 拉拉满怀同情地望着他:“经理——!” 旗杆说得越发伤感:“其实,我也是个正常人,我也渴望有个人能真心爱我, 我也可以爱她,我们共同去创造未来,去享受美好的人生,那将是多让人陶醉的事 情啊!” 正楷也被深深感动了:“经理——!” 旗杆简直是近乎悲悲戚戚地继续说着:“可是,到现在,我都快奔四十了,还 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次恋爱呢。一天天过去,我也一天天变老,我真害怕直到人 士为安的那一天,还没有尝过爱情的味道,那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 拉拉和正楷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今天老板为什么这么伤感,可又想不出用什么 话来安慰悲痛欲绝的老板。 这时旗杆经理哀哀地求起他们:“这件事就算我一个,行吗?” 两人意见空前一致,同时摇头,像商量好了一样回答:“不行!毫无商量余地。” 旗杆经理立刻收敛了乞怜,一边冷笑一边胸有成竹地敲着桌面:“那好,你们 俩是想自己辞职呢,还是我找个理由解雇你们?” 两人一听,顿时哑口无言。 拉拉语气软下来,忙解释:“经理,我们不是不想让您去,而是因为从本质上 讲,这根本不是什么恋爱,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我们要骗到那些女人的真情, 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她们抛弃,让她们也尝尝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但她们个个都不 是省油的灯,我们一不小心就很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您是我们的带头人,万一要 是出什么事,我们可怎么向公司里的其他人交代?” 旗杆满不在乎地说:“这才叫刺激呢!至于在女人那儿会不会吃亏,你们就放 心吧。我在这方面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已经有相当的免疫力了。” 正楷意味深长地问:“请问阁下,您这经验是从哪里得来的?” “吃亏吃得多了,不就有经验了?” 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像商量过了一样,异口同声地说:“哦,原来 如此!那……好吧!”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交给旗杆去啃。 “到时候,我们就躲在一旁看热闹吧!”这是正借和拉拉心里同时最想说的一 句话。 三天之后,旗杆又把正楷和拉拉召集在一起,在会议室展开了一场秘密的对手 分析会。 旗杆西装革履,特地带上一副平光的金丝边眼镜,坐在主席位置侃侃而谈: “有道是,情场如商场。男女之间的爱情就是一桩生意,相爱的两人是对手,你赚 了她就赔,你赔了她就赚。要想不赔本,就得知己知彼。关灯!” 会议室霎时间一片漆黑。 幻灯机在墙壁上打出夜飞蝶的一张张照片,近景、中景、远景、特写,戴墨镜 的、穿泳装的、披风衣的…… 拉拉大为惊叹涧道:“经理,您是从哪儿弄到这些资料的?” 旗杆得意洋洋地说:“佩服我了吧?没有两下子,能当你们的头儿?好,接下 来,我将分别介绍几位对手的情况。” “第一位是正楷的猎物,姓名:小蝶,又叫夜飞蝶,今年二十五岁,大学本科 毕业,现在某公司担任服装设计师,主要是设计女性内衣,现在展示的这些都是她 的设计作品。但是这些设计从来只有样品,从来没有投放过市场。可能是由于某些 设计指标不够格的缘故,又因为该服装公司的总裁就是她的亲爸爸,所以,即使设 计作废,也照样支付她高额的设计费。” 正楷专注地听着。 拉拉拿起桌子上的几张打印稿,大声念道:“强调一,小蝶一直耿耿于怀的就 是她的作品得不到认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真诚地对她的作品做过较正面的评 价。在这方面,此女暂出于极度饥渴状态;强调二,该女子有无病呻吟的习性,渴 望有人愿意一生倾听并从心灵深处与她共鸣,因而常常在陌生场合用诗化的语言与 人交谈,但其中往往暗藏杀机。据某酒吧人士介绍,她曾经以该种手法蛊惑并戏弄 过多位优秀青年;强调三,该女子虽然行为思想均属怪异,但在潜意识里没能脱离 女性的天性——也就是说同样希望被一种能令她崇拜和仰视的力量所征服。她最不 喜欢男人对她发出以下几种提问:我可不可以吻你?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我可不可以打电话给你‘!我可不可以拉着你的手?我可不可以再找你?如在与其 交往的过程中,出现以上提问之一,即被淘汰。” 正楷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受虐狂!神经病!” “切记,到了关键时刻不能跟她回家,而是要强硬地把她带回你的家,并施以 男人的威武之力,将其收服,那样才能使她从此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正楷叫苦道:“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拉拉,你知道我平时最不喜欢强迫别人做 事了,这个……还是你来搞定吧。” “资料显示,该女生在读大学的时候电脑课程从来没有及格过,属于逻辑思维 能力极度萎缩类型,因此,至今不会使用PHO -TOSHOP做设计图,这是她一直感到 苦恼和遗憾的事。虽然她目前拥有电脑的配置非常高,但连基本的杀毒软件都不会 用,电脑经常处于半瘫痪状态。” 正楷兴奋地叫起来:“这个我成,就从这儿下手!当一回黑客。” 拉拉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接道:“补充资料!这个小蝶喜欢有肉的男人。… …” 正楷有些诧异地打断拉拉:“什么意思?” “她认为男人的身上有几处必须有肉。嘴唇要有肉,厚嘴唇的男人为人厚道。” 正楷摸了摸自己厚厚的嘴唇。 “下巴和耳朵要有肉,这样的男人会照顾人。” 正楷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和大耳垂。 “背后和前胸都要有肉,这样无论是背着还是靠着,才足够舒适。双腿要有肉, 枯树枝一样的腿无法让这个女孩产生安全感。最重要的是屁股要有肉,她的理论是, 屁股大而有肉的男人最顾家,小屁股的男人多半靠不住……” 正楷眉头一跳:“靠,我怎么觉得她应该去找只猪当老公?” 这时一组华姐的照片—一闪过,与刚才妩媚妖娆的夜飞蝶相比,她要显得更加 雍容华贵汽质也更加成熟大方,身上具有一股浓浓的女人味。拉拉第一眼就对她有 了某种好感,尤其是她举手投足中流露出来的一种沧桑而宽容的风度,更让拉拉心 旌摇荡。 旗杆坐在一旁担任解说:“何咏华,江苏扬州人氏,八年前赴香港某著名美容 学院深造。两年后回国,次年结婚,两年后又离婚,独居至今。她今年二十九岁, 其他几个女孩叫她华姐。目前在本市一家一流美容院做发型设计。因为占有股份, 地位远非一般的小发型师能比,要找她做头发必须预约。她基本上不在美容院,而 是拎着工具上门给‘贵族’们做头发,收入丰厚。” “强调一:她在给男人们做发型的时候有一个怪癖——是按头发的数量多少收 钱,头发越少收得越高,头发越多则收得越少。” 拉拉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强调二:她表面稳重矜持,善解人意,实际上她是个阴谋家和策划者,有过 短暂的婚史。据江湖传闻,她算是个历练风尘的老狐狸精。拉拉,她比你整整大六 岁,你扛得住吗?” 拉拉不耐烦地挥手说:“别废话!客观介绍,不要对人物加以主观评述和人身 攻击!” “强调三,华姐在工作过程中,由于工作性质特殊,使她遇见过各种各样的有 钱的中年男人。但这些人往往对她不怀好意,有时甚至图谋不轨,所以导致她对男 人充满失望,认为男人都是城府而贪婪的食肉动物。但是在心灵的最深处,她又极 其渴望能得到最单纯、最干净的爱情,希望能与一位既懂得如何去爱惜、如何去保 护女人,同时又有一颗天真善良的童心的男人共度一生。” 拉拉已经开始琢磨对策:“靠,好矛盾的老女人。” “强调四:目前她最喜欢听的一首歌是《一见钟情》,理由是她觉得里面的歌 词写得温柔、浪漫而富有诗意,同时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 拉拉眉头一皱:“年纪这么老了还听这种东西?俗。我看算了吧。” 旗杆提醒他:“这个女人外刚内柔,表面看起来坚不可摧,内心其实十分脆弱, 说不定,她会因为一首歌而爱上你的!对了,我得给你念几句歌词:……茫茫人海, 在这一端,我遇见你,你的眼神,让我痴迷,不忍离去。……他们说这是一见钟情, 我说这是前生注定,我们要做树上的两只快乐小鸟,好像未来就该那么好……用心 背吧!” 拉拉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说这老女人既工于心计又喜欢故作浪漫,那她 要是真的爱上我,我岂不惨了?” 正楷附在拉拉耳边,暗授机宜似地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到时候,我们再 一脚把她蹬得远远的,不就达到我们最终目的了?再说了,如果她们真的全爱上我 们,最惨的肯定不是你!”正楷指一指旗杆,朝拉拉使个脸色。 拉拉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旗杆依然正襟危坐,放着幻灯片。 这时,橘子的巨幅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是一种怒目而视的表情,正楷和拉拉联 想到那天在马路上遇见的一幕,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旗杆望着他们俩,笑容可掬地说:“这个女孩,名字叫李若梅,她嫌自己的名 字太文气,觉得俗不可耐,缺乏个性,就自改姓名叫李橘,平时朋友们都叫她橘子。 这个就交给我搞定吧!” 拉拉和正楷两人用一种空前敬佩的眼光仰视着他,心里同时在说着三个字:巴 不得! 旗杆虽然没有经验,但决不是傻瓜,他知道正楷和拉拉一直把橘于当成是茅坑 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会千方百计地推给他。但从见到橘子照片的第一眼开 始,他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并且极具穿透力地发现,在橘子那副强悍 的外表下,很可能有最需要别人关爱和理解的角落。如果自己能认真研究好对方的 恶好,并且充分加以利用,一定会有意外而惊喜的收获。 另外,由于征服橘子的难度极大,风险极高,甚至很有可能要冒生命危险,因 此即使最后失败了,旗杆也不会觉得脸上无光,失了面子。但如果换作其他几个目 标,就不具此等优势,更容易遭人奚落。 综合上述两大方面原因,旗杆觉得自己选择橘子是以退为进的聪明招数,而且 这场爱情游戏无疑是对他综合能力的一次大挑战,他既充满热情又惶惑不安,既跃 跃欲试又畏畏缩缩,那种在进退之间徘徊却又不得不迎头赶上的处境,使他感觉自 己身上的荷尔蒙成分开始增多,蛰伏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活,像奔涌的泉水一样喷 薄欲出,而心理上也觉得突然年轻了许多c 这究竟是感情的力量还是竞争的力量?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总而言之,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情感战役即将在旗杆的生命中缓缓拉开帷幕。 旗杆从所掌握的资料上了解到,橘子小姐经常在一家名叫“瞬”的酒吧里活动。 因此,从正式行动的那一天起,他每天都要拿着一张橘子的照片.探头探脑地出现 在酒吧门口,对着照片,扒在门边像个小偷似的朝里边张望。幸运的是,第二天她 就被他给撞上了。 这天橘子身穿一件牛仔短裙,脚下是一双黑色长靴,头发短短地落在耳边,比 照片上更精神,更年轻漂亮。旗杆望着她,脚步一点一点地往里边移,心里却飞快 地敲起了小鼓,“咚咚咚!”敲得他几乎险些要跌倒。他生怕她会突然转过身来, 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所以一直是胆战心惊地往前移动,但脸上却要尽量装出一副 若无其事的表情。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让旗杆极不适应,显然这个环境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跌 跌绊绊地走近一张桌子,如释重负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 服务生很快走过来,有礼貌地问:“先生,请问几位?” 旗杆答得魂不守舍:“两位。哦,不!就我一个。” 服务生又问:“吧台还是卡座?” 旗杆没听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什么?我……随便。” 服务生引导他向里面走:“这边吧。” 旗杆看到橘子正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喝酒,似乎已经有点醉意,摇头晃脑地哼 着歌。 旗杆掏出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照着看了看,对服务生说:“我……我还是 坐在柜台那边吧。” 旗杆在橘子不远处选择了一个最佳观察角度落座,不停地偷眼窥看橘子的一举 一动。橘子叠着二郎腿,露出了修长的腿部,白嫩的肌肤和匀称的线条看得旗杆眼 珠直晃,在他心里全成了一种既爱又怕的诱惑。 服务生看在眼里,笑得心知肚明:“先生,请问您要什么酒?” 旗杆的心几乎完全放在了橘子的身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木然地回答: “随便。” 服务生给他倒了两杯,推到他身边。 旗杆客气地推回一杯,说:“不好意思,我没这么大的酒量。” 服务生又坚持将杯子推回。 旗杆再次推回:“我真的没酒量!”语气中已经有点不高兴。 服务生苦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橘子那边,小声地问他:“您不是对她有兴趣 吗?干吗不请她呀!” 旗杆恍然大悟,感激地接过酒杯,万分紧张地握着杯子,手开始有些发抖。 服务生用鼓励的表情,对他翘了翘大拇指,让他大胆向前。 旗杆哆里哆嗦着走到橘子面前,将那杯已经被他洒出大半的红酒送到她面前: “小姐,能不能请您喝杯酒?”话还没说完,语调已经下降了八度,很有些奄奄一 息的味道。 橘子听得旁边有个人,头也不回地斜着旗杆,怪声怪调地说:“小姐?谁是小 姐?现在小姐这个词是专用的!” 旗杆一时语塞:“……对不起,我不知道。下次不会了。” 橘子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中年人有点意思,于是问道:“想不到你这么自信? 你认为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旗杆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我……我……我希望能。” 橘子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个生手——而且,年纪偏大,她决定戏弄戏弄这个 大男人:“你第一次来酒吧?” 旗杆笑着问:“咦!你怎么知道的?” 橘子坏笑着回答:“这你就不必问了。好,为了你的第一次,干杯!” 旗杆很被动地向她举起酒杯,感觉自己这回的开头还起得不错:“干杯!” 橘子将酒一饮而尽,把空杯子推给旗杆:“谢谢你的酒。” 旗杆讷讷地询问:“那……能不能再请你喝杯酒,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当然可以!”橘子眉毛一挑,爽快地答应了。 旗杆乐坏了,赶紧乐颠颠地跑到刚才的那位服务生面前,大声地说:“请再给 我来两杯红酒!” 服务生冲他笑了笑,将两杯酒递到他面前,低声说:“您刚才的表现真棒!” 旗杆简直要快飘起来了,兴致勃勃地走到橘子跟前:“小姐,请!” 橘子接过酒,看都不看旗杆,一口又干了:“谢谢。” 旗杆见她一杯接一杯地下肚,脸不变色心不跳,自己的心反倒狂跳起来:看来, 这女孩真的挺泼辣的,怕是不太好对付。千万别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对,先想办法 把她灌倒再说。酒量再大,总是有个限度的吧,我就不信她永远不醉!想到这里, 旗杆壮着胆子又问:“小姐,还能再请你喝杯酒吗?” 橘子一只手托着脸,一边用暧昧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傻傻的小老头,笑着说: “当然可以,只要是你请客!” 酒吧旁边的停车场,拉拉和正楷找到了橘子的吉普车。 拉拉敲打着窗玻璃说:“应该就是这辆了。” 正楷一边仔细打量着车子,一边不屑地说:“哇,这么烂的车子竟然也敢开到 大街上来,她也不嫌丢脸?” 拉拉提醒他:“上回在南二环,你忘了?她开着这辆破车,还不是照样把交通 大兵给涮了一通?” 正楷有点担心地朝酒吧里头瞅瞅:“不知道现在旗杆怎么样了。我一直觉得不 该把他牵扯进来,让他去对付这么个母夜叉,实在是有点不太人道。” 拉拉把他一拽,断喝道:“闭嘴!该干正事儿了。把铁锥递给我,快点!眼睛 放亮点看着,小心别让人发现!” 拉拉将手里的铁锥往轮子里使劲地倒腾了一阵,听得“扑哧”一声,一只轮胎 瘪了下来。 “好了,一切搞定,咱们撤!”拉拉抓住正楷的手,两人像贼一样偷偷从车库 后面的一处破洞钻了出去。 酒吧里,旗杆已经有些醉意,他斜着眼问她:“能再请你喝一杯吗?” 橘子若无其事地微笑回答:“不能了,我会醉的。” “醉了怕什么,有我在,我可以护送你回去啊。” 橘子笑着凑到他面前看了一眼:“可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喝醉了酒以后,就会 做出男女之间第一次见面不应该做的事。” 旗杆吓得醉意全无:“你要做什么?” 橘子斜眼看着旗杆神情紧张的模样:“借钱!” 旗杆意外地长舒了口气:“哦……” 橘子站起身来,轻轻贴在他耳边说:“瞧你吓成这熊样!我橘子还没窘迫到这 份儿上呢,您老就放八百个心吧!拜拜!”说着便一扭一扭地走出门去。 旗杆愣了片刻,一点都不生气,由于平时听惯了手下人的阿谀奉承,反而觉得 橘子说话很有意思。她的那种古怪而别致的相处方式触动了旗杆的心:看来,这女 孩不像拉拉他们说得那么不好相处嘛,要不然也不至于能同我喝一晚上的酒了。突 然他又想起什么来,赶紧追出门来:“喂!喂!橘子小姐,请等一等!” 橘子已经飞快跳上了吉普车,准备发动,但好像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旗杆踉踉跄跄地追过来:“橘子小姐,别走!你那车轮胎是破的!” 橘子对这个死缠着不放的老男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关你屁事,走开!” 旗杆还不死心:“让我送你回家吧?明天白天你再过来取车,怎么样?” 橘子音量加大:“滚开!”突然一想,不对劲。“……咦?你站在那边,黑灯 瞎火的,怎么能看到这边轮胎破了?” 旗杆支支吾吾地说:“我……眼力好,两只眼睛二点零。” 橘子跳下车粗声粗气地喊:“废话!”一边朝他走过来一边摸出手机,“说不 说?不说我报警了?!” 旗杆吞吞吐吐:“我要是说,是我朋友干的……你会不会打我?” 话音未落,一巴掌已经准确有力地落在了旗杆的脸上,他顿时感觉左半边脸火 辣辣地疼。 望着气势汹汹的橘子,旗杆觉得疼归疼,但她生气的样子却十分可爱。这副娇 怒的样子,他觉得这巴掌挨得不冤。 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白色的“捷达”,正楷和拉拉拿着望远镜正朝这边 看,看见旗杆挨揍的熊样,两人相视一乐,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橘于恶狠狠地说:“不许色迷迷贼溜溜地看着我!” 旗杆捂着脸哀求般地看着橘子,一言不发。 橘子声音缓和了一些:“你那么无辜地看着我,好像你真的很无辜似的!” 旗杆还是一句话不说地盯着她。 橘子见他傻愣愣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叫你别看着我,你听到没有!” 旗杆口气很老实,回答道:“听到了。” “听到你还看?” “可是,我……喜欢看你。” 橘子一愣,旋即乐了:“就你这样的还想泡我?” 旗杆连连摇头。 “不是想追我?那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说吧,我保证不打你。” 旗杆摸摸肚子,刚才几杯酒下肚,反而觉得里面空空的,急需拿点东西填补一 下:“橘子小姐,能不能到附近哪家餐厅里坐坐,顺便吃点东西?我饿了,你也饿 了吧?”他殷切地观察着橘子的反应。 橘子盘算今天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陪这小老头玩一玩,看他葫芦里 卖的是什么药:“好啊!你找个地方。” 旗杆立即做出绅士状,带着橘子走到自己的车旁,将自己的车门打开,做了个 蹩脚的手势:“小姐,请!” 橘子看他装得不伦不类的样子直想笑,再仔细想想,好像他身上的某些地方还 是有点可爱的,至少不虚伪。橘子想着也就抬腿上了车。 他们驱车来到一家装修豪华但挺安静的餐馆里,面对面地坐下来。“先说好了, 你埋单哦!”橘子首先声明。 “好,没问题!请随便吃!”旗杆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显然有了更多的临场 经验,说话也比那会儿有底气了。 “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橘子一边左右开弓大口吃着,一边直截了当地问。 旗杆想了想,终于找出个理由:“哦,是这样的,听说您在一家很有名的旅行 社工作,我又非常喜欢旅游,所以想请你当我的导游,不!是当我们公司所有员工 的导游——临近十一、春节假日的,我们打算在这个周末组织一次旅游活动。” 橘子想了想,好像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噢,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你想找导游的话,干吗不直接到旅行社去找呢,有很多人可以让你挑啊。” 旗杆又想了一会儿,找出了另一个理由:“哦,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曾经 请你做过导游,对你的印象特别好,特别深。所以当他知道我想旅游的时候,就特 意打电话向我推荐你,说了你的一大堆好处,所以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那……你那朋友说我什么地方好了?”橘子存心要戏弄他。 旗杆一愣,随后赶紧临时拼凑出几大优点说给橘子听:“他说你性格活泼开朗, 做事得体大方。待客热情,脾气又好,还具有非常专业的导游素质。据说有许多游 客都给你写感谢信呢!” 橘子听他满嘴的胡说八道,不由得笑起来:“你朋友说的这些优点,我怎么听 着都不像是我自己了?不是你瞎编的吧?” 旗杆慌忙摆手:“千真万确!不信我可以把我那朋友的手机号告诉你,你可以 打电话过去查实啊!” 橘子仿佛早就看破了他那蹩脚的小把戏:“我才懒得打这种无聊的电话呢。你 请我当导游,可以,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可是很贵的哦!” “没关系,你先开个价嘛。”旗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十多年,最不怕的就是 同别人谈生意,什么古怪的招式他都能轻松化解。这会儿,他一听橘子要和他切人 正题谈价钱,马上就来了劲儿。 “价钱嘛,得有好几种,一般是以时间来区分。要是按小时算呢,一小时一百, 按天算呢,一天一千。” 旗杆想了想,说:“还可以,我想我能接受。” 橘子继续开条件:“我从来不单独为一个客人服务,危险性太大。” 旗杆心想,这是情有可原的,要是单独给一色狼当导游,很可能就被拐到哪个 僻静的林子里给先奸后杀了;或者有可能在外面遇见歹徒之类的危险人物。为此, 女孩子肯定有一些自我保护的意识。 所以,旗杆对此表示出了深切的理解:“这个好办,我多找几个朋友,尤其是 女性朋友一起去。至于男的嘛,也肯定是身强力壮的,包你满意。” 橘子手上抓着一大块牛排正往嘴里塞:“还有呢,干我们这一行不靠底薪,全 靠小费!” 她的话引得旁边一位身着深色西装,高大帅气的领班有意无意地伸长了耳朵听 他们说话。 旗杆不住地点头表示理解:“工作那么辛苦,要点补助是应该的。你想要多少 小费?” “数量的多少得按工作量收取,而且,吃饭和住旅馆的钱都得由你们自己付!” “既然是我们要求服务,这钱当然应该由我们自己掏腰包,没问题!”旗杆在 经济上从来不会舍不得。 刚才那位领班一直在这两人身边走动,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叫起来:“喂!你 们两位,要谈生意外面请!” 旗杆莫名其妙,抬头望着他:“我们谈得好好的,于吗要让我们到外面去!”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非常正规的餐饮服务场所,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一些有 身份的客人,我们不希望有人借助这里良好的环境谈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意。”领班 语义双关地告诉旗杆。 橘子愣了一下,突然跳起来就是一耳光:“你他妈的混蛋!” 领班没有料到这位衣着花哨的女孩竟然如此凶悍,被挨了响亮的一掌,脸上火 辣辣地疼,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最重要的是,自己在一大帮同事和客人面前丢了面 子,这件事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传出去,自己甭想再混下去了。 想到这里,领班忍住疼痛,不甘示弱地冲着橘于喊:“我说你什么了?你还敢 动手打人!我告你去!” 橘子瞪着双眼,恨不得抡起凳子,砸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捋着袖子,三 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作势又要动手:“我打你又怎么了,你刚说什么来着?有本 事给我再说一遍?” 领班也急了:“我说什么了?你以为我怕你?大不了不在这儿干了,我还怕你 一臭三八?你能把我怎么样?” 旗杆慌忙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推住领班:“别,哥们儿,对不起,她 醉了!”另一只手腾出来拽着橘子的胳膊,不断地劝她:“走走走,咱们走!” 橘子挣扎着,试图推开旗杆的手:“你傻呀,你没听出来他什么意思吗?” 旗杆悄悄地说:“我哪没听出来啊?这儿都是他的人,你又先打了人家,真要 动起手来,还不是咱们吃亏?” 橘子见他胆小怕事,心里就先看轻了几分,狠命地一甩胳膊:“你要怕死你先 走,我要留在这儿跟他说清楚了再走!” 旗杆恨不得向她跪下来:“姑奶奶——求您了,别在这儿闹事了。回头咱们找 个好一点儿的地方,您消消气气,好不好!” 旗杆软硬兼施,拖着橘于就往门口走。橘子满心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嘴里还 冲着领班骂骂咧咧,别人的祖宗十八代几乎都被她戳了个遍。 领班捂着脸,恼火地对旗杆大声喊:“哥们儿,别傻!就她这样的货色,北京 满大街都是,不值这么多!” 旗杆听到这句话,抓住橘子的手突然松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回 头望着领班,慢慢地走了回去。 他冷了一张脸,指着领班的鼻子用不大也不小的语调问:“你敢再说一遍?” 领班被他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变化给搞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说:“我这不是提醒你嘛,这种女人,不值得……哎哟!我的妈呀!” 领班话音未落,旗杆的一记猛拳已经像石头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打得 领班顿时眼冒金星,鼻梁骨好像快要断裂。疼得他大抽鼻涕,倒抽着冷气蹲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被吓呆了,连橘子也被旗杆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糊涂了,望着他瞪大 了双眼。 餐厅里一阵近乎凝滞的沉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完全冻结,停留在一处,再 也动弹不得,只听见一丝痛苦而断断续续的喘气的声音在大厅里富有戏剧性地回荡。 有人终于清醒过来,大声喊着:“有人打人了!出人命了!快给警察局打电话!” 大家纷纷叫起来,开始往旗杆和领班他们这边围过来。 说实话,其实连旗杆自己也愣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正经八百地和人动过手, 没想到自己这一拳竟然这么有威力,把人家给打趴下了。看着领班捂着鼻子的手指 间渐渐渗出鲜红色的东西,他吓得脚下一步也挪不动,定定的傻站在了那里。 站在一边的橘子急了,跑到旗杆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就往外跑。 两人在大街上狂奔一阵,听得后面并没有人跟上来,才放心地放慢脚步,站在 地下通道的出口,一边笑望着对方的狼狈样,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橘子双手叉着腰说道:“喂,你刚才的样子真傻!人家一喊,我看你吓得都快 趴下了!” “谁说!”旗杆不服气地反驳,“我当时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心里觉 得挺对不住人家的。好好一帅哥,被我弄得满脸开花,多惨!人家爸妈把他生得这 么好看,容易吗,你说?” “得了!鳄鱼的眼泪,谁信?”橘子笑吟吟地骂,心里却是对这个又瘦又高的 男人产生出奇妙的感觉,她看得出,当时他那一拳,完全是为她来的。 橘子这辈子还从来没遇上过肯为她同别人大打出手的男人。一方面是由于她自 己平时就比较强悍,没有人轻易敢动她;另外,她从来也不屑于和那些一天到晚只 知道想方设法在漂亮女人身上捞便宜的老色鬼在一起,而不色的男人在这个科技与 文明高度发达的城市里已经绝种了,所以能在橘子面前一展雄性魅力的男人简直就 像是公元前的出土文物——稀罕! 橘子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笑着说:“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瘦,还挺 有点力气的。” 旗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平时下班后没事干,经常跑到健身房去练拳击, 冲着沙袋狂打一气。时间长了,力气就大了。以前都是冲着东西打,这回打人还是 第一次。” 橘子捏起拳头,在旗杆面前装作很有力气似的挥舞了两下:“刚才要是人没那 么多,我准把那王八揍一顿!‘脱到这里,她发现旗杆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打 量着自己,就放下手问:”喂!你又盯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太粗鲁,不像个 女孩子?“ 旗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没……没有啊,很淑女。” 橘子白了他一眼:“呸!虚伪。一听就知道你说的是假话。” 旗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陪着笑脸,吓得赶紧闭嘴。 女人真是一种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美丽动人,让你为之神魂颠倒;性情古怪, 让你又有一种生怕随时会触电的恐惧感觉。从前旗杆以为,对于女孩子,只要夸她 长得漂亮,温柔善良,就一定不会出错,但这些用在橘子身上显然是不管用的。看 她现在这副样子,根本和淑女不搭界,她自己好像对这点也是颇有自知之明,所以 说她是淑女的时候,她的脸会拉得那么长。 橘子见他半天不敢再说一句话,口气也缓和下来:‘你是不是不喜欢像我这种 没教养的女孩?“ “当然不是了,我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这种性格才叫有个性。现在不是流行 一种说法吗,你这就叫做‘酷’。刚才和那家伙吵架的时候,你的样子真的可以称 得上是‘酷毙了,帅呆了’。”旗杆这回学乖了,赶紧搜肚刮肠找出仅有的一点奉 承话。 看来橘子没有反感,她只是微微一笑:“这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别用在我身 上好不好?人家好歹还是个女孩子嘛。” 旗杆偷偷观察她的脸色,心里暗暗高兴,知道自己这回马屁拍对了。 “反正这里离护城河不远,我们到那里去走走吧。”旗杆提出建议,而橘子竟 然一反常态地答应了。 两人沿着护城河慢慢踱着步,河两边长着一排排的柳树,纷纷向水面弯下腰去, 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摆着,水波也随着轻轻地晃动着。 橘子看着四周安静的环境,心也变得安静起来。她轻声地说:“在北京这么些 年,我还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散过步呢。” 橘于想起自己一天到晚忙碌而重复单调的生活,突然觉得其实有时候把生活节 奏放慢一点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我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长大,几乎所有地方的变化我都知道。以前是什么样的, 现在是什么样的,在脑子里都有个清晰的比较。每天开车从那些立交桥上面过的时 候,我都会感到车窗外面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在变,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在 不断地变化一样,感觉非常奇妙。因为不知道在哪一刻你就会遇到影响甚至是改变 你生活的人或事。”旗杆望着橘子的侧影说。 橘于又同他唱起反调:“你说你对什么东西都会变,那你的意思是,你对你老 婆孩子的感情也会变喽?” 旗杆笑笑,回答着橘子:“我还没结婚呢。” “哦,你刚离婚了?”橘子这个问题问得旗杆莫名其妙。 “我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离过婚啊。”旗杆一脸的无辜。 橘于怪怪地笑起来:“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没结婚?谁信!说不定是为了 到外面追女孩子找的托词吧。” “我真的没结婚吓信你可以查我的档案!”旗杆几乎是跳起来声明自己的清白。 “没结婚就没结婚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挺老的。”橘子 一撇嘴,满不在乎地说。 旗杆感觉自己做人很失败,赶紧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问:“我真的很老吗?你 再仔细看看。”他满怀希望地望着橘子。 “是的,看起来像四十多岁。”橘子再次肯定。 旗杆停下脚步,沮丧地坐在河边的围栏上:“其实我也才三十岁出头,平时人 家都说我像小老头,我还不信。今天连你也这么说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橘于见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得了吧,我就不信你 会这么想不开。其实你长得不难看,老是老点,但很有味道。你没听人家说,二十 岁的男人是啤酒,仰头就喝光了;三十岁的男人是香摈酒,还可以品一品;四十岁 的男人是藏在窖里经过时间酝酿的葡萄酒,香甜可口却又回味无穷。你现在正处在 第二阶段,正迈向第三阶段。” 旗杆喜出望外地问:“真的?” 橘子点点头。说实话,她的确对这个毫无经验的中年男人渐渐产生了一种兴趣, 她能在他的言语之中找到一些很稚嫩,甚至是很粗糙的一些东西,而这种不加修饰 的自然的东西使她放松了对这个男人的敌意,也放松了自己。 从前和一些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是装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要不就是 装得特别有个性,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摆酷,有时候简真令她恶心。恰恰是他们的这 些做法招致了橘子更强烈的反感,她就会想方设法捉弄他们,把他们搞得特别狼狈, 让他们一个个气呼呼地滚蛋才算解气。但这种逆反心理好像在遇见旗杆以后渐渐消 失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橘子不想在他面前过分地胡闹,相反,她还更愿意有滋有味 地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一些他公司里的有趣的事情,他自己创业时候的经历。当然, 她也不知道,在旗杆的身份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属于几个男人的小小的“报复计划”, 那是他们共有的秘密。 小蝶生平有三大恨事:一是没有人真正懂得她的内衣设计当中所蕴含的美妙绝 伦的艺术品位;二是她有个身体硬朗、脾气暴躁的奶奶,而且现在还把自己的快乐 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让她感到每天过的都是地狱般的生活;三是现在不管做什么 东西都得用电脑,而她碰巧和电脑天生就是死对头,她恨死了电脑,电脑也恨死了 她。这段时间,已经有连续七台崭新的电脑毁在了她的手上。 今天,她面对的是刚刚送过来的第八台电脑,要不是为了设计作品,她压根儿 都不会碰这冷冰冰的东西。虽然都是流线型的设计,但她怎么看都不顺眼,而且电 脑屁股后面还呼呼呼地喘着热热的粗气,难听死了。 小蝶抓过说明书瞄了两眼,往沙发上一扔,开始操作起来。 她冲着主机上面几个方的圆的按钮,乱摁了一阵,又想了想,伸出手指朝最大 的一个戳了下去。只听得机器开始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又打开显示器的按钮,电脑 屏幕上出现了一排快速闪动的字母和数字,闪得她两眼发花。没多久,屏幕变成了 一片漆黑,只有最左边一个极小的白点在闪动。 一看屏幕变黑,小蝶心里就急了,她把主机键盘上的所有能摁动的键胡乱敲过 去,“啪啪啪”,敲得键盘“咔咔”作响。突然,屏幕又是一阵乱闪,显示器后面 发出一声长长的呼气声,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小蝶恼火地用双手敲击着键盘,回身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电脑用户 服务热线:“喂!我是前天从你们那里买电脑的那个人!贵姓?我都买了八台了, 你还问我贵姓?你们给我弄的什么破电脑,开机都开不了!我要退货!赶紧过来给 我拿走,别让我再看见它!” 正楷一副电脑工作人员模样打扮,边走边接听电话:“小姐您好,我是黑马电 脑公司的售后服务人员,您先别说退货,您的电脑出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 而且是上门服务,包您满意。能不能让我找个时间去看看您的电脑是个什么情况, 您再做决定,好不好?” 小蝶狐疑地望了一下话筒:这维修人员的声音还蛮好听的,既流利又富有磁性。 说话口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那……好吧,你先来看看再说。” 正楷眼看着已经到了小蝶家所在的别墅区大门口,冲着电话装模作样地问: “小姐,您看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今天下午,还是明天上午?” 小蝶正急得要命,听他口气不紧不慢,一下子又气急败坏地喊起来:“什么今 天下午明天上午的?当然是越快越好!我等着用电脑画我的设计图呢!你现在马上 就给我过来!” 正楷慌忙连声答应:“好好好,我现在就过来,您先别着急!”嘴上虽然是顺 着她的话,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小丫头,算你凶,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正楷按响了小蝶家的门铃,里面没人应。 过了一会儿,凉台上探出一个老妇人的头出来,警觉地问:“你是谁?哪里来 的?快说!” 正楷心里一惊:这老家伙是什么来头?旗杆的调查材料里好像没有提到有这么 个厉害角色啊,还是见机行事吧。 想到这里,正楷换了最殷勤最甜美的声音回答说:“您好,大妈,我是黑马电 脑维修服务中心的小楷,听说您家的电脑出了点问题,今天特意过来给您维修来了。” 奶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温和的声音而有所缓和,继续对他严加盘问: “就你一个人吗?你跟我们家小蝶以前认识?认识多久了?” 正楷心想,这个老太太一定是派来看管小蝶的,而且在他们家里应该处于举足 轻重的地位,千万不能得罪,还是先糊弄过去再说吧:“大妈,我不认识你们家的 小蝶,我只是过来维修电脑的,您要是不方便下来,我就给小蝶小姐打个电话,让 她给我开一下门,好不好?” 奶奶戴上老花镜,仔细打量着这个小伙子:嗯,说话还挺有礼貌的,长得也蛮 清秀,看着还算顺眼。于是大声对正楷说:“房子太大,小蝶可能没听见,我下来 给你开门。你等一下。” 正楷见她把头缩了回去,暗自高兴,大声叫道:“大妈,您走慢点,小心别滑 着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门里头一阵响动,门开了,老太太那张饱经苍桑的脸出现在 正楷面前。 “大妈好,谢谢您给我开门,您辛苦了!”正楷赶忙送过去一堆好话。 老太太的脸上渐渐露出一点微笑:“小伙子,进来吧,小蝶的书房在那边,我 带你过去。” 正楷随老太太走到一条走廊的尽头,在一扇浅绿色的门面前停了下来。 老太太开始敲门,叫道:“小蝶,小蝶,修电脑的人来了,快开门。”然后转 身对正楷说,“你站在这里等她一下,我先上楼去。” 正楷见她对自己很是放心,胆量也就增加了几分,对下一步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他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名叫小蝶的骄横野蛮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门里面传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来了!”语调中既透出一点慵懒,又好像 带着一点娇嗔和埋怨,让站在门外的正楷心里禁不住一颤,原本镇定自若的心思突 然泛起一些微微的波纹,有一种想接近什么东西的渴望。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一位身穿紫衣、身形削瘦的女孩靠在门边,抬眼望 着正楷。两人目光刚一接触,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虽然看过小蝶的许多照片,也了解了她的有关情况,但正楷还是非常意外地发 现,小蝶本人比任何一张静止的照片都有韵致。而拉拉用家用录像机偷拍的那些镜 头,现在看来简直是对小蝶形象的侮辱,实在是走样得太厉害! 在他眼里,现在的小蝶,就像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一样,在一丝细微的病态美中 透着一股温柔和娇弱。眼神里像是盛了两汪最透明澈亮的清水,正笑意盈盈地望着 他,而眉间还带着一点驱之不去的忧伤,让人不忍再起伤害之意。 小蝶看见正楷,也是微微一震,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维修工,竟然有这么 一副既俊秀又有男人味的模样,不仅眼睛非常有神,连气质也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称。 她发了一小会儿的呆,终于回过神来,请正楷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让见多识广的正楷吓了一跳,只见周围的墙壁上、床边上、沙发 上、茶几上,都胡乱地扔遍了形状各异、颜色丰富的女人专用的内衣内裤。墙上还 挂满了身穿内衣、造型多样的性感女子的海报。 即使是设计内衣的艺术家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极端吧?正楷定定神,找了张椅 子坐下。 小蝶看着他,突然狐疑地问:“咦,我怎么觉得你特别面熟呢?我们是不是在 什么地方见过面?” 正楷故作镇定地否认:“不会啊,您是富家小姐,我是一穷打工的,怎么会见 过面?” “哦,那我可能是记错了。”小蝶向来对自己的脑子不是很信任,听他这么一 说,也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又出了问题,也就没再多问。 正楷突然想到,小蝶最喜欢别人夸她的设计与众不同,不如先从这处弱点下手 好了。想到这里,正楷装着惊叹的样子说:“这照片上的设计真的很特别啊,不但 花色搭配得恰到好处,样式设计得别致精巧,连绣制的边纹也是很有味道,既性感 又独具个性,简直可以当成是绝好的艺术品了!” 小蝶有些疑问:“你怎么知道它们算是好的设计?” “巧得很!”正楷从来说谎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是,“我姐姐是服装学院毕业 的,现在也在搞内衣设计,平时没事的时候被她熏陶熏陶,在鉴赏方面也就知道一 点了。” 小蝶信以为真:“哦,是这样的啊,那可真是挺巧的。” 正楷装着很神往地看着墙上那几幅海报,说:“说真的,我非常喜欢这几款设 计,我觉得它们能最大限度地衬托出女人身体的魅力所在,能将女人的性感发挥到 极致,真是太棒了!不知道这几件作品在什么地方能买到,要是能帮我姐姐买一些 就好了。” 小蝶笑着说:“你要吗?我这儿就有。” 正楷喜出望外地说:“真的吗?那简直是太好了!”转而脸上又露出遗憾的表 情,“唉,光看照片就知道,设计这些作品的人一 定是一位极有品位,而且十分美丽动人的女人,可惜无缘见上一面。“ 小蝶站在一边,略显矜持地低下了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其实,这些内衣都 是我设计的……” 正楷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夸张,似乎是因为惊喜而说不出话来:“哦?是吗? 这真是大意外了!不……我不是说你设计这些作品让我感到意外。我的意思是说, 这么娴熟精巧的艺术作品竟然出自你这位温柔秀气的小女孩之手,让我感到非常的 吃惊。而我对你的才华可以说是非常的佩服!能设计出这样的内衣,实在是太不容 易了。” 小蝶不相信地问:“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吗?” 正楷一副如假包换的架势:“那还用说?” 小蝶自从娘胎里出来,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人贬低得一塌糊涂,从来没有听过 像今天这样动人心弦而又发自内心的赞叹,人早就化作一缕轻烟,悠悠然地飘在了 半空中,简直就要忘记请他过来的最初目的了。 还是正楷能做到见好就收,他顿了一顿,开始有礼貌地问:“对了,小蝶小姐, 请问您的电脑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向我描述一下,我好给你检查检查。” 小蝶终于从陶醉中清醒过来,看了看那台让她很是头疼的电脑,一屁股坐在沙 发上,冲着正楷发泄一肚子的埋怨和不满:“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每次开机都开不 了,几秒钟以后就死机了,真快把我给气死了!” 正楷笑着站起来,说:“您别着急,我先看看。”说着走近电脑桌,按照正常 的开机步骤打开了机器。 电脑屏幕上很快又显示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小光标。 小蝶大叫起来:“就是这个东西,每次开机的时候老是出现!”说着又要伸手 在键盘上乱按一气。 正楷轻轻挡开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想于什么?” 小蝶理直气壮:“修电脑啊。” 正楷感到很奇怪:“这不是正常开机的程序吗?” 小蝶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犯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脸上羞得起了一点红 晕,但嘴上还是要逞逞强:“谁不知道这是正常开机啊?我只不过是想随便试试, 你干吗拦着我?” 正楷见她脸都红了,知道她心里明白,不想再让她难堪,便宽容地笑笑,说: “好,我不挡你,我知道你什么都懂!现在还需要我来修吗?如果不需要那我先走 了。”说着就装出一副往门外走的样子。 “等等!”小蝶连忙把他叫住c 正楷心里早就料到她会留住自己,心里暗自得 意,脸上倒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地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小蝶红了脸望着他:“我……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正楷口气平缓:“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 小蝶楚楚可怜地说:“我一直在设计作品,可……可我对电脑制图一窍不通,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教教我?我可以付给你很高的工资!” “这……”正楷一脸的为难,还倒抽了几口冷气,紧锁着眉头,“小蝶小姐, 不是我不肯帮你,只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每天都很忙的,白天哪有时间来教 你学电脑制图?” 小蝶急切地说:“没关系,没关系,这里就我和我奶奶两个人住,清闲得很, 你可以晚上的时候过来。我负责承担你来往的一切费用!好不好?” “既然这样……那就先试试看吧。”正楷又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终于十分勉 强地答应下来。心里其实是乐开了花。 拉拉拨通了美容院的电话:“喂,您好,请找一下华姐。不在?那……能不能 把她的手机号告诉我一下?哦,好的,谢谢!” 华姐刚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哼着歌。突然,放在卧室里的手机急促 地响起来。 “喂!谁呀?”华姐拿起手机一边接听一边问。 “是我,拉拉!你不认识的,以后就会认识了。听说您的美发水平特别高,不 知道有没有时间给我做个头发?”电话那一端传来一个大男孩清亮的声音。 华姐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没问题,明天早上十点半,怎么样?那咱们明 天早上十点半见!回头我把我的地址给您发过去。” 听着那男孩爽快地答应了,华姐挂了电话,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但又说不 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靠在床上随 便翻了几页杂志,很快就感到一阵倦意涌上身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在华姐的记忆中,好像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类似的事情,不管头一天多忙多累,第二天她一定是按时在八点钟起床的。八年来 几乎天大如此,即使是离了婚也是这样,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生物钟反了一回 常规。 经过草草的洗漱和简单的化妆,华姐拎着箱子匆匆忙忙离开家,开车来到昨天 那男孩提供的地点。她上了楼,熟练地按响门铃,没有人回应。华姐仔细聆听,听 见里面隐约传出旋律优美的歌声,好像还有吉他伴奏,那旋律听起来十分的熟悉, 但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华姐皱了皱眉头,又一次使劲按响门铃。 这回没多久门就开了,拉拉抱着吉他好奇地问:“请问您找谁呀?” 华姐望着这位头发齐肩、模样齐整但又带几分稚气的大男孩,平静地问:“不 是您昨天打电话过来说,要预约做头发的吗?” 华姐看见拉拉的时候心里有些吃惊,平时见到的净是些满脸横肉、眼光游七的 好色之徒,没想到这位小男孩长得如此英俊,而且在俊朗中透着几分清秀,让她颇 感意外。 拉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忙说:“噢,真是对不起,睡了一觉,我都差点忘 了,您请进!”他赶忙打开铁门,请华姐进了房间。 华姐走进客厅,眼前突然感到一亮。在这间面积颇大、视野开阔的屋子里,靠 街的那片墙壁用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做成了一面活动的镜子,所有的人来人往都被 处理成映照在这面镜子里面的一处风景,两边是垂落及地的蓝色窗帘,很有几分海 洋般的清新味道。旁边还摆着几盆正在开放的茉莉,玉一般的白色的小花吐露着些 许的芬芳,使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种淡淡的自然的香味。而在墙壁的另外两边,则 挂着几张设计新颖别致的音乐招贴画,在看似的零乱中透出随意而自由自在的艺术 气息。 华姐接过拉拉给她沏上的一杯茉莉香片,有些惊讶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拉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自顾自地抱着吉他,坐在电话前面的一个亚麻靠 垫上,冲华姐做了个小小的手势:“嘘……请稍等片刻。小姐,很抱歉啊,您先坐 一会儿。” 华姐从旁边拿过一个靠垫,盘腿坐下,顺手捡起手边的一本书,是一本几乎要 被翻烂了的五线谱音乐书,里面都是些华姐十分熟悉的老歌。翻了几页,她便觉得 一股亲切的味道扑面而来,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点笑容。看来,今天的这位年轻顾 客与以往所遇见的所有顾客都不太一样,这让华姐感到有一种难得的轻松和舒适感。 墙上挂着一个弓箭形状的小闹钟,指针就是上面的一枚箭,随着时间一晃一晃地摇 摆着,十分讨人喜欢。 拉拉调了调音,对着电话开始弹唱起来:……茫茫人海在这一端,我遇见你, 你的眼神,让我痴迷,不忍离去。 ……他们说这是一见钟情,我说这是前生注定,我们要做树上的两只快乐小鸟, 好像未来就该那么好…… 拉拉弹得很动情,唱得也很动情,歌声轻柔而又不失韧度。华姐心中一动,这 是她平时特别喜欢听的一首老歌。 她放下手中的书,安安静静地听着,渐渐沉醉在歌声中,眼睛里隐约问有泪光, 她似乎又看见从前那个企盼着纯洁爱情的女孩,和她最喜欢的人在开满桃花的树林 里大声地笑着,飞快地从这棵树下跑到另一棵树下,飘落的花瓣像粉红色的雪花一 样掉在他们的身上…… 拉拉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放下吉他,很帅气地一甩头发,对华姐说:“很抱歉, 小姐,刚才一定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华姐从回想中清醒过来,急忙若无其事地拭了拭眼角:“没事没事。” 拉拉抓起话筒,满怀歉意地对华姐说:“请您再稍等一分钟,好吗?” 华姐冲他笑笑,点点头。 拉拉转身对着话筒轻声说:“妈,它最近乖吗?是不是听你的话?……你要对 它好点,我不在家就全靠您来照顾它了。它要是生病了,千万要给我打个电话。好 的,我抽空就回去看它。妈,您多保重,再见。” 拉拉把电话挂了,笑着向华姐一摊手:“OK,现在没事了,可以给我做头发了 吗?” 华姐一边打开手提箱,一边问拉拉:“刚才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吧?真没想到, 现在的年轻人还能做这么浪漫痴情的事,看得出来,你是个挺温柔细心的男孩。” 拉拉装着糊涂的样子,问:“嗯?什么女朋友?” 华姐笑道:“你刚才不是在唱歌给你女朋友听吗?” 拉拉笑出声来,说:“当然不是,你误会了!我妈在家里养了一条小狗,它有 一个怪癖,每天不听我唱歌就不吃不睡,这都是我在家的时候惯的。这条狗特别通 人性,而且对我特别忠诚。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里发着高烧,它就跑到我的 好朋友家里,咬着他的裤管,还把他一路带到了我身边。所以一直到现在,除了这 条狗之外,我从来不为任何异性唱歌。” “哦……我还以为……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女孩子唱歌呢?” 拉拉冷冷地笑着:“我谈过的两次恋爱,都是因为对方的背叛而告终的,所以, 我特别看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在感情上的忠诚程度。但是,我不知道,在这个冷漠 的世界上还能不能再遇见感情如一的女人了。” “你才几岁,就养成这样一副看破红尘的消极态度?永远不变的爱情还是有的。” 华姐为他摆好姿势,尽量让他坐得舒服点,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劝说他。 “也许吧。但我一直觉得只有经历过情感磨炼的女人才算是真正懂得了爱情, 那些没经过世面的小女孩,虽然很漂亮,但就像绢花一样,没有味道。而成熟的女 人就不一样了,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来的,是一种耐人寻味的优雅和高贵。” 华姐梳着拉拉浓密的长发,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恋母情结呢。” “这有什么不好的?很多艺术家都爱上过比自己大很多的女人,而且还酝酿出 一段段足可以载人史册的爱情传奇,这也是我一直梦想得到的东西。”拉拉连说话 也充满了艺术气质。 华姐的手在拉拉的头上轻巧地移动:“那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成熟女人呢?” 拉拉定定地望着镜子中的华姐:“以前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但是今天突然 明白了,我应该找像您这样的……” 这句话听得华姐心里微微一惊,手一颤,剪刀险些从手间滑落下去:“该死!” 华姐轻轻骂了一声,听不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短暂的沉默,两人无话,只听见剪下来的头发细细碎碎地掉落在地板的报纸上, 像是在下一场春天的小雨,让不说话的两个人心里都变得潮湿起来。 还是拉拉打破了寂静,他抬起眼睛望着华姐:“华姐,您觉得我的头发怎么样?” 华姐脸上露出了微笑,端详着说:“很好啊。我很少能碰到头发这么丰厚,发 质又这么好的……人。” 拉拉转头望着她:“真的?除了您,从来都没有人夸过我说我头发好。” 华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拉拉的黑发,由衷地说:“当然是真的了, 你的头发不光是黑,还非常健康,手感也好,这种发质让我很有成就感,我就一直 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头发。哎,可惜啊,我给别人做头发,可自己的发质却是 一天比一天差劲,真是怎么保养都没有用。” 拉拉诧异地望着她,说:“不会啊,你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头发不好呢?虽然不 是黑色的,但这种油栗色的味道不但显出你肤质的白嫩细腻,而且使你显得有一种 特别的风韵。难道连你自己都没有看出来?”不知不觉中,拉拉已将“您”字换成 了“你”字。 华姐又是惊喜又是怀疑地靠近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将垂落在脸边的几缕发丝 捋到耳根后面去:“是吗?唉,每天忙着工作,都快忘记怎么打点自己了,幸亏你 今天提醒我。” 拉拉暗笑:原来不管多成熟的女人,都是禁不起男人的奉承话的。你华姐虽然 表面矜持,但内心好像也是很孤独寂寞,如果投其所好的话,一定能获取她的共鸣。 “华姐,可不可以来点音乐?”拉拉试探性地问,眼神充满期待,语调也比刚 才要温柔。 华姐朝镜子里的拉拉笑了笑,停下手,说:“好啊,你随便放一点轻音乐吧。” 拉拉飞快地跳起来,吹着口哨,从 CD 架上挑出一张碟片,放进了CD机。悠扬 的音乐立刻开始在整个房间里蔓延,飘荡在每一处角落。 华姐听着这段熟悉的旋律,心里又是微微一震:“这不是刚才你弹的那首歌吗?” “是啊,这首老歌的名字叫《一见钟情》,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拉拉跟着 旋律小声地哼着:他们说这是一见钟情,我说这是前生注定,我们要做树上的两只 快乐小鸟,好像未来就该那么好…… 华姐低下头来,将拉拉的头发往后又梳了梳:“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那种特别 另类,特别前卫的艺术,很少有人还喜欢这种陈年旧货似的东西了。想不到你还… …” 拉拉笑着接上一句:“想不到我还这么刻板守旧,是不是?” 华姐急忙否认;‘当然不是了,我是觉得你很懂得去感知一些看起来很陈旧但 非常值得回味的东西,而这是心浮气躁的年轻人所达不到的境界。“说到这里,她 顿了顿,然后有些怀念地继续说,”其实,这也是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一听到它, 我就会回想起自己的初恋……“ 拉拉好奇地问:“哦,是吗?你的初恋一定是很美好的吧?” 华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想竭力忘记什么似的:“已经过去十来年了,都 有些记不太清了。而且,也无所谓美好或者是不美好,就是那样的吧。” 拉拉望着她一脸的怅然,心里突然也有点伤感。他抬起头问华姐:“能不能冒 昧地问你一句,你结婚了吗?或者说你有男朋友吗?” 华姐一怔:“我……还没有。 拉拉不相信地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有一双这么灵巧的手,怎么会没有男 朋友?你撒谎!” 华姐急忙辩白:“不骗你,真的没有!” 拉拉想了想:“也许吧,一定是有许多优秀的男孩子——不,男人们来追你, 但你是谁都看不上,对不对?” 华姐含笑不语。 拉拉笑着说:“瞧!我没猜错吧?可惜啊,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太少,好女人却 有很多,所以要找一个适合女人的男人要比找一个适合男人的女人困难许多。” 华姐有些嗔怪地说:“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啊,男人女人的,听也听不懂。” 拉拉挥着手:“我的意思是,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实在是很难有好男人能配的 上,不是吗?”说话间,他的手不慎触及到华姐丰满的胸部。虽然是一瞬间,但也 能感觉到一种软软的弹性,他赶紧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哦,我太激动了,对不 起。” 华姐一点也没有生气,反倒有一些脸红:“没关系。哦,对了,听你问了这么 多,该我来问你了,你有女朋友吗?” 拉拉盯着镜子里华姐的脸,肯定地说:“有。她非常年轻漂亮,而且也非常非 常有艺术气质,她曾经激起过我的许多创作激情,我们有一段时间相处得非常和谐。 但是……”拉拉的眼神变得黯然,“我最终发现,她并不适合我。” “为什么呢?”华姐好奇地问。 “我虽然天性崇尚自由,但一直是一个追求安稳生活的人,所以当我们感情发 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我曾经用我全部的积蓄,为她买了一枚钻石戒指向她求婚。 当时我是真心真意地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所以毫不犹豫地跪在她的面前。但是,我 的请求被她婉言拒绝了。她委婉地告诉我,虽然她十分爱我,但她还年轻,不想承 担婚姻的责任,而且她觉得我还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养活她,给她一种她所追求的 生活。她要我答应她,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不要再提及婚姻的事,只谈爱情—— 当然还有性,她会一直做我最好的情人。” “然后你就答应她了?”华姐静静地听着拉拉的叙述,禁不住又问一句。 拉拉有些难过地笑起来:“我答应了她,继续和她维持着她所希望的那种关系。 但是很快,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然后就向她提出了分手的请求。我们 度过了最后一夜以后,就再也没见面了。” 华姐见他心情沉重,仿佛自己也被感染了,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真没想到, 我原来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不愿意同女人结婚,没有女人不选择婚姻的道理。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却把婚姻看得比女人还重要,这在现代社会里也算是很 少见的了。” 拉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华姐,你刚才说我有恋母情结,其实只说对了一 半,我还有另一半,就是恋家情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安稳的家,一个能理解 我的情感和爱好,同时又温柔贤惠的妻子。如果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那就更好 了。” 华姐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样你就用不着养小狗,也不必天天对着电话给它唱 歌了。是不是?” 拉拉听她这么说池笑起来。两人的眼神在镜子里一交接,却仿佛都有点不自然, 很快就分开了。 华姐若无其事地为他的头发做最后的修整,拉拉则从镜子里细致地观察她每一 个小小的动作,欣赏她各种角度的仪态,看似自然却又风情万种。 过了一会儿,华姐爽快地说:“好了!” “多少钱、‘拉拉望着她,心思游戈地问,眼光仿佛要穿透到她的内心里去。 华姐避开他那清澈而明亮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说:“一百块。” 拉拉意外地说:“不会吧?这么便宜?” 华姐笑着解释:“哦,是这样的,我向来是按照顾客头发质量的好坏来收取费 用的。你的发质这么好,当然费用就低了。这是我的规则,对谁都一样。你可别觉 得是我故意便宜你。” 拉拉语义双关地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华姐刚才是对我另眼相待了呢。” 一边把钱递了过去。 华姐笑了笑,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提起随身带来的小箱子, 说:“那……没事我先走了。” 拉拉站起来,突然在她身后喊她:“华姐!” 华姐转过头来,既是矜持的又似乎是满怀期盼地问:“什么?” 拉拉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哪天你如果有时间,我可以打电话约你一 块去喝茶吗?” 这种邀请是华姐永远都无法拒绝的,她也微笑着说:“好的,如果有时间。” 一个星期之后,由正楷、拉拉还有旗杆三人组织的所谓“特别报复行动小组” 召开了正式行动以来的第一次秘密会议。 旗杆还是一副领导派头,只是脸色明显比往常好了不少,说话之间充满了自信 :“怎么样?大家的战况如何?” 正楷和拉拉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见两人也一定收获不小。 正楷笑着说:“我第一次去小蝶家,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的信任,她强烈要 求让我当她的家庭教师,教她用电脑制图。那个小女孩,虽然性格古怪了点,但还 是很单纯的。搞定她,应该已不是问题。” 拉拉回想起那天华姐帮他做头发的情景,慢慢地说:“华姐这个人,虽然江湖 经验很丰富,但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戒心。相反,对我似乎还很信任,也许是因为 她觉得我比较青春,比较有活力的缘故吧;另外一点就是,我一直有一种直觉,觉 得在她心里藏着很深的东西,那种东西极有可能是感情上的某种创伤,而这种创伤 直到现在还在影响着她的情感生活。” 正楷瞄了他一眼,说:“我看你都快成心理分析专家了。” “那当然了!你没听说过,要想征服女人,就得深入研究女人的潜在心理,就 得完全彻底地进入她的内心。不然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了解她的真实想法, 当然也就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越的屏障,那还谈得上什么征服!”拉拉似乎做什么 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旗杆点头称是:“拉拉这话说得有道理。在我同橘子交往的过程中,我也意识 到了这个问题。橘子虽然性情比较凶悍,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十足的一个母夜叉。但 现在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在她粗鲁蛮横的外表下面,其实有一颗非常热情奔放的心。 她是个学过日语的导游,工作要求她必须每天同那些来自曾侵略过我们国家的国度 的人打交道,还得拼命陪笑脸,而她又是个非常爱国,同时又非常爱憎分明的女孩, 所以在工作上常常令她很不愉快。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跟我说,陪日本人游 山玩水的感觉,简直比做三陪的感觉还要难受。而我当时就对她的这点感受表示了 充分的同情,对日本人表现出极大的愤慨,所以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的信任。” 说到这里,旗杆脸上浮现出一丝很不好意思的神色:“奇怪的是,我竟然为了 她,在一家餐馆里和别人动手打架,连我自己都有点吃惊。” 拉拉阴阳怪气地说:“恐怕不是和别人打架,而是被别人打吧?” 正楷接着一句:“橘子小姐的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狠啊,连我们俩看着都心疼。” 旗杆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哼,还不都是你们俩出的馊主意?还在旁边说凉 快话。不过嘛——这一掌打得很值得,虽然有点疼,但我看得出来,从那以后,她 对我的态度马上就转变了。而且当我们分手的时候,她还答应我,下星期同我一块 去酒吧喝酒呢c ” 正楷怪里怪气地说:“小心别被她灌醉了,然后想怎么弄你就怎么弄你。那个 野女人,说不定什么都做得出来。” 旗杆对他的看法深为不满:“你别把橘子看扁了,动不动就说人家野蛮、粗鲁, 你就不兴看看她豪爽、现代、不拘小节的一面?” 正楷不以为然地笑笑:“任性一些是没关系,但千万别太过了。我还是喜欢女 孩子温柔一点好。嗯,跟小蝶那样的就差不多了,既不古板,又能激发男人身上的 雄性。重要的是,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会很有情趣,因为在她那个漂亮精巧的小脑 袋里面,总是装着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想法,让你随时有一种征服的欲望。” “得了得了!”拉拉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你们别忘了我们行动的最终目的。 可别还没把对方搞定,自己倒先陷进去了,保持点清醒的头脑好不好?” 两人赶紧住嘴,但心里多少也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的猎物夸得好像是过分了点, 这不像是猎人该做的事啊。 这时,旗杆清了清嗓门,大声宣布:“基于大家在这次特别行动中做出了一个 出色的开端,我决定,每人各发一千元的辛苦费。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为实现我们 的目标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