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家 我是第二天晚上见到董超的,因为不点之前住在他家,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总 是叫上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精明,不像不点看上去傻乎乎的。董超 的眼睛会笑,他总是笑眯眯的,我很少见他有不笑的时候。 吃完饭他就回家了,我和不点去文化宫散步。走到诚诚商场,那里正在搞活动, 有人在唱歌,是张惠妹的歌,不过唱的蛮像。我们正要走的时候,有人打电话给不 点,一会有两个男孩从另一个方向向我们走来,不点向他们介绍我,我只是礼貌的 说了声你好。我跟着他们走,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后来到市区家属院的活动中心 玩了会。他们在那练双杠,还比彩铃。在回去的路上我问不点他们是谁,他说其中 那个高个子就是李林,之前他偶尔会发个短信,也在网上聊过两次,怎么说也算认 识了。后来我问李林:“见了我怎么不跟我说话,当不认识一样,还说请我吃饭呢, 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他说:“当时你们俩那么亲密,我哪能插上话啊。”也 是,我和不点就像连体人一样,到哪里都粘在一起。 不点和他的朋友中就他和李林比较缅甸,其他人都比他们俩皮厚。董超和杨波 第一次见我就和我开玩笑,当时我跟他们不熟,我只是笑,话并不多。董超还说我 :“你怎么总是笑,笑什么?说话啊?”杨波第一次见了我说:“妹子,你终于回 来了,可把我兄弟想死了。”他说话很逗,人也比较随和。我觉得董超比杨波聪明, 但是不点说杨波是他们朋友里最聪明的一个。不管怎样,他们都比不点聪明,或许 他们比他大点的原故,很多事比不点想得远、想得周到。后来我住在表姐家,不点 住董超家,我发短信给他,不点去冲凉了,是董超回的,我觉得不像他,后来我打 电话,董超接的,说本来想逗我没想到让我试破了。在电话里董超说:“你比他大 点,你不能像他一样什么都不想,你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得想想以后,很多事他 不懂,你要教他怎么做。你看你们住宾馆那么久,要是租个房子的话至少可以住一 两个月……”他说不点不会办事大概是指:当时我们不如把钱给他,住他们家,他 还可以给我们算便宜点。只是他不明说,不点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点是对的, 就算我们付钱住他们家还是会觉得像欠他似的。我知道他也是为我们好,更知道他 其它的话是指什么,他是在替我们担心,担心我们的未来,我又何尝不担心?可是 要我怎么教不点?我不想自己像他老妈一样让他这样做让他那样做,如果等到要我 去教他的地步,那已经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了。 我不喜欢教别人去干什么,我觉得他想做什么的时候自然会去做,他不想的时 候,就算让他做他也不会做,何况我本身就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我不想控制谁, 我只想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出自本能的,爱或不爱都不需要伪装。 过了一个星期,他郑重的邀请我跟他回家,提前打电话说要带着女朋友,让家 里准备点好吃的,还在那自己嘀咕:“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我们单位的那些老师傅 为什么说羡慕我这样的年龄了,唉,以后就不能追其他的女孩子了,不过也无所谓 了,有你这个小猪猪就够了。”说着还点我的脑门。他带我回家,我知道是他真心 诚意的,但多多少少有怕他老爸问他钱的事,所以拿我当挡箭牌。我也这么说他, 他只是笑,算是默认。我知道他是真的因为爱我才带我回家的,如果仅仅只是怕他 老爸问他钱的事,他完全可以找其它的理由,没必要带个大活人回去解释。 在回他家之前我才知道他没有我大,我整整比他大三岁,他身份证上的年龄和 我一样大,实际年龄并没有这么大。我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说怕我不回来,事实 证明他是明智的,如果之前知道我大他这么多很有可能我就不回来了。因为我清楚 的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是一个讨厌等待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他 想娶我的那一天。对于感情,我可以盲目到不计后果,这只是在我有一半把握的时 候,如果一点把握都没有,我明知道自己一点希望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不会有盲目 的冲动,更不会不去想它的后果。现在我不知道我有几层把握,他让我说谎,让我 骗他们家人说我就是这个城市的,事实上我并不属于这里,我只有一个表姐在这个 城市而已,但是我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智商了,他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办。 到他家才知道他爸妈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难以相处,除了他爸爸的眼睛看起来有 点让人望而生威以外,其它的倒没什么。对于叔叔的每个问题我都小心翼翼的回答, 生怕说错了或是说的前后不一致,因为他还给我爸虚拟一个单位,说他在那上班。 我说我爸在糠醛厂上班是真的,说他退休了也是真的,只是我们全家没有在1982年 搬到这个城市、我爸也没有在1982把关系转到乙烯是假的。我说我在南江住也是真 的,只是那不是我家而是表姐家。叔叔问我爸妈多大了,我一下蒙了,我还真不知 道他们多大。我要回答不知道也不太好,我只知道我爸的属相是马,但我真没计算 过他到底多大。我只好这么回答,他自己计算,他不问我的时候我就一句话不说, 他问的时候我就回答一句,我希望快点吃完离开饭桌。老人可能记性不太好,有些 问题问了一次后来会又问一次,我觉得我两次说得都前后不一,因为在内心里我不 想欺骗他们,在回答每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眼睛,我总觉得自己在 说谎。我想我是被兴奋冲昏了头,我根本没想过这样下去该如何收场,我甚至也没 想不点为什么要我这么说。 那天我见到了他姐家的小不点,睛眼大大的皮肤又白,整个一个小帅哥。可能 觉得我陌生,他不停的用眼睛偷看我,刚开始不熟,他不跟我玩,后来总是往我跟 前跑,还拉我去胡同里和他踢球。我觉得自己的举动根本不像个大人,我也不知道 到了男朋友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爸对任何人都没有表情,我觉得他妈妈很和 蔼,对我也很好,她越好我越不敢面对。她完全没有把我当外人,和我说话的时候 就像一个母亲在和自己的女儿说话一样。别人都说第一次去男朋友家不要下厨房, 可是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也讨厌条条框框。看到他妈妈一个人在厨房忙而 我们年龄人却坐着看电视,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到厨房去给她帮忙,起初她不让, 非让我去客厅看电视,但是我坐不住,一会又跑到厨房。后来她也不坚持了,虽然 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和她说说话。我觉得做女人真不容易,要每天为这个 家庭忙碌,老公和孩子都在津津有味的看电视,自己却在厨房累死累活的干活。还 好是老夫老妻,如果年轻的,保不准自己在为老公做饭时候老公却在和情人发短信 调情。什么时候年青人的感情能像那些老人的感情一样坚固而且从始到终就好了。 我觉得做女人真悲哀,你做个好妻子整天为他做饭洗衣服,久而久之会老得很快, 老公就是嫌弃你。你若是不会做饭,他又会觉得你不够贤惠,只适合做情人不适合 做老婆。将来我会为我爱的人做饭吃,但不是天天做,只是偶尔,我要挣钱请保姆 做饭,空出时间用来和他沟通,或者是我们俩一起做,把它当做乐趣而不只是为了 做饭而做饭。 在他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们就回我家了。如果不是前两天在南江门口 碰到我姐夫和丹丹(我表姐的小女儿),我爸妈不会知道我回来的事情,是丹丹打 电话给我妈说见到我了,我妈打电话给我,这个时候我已经没办法再说谎了。按理 说我回到家应该很高兴,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我不想回家,回家总是要面对很多我 不想面对的问题。我曾一度抱怨他们不爱我,小时候我被送到外婆家,因为我爸的 一个战友想要生个男孩,结果第二胎还是女孩,所以送到我们家扶养,想再要个第 三胎。我和弟弟只相差一岁,而那个小妹妹和我弟相差不到四岁,我们三个大小差 不多,我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把我送到外婆家,我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为什么 是我而不是弟弟?直到现在回忆我的童年,我找不到和爸妈在一起的痕迹,我的童 年没有他们的存在。有时候觉得和他们很陌生,我们不能像朋友一样沟通。他们从 来都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在他们心里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指望不上、即不听 话又管不住的野人。对于这些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真的是个很不孝顺的女儿,我总 是不听话,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我都无法给予他们什么。有时候我会故意表现 的很冷,让他们对我的印象坏到底,这样我在外面不管生活的怎么样,他们都不会 再为我担心,而实际上,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他们深深的爱,因为我是他 们的女儿,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这是铁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的。这是我离开 家以后才体会到的,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对我漠不关心,我还在心底里责怪他们 重男轻女,偏爱弟弟,而实际上他们对我的爱远远多于我老弟。 一到家里那种复杂的情感就会纠缠我,现在纠缠我的已经不是重男轻女的问题 而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问题。按照他们的话就是我是家里的老大,年龄也不小了, 也到了该找男朋友结婚的时候了,我知道他们对我的期望就像上学的时候我给他们 要钱的心理是一样的得寸进尺,没男朋友的时候他们天天说我不找朋友了,找着了 带回家他们就会说我该把自己嫁掉了。在外面山高皇帝远,他们一说我就挂电话不 能把我怎么样,我也听不到他们的唠叨,可是在家里,我不得不听这些,我也无法 对这些置之不理,所以我很害怕回家,害怕面对他们。 不点是我带回家的第一个男朋友,回到家我给我妈说不许问他任何问题,有什 么问题问我。为了避免他们忘记,我尽量找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我爬到房顶上, 也把他叫上来,尽管我努力装着很开心,努力掩饰我的情感,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他的眼睛,他看出我的不开心。他把我拉到怀里让我不要想太多,那一刻,我觉得 他是最懂我的人。 我们回到宾饭,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又想起来那个梦了。 从他家回来的路上,他跟我说过,说他梦到我一声不响的走掉了,他是哭着醒来的。 当时我还笑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害怕我突然消失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现在他 又提起那个梦,还在为我的将来担心,他说:“宝贝,你以后怎么办?”我知道他 在我为担心,担心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因为他学习完就得回前线上班了,而我只 能留在总部工作和生活。我看到他眼圈都红了,我一下子也觉得挺伤感的,我害怕 那个梦会变成现实。想着想着眼泪就流出来了,他也掉泪了,我们抱着痛哭,在这 一刻我也感觉到了他是多少的爱我。 他去上课的时候我会趴在窗户上看着他离开,直到远得再也看不见。他下课回 来的时候,我也趴在窗户上看着他,直到他走进宾馆的大门。这些他并不知道,因 为我能看到他,他看不到我,我也没有告诉过他,我只想用这种方式继续爱他,看 着他离开再看着他归来。等到他快进门的时候,我就跑到门口为他开门,我们时常 会在门口拥抱接吻,然后他再抱着我进屋。我觉得我们每天都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我多么希望这样的感情能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们头发发白牙齿掉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