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与人 临近春节了,火车上的人特别多,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老乡,其他的都是去旅 行的。一路上她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说话,我的话很少,只和那个老乡的话比较多一 点。 检票的来了,我一看口袋里的票没有了,钱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我把身 上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以往我都是把票放钱包里,不知道这次发什么 晕,可能我放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了,要是露个头的话别人很容易就把它抽走了。 听她们说火车上逃票的人很多,我可能正好遇到一个逃票的就顺手牵羊把我的票牵 走了。我对检票的人说让他先检别人的,我再找找看。可能他看我也不像逃票的人 就跳过我去查别人。后来找了还是没有找到,我是真的买票了,要我重新补一张全 程的我觉得比窦娥还冤。她们给我出主意说查票的来了让我躲到洗手间去,幸运的 是后来就没有再查票,只是到站了如果没有票仍是出不去。如果抓到不仅要补全程 而且要罚款,后来她们又给我出主意说找个人来接我,让别人买两张站台票进来给 我一张,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电话里提示还剩下两块二毛钱,都是去的时候在车上打了好多电话,全是漫游 加长途,不然也不会没有话费。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不点,我给他发短信说我把车票 丢了,现在电话又快没费了,指不定我就得在火车站过夜,让他帮我先交20块的话 费。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收到他的回音,我没有再发给他,或许他以为我给他开玩 笑,可是这样的玩笑为什么不宁愿信其有呢。我想象着自己电话没费也出不去火车 站的样子,心里难过的要死。他真的不再是原来的不点了,我都这样了他一点都不 心疼。后来我发短信给同事,二十分钟后他帮我交上了。一个曾经山盟海誓的人还 不及一个接触并不多的同事,这不能不让我心寒,如果这些情况发生在我走的时候, 那么我绝对不会再回来。半年前我是带着兴奋愉悦的心情一路向北,现在同样是一 路向北,我却有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上次是兴奋的,而这次却是绝望的。 我不想麻烦我老师,每次都住在他们家已经够麻烦人家了。我也不想麻烦李娜, 大晚上的,她学校离市区很远,坐车不方便。我问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些女孩:“要 不你们其中的一位出去帮我买张站台票吧,我请你们吃饭。”刚才还聊得火热,现 在一个比一个冷漠,有说自己有急事的,有说不知道在哪买站台票的,有说有人接 的,总之就他妈在找借口。我一下子对所有人感到绝望,觉得人与人之是就那么回 事,什么老乡,什么投机,什么山盟海誓都他妈是个屁。仅管很生气,但是我还是 觉得让我补票太冤枉,最后我不得不给李娜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她叫了上次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老家伙,他们开着车来接我,李娜买了两张 站台票,一张在她包里,一张在她口袋里,但是她进站的时候把包给老家伙了,所 以只带了一张站台票进来,电话也在她包里,那个老家伙又不在门口。我联系不上 她,她也联系不上老家伙。眼看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她怕自己也出不去了,索性 自己先脱身了。我发短信问她在哪,她说她已经出去了,在出站口,可是我在里面 怎么也看不到她。她在外面一直给我发短信让我出去,可是我没有票怎么出去?我 在里面急,她在外面急。我看到有个从大门口旁边的小缝隙里挤进来,我跑到门口 向外面的人说:“你好,能不能帮我递张车票,我的票丢了,出不去?”外面有个 老头,她说:“傻丫头,你从那挤出来不就得了。”见他这么说,我看了看检票的 正在忙着检票,一看四周没人注意我就从那个小缝里挤出来了。幸亏我没带行李只 背了一个小包,一出大门我就拼了命的往旁边跑,我怕被人抓住,那样丢死人了。 我感觉自己腿都软了,跑到右边的一个超市门口发短信给李娜,见到她我们抱在一 起兴奋得不得了,她说:“你真胆大。”我哪里是胆大,我都快吓死了,第一次这 样像个逃犯似的,让我知道哪个人偷了我的票,我非得踢死他不可。我一直渴望能 在生活里有一次冒险的经历,可是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它不会再有下 一次,这刺激里有太多的恐惧。 我在李娜的学校里住了两天,不点一直都没有发短信给我,到星期五我发短信 给他,问他星期六有没有空,我说:“你要接我,我就回去,你要不接,我就不回 了。” 他说:“看看吧,有空我就去。” 星期六我还是决定要回去了,出发之前我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我坐上车了。” 他没有回,我也没有问他会不会去车站接我,下车没有看到他,我也不觉得失 望,从坐上车的那一刻我已经放弃希望了,所以也谈不上失望。下了车我像往常一 样背着包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包里还装着给不点买的杯子,这是不是很滑稽? 我穿过马路一回头,那个家伙还跟着我。从Z城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 家伙,他说他也是回P城,说让我跟着他不用说话,他跟售票员讲价。我不是从车 站坐的车,因为去车站更远,所以就在车经过的地方等。后来车来,我们上去,人 家说35,他说25. 我觉得35已经够便宜的了,平时我坐的都是45. 但是那个人一直 说25,后来售票员说你俩拿55吧。那个人只掏出25说:“我只有这么多。”妈的, 现在才知道他的阴谋,原来是想找个人替他掏车费,我掏出30块给售票员,但是我 到前面去坐了。这个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不要脸。可恶的是 他也跑前面和我坐一排,真他妈讨厌,他跟我说话我也不理他。下了车他一直追着 我问:“你在哪住啊,我送你回家。” 我说:“不用,你别跟着我。” 他仍是跟着我,真不知道他脸上的皮是什么皮,估计一刀下去都见不着血。看 到一辆的士过来,我招手,车停,我坐上车就走了。 我没有直接回家,我在董超店门口徘徊了一会,我只看到董超的妈妈在店里, 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我说:“阿姨好,董超不在吗?” 她说:“他和胡伟刚才还在呢,一会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一会就回来了吧, 你在这等会他吧。”他妈妈知道我和不点的关系,有时候我们会在董超的店里碰到 她。 我说:“胡伟也来了?我不知道,我刚从深圳回来。” 她说:“是,他下午来的,可能他们出去吃饭了。” 我说:“我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阿姨。” 从他店里出来,我去了附近的网吧。在门口,我看到不点和董超在聚精会神的 打游戏,我大步走进网吧,以最快的速度上到二楼。开机,上线。我问不点:“你 在哪?” 他说:“我在超越网吧,你在哪?” 我说:“五分钟后,我在306 等你,” 他说:“等一会我就去,你在哪?” 我没理他,关掉机器走人。我去了宾馆的三楼,我靠在墙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 的过,五分钟过去了,我没有见到他。我跑下楼用公用电话打给他。电话里传来刀 郎的《冲动的惩罚》,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撕裂我的心:直到你转身离去 的那一刻起逐渐的清醒/才知道我把我世界强加给你还需要勇气/在你的内心里是 怎样的对待感情/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对我提起/我自说自话简单的想法/在你看来 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所以我伤悲……电话在响了N声后他接了,我说:“我在306, 你来还是不来?” 他仍说:“我一会就去,现在正打游戏,关键时刻……” 我说:“我再等你五分钟,过时不侯。” 挂了电话我又跑到三楼,我仍是看着时间,我要看看他要我等几分钟才来。 两分钟后他来了,笑着说我:“你发什么神经啊。” 我应该继续保持我的冷漠,可是我看到他我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前两天在车上 受的委屈也全都忘了,我只看到他在冲着我微笑,表情依然是傻傻的,我冲过去抱 着他说:“我们今晚住在这好吗?” 他说:“我可没钱。” 我说:“我有。” 我拉着他到一楼去交钱,这里是个小宾馆,平时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和 一个老太太,还有几个服务员,可能这是他们家开的吧,他们吃住都在二楼。我口 袋里的钱差五块,我说:“大半夜的不想去取钱了,我们以前在这住了很久,差五 块成不?” 她说:“你们在这住过吗?我怎么不记得,差五块不行,要是差一块还可以。” 什么世道,转眼就不认得你是谁了。我拉着不点就出来了,用手里的几个硬币 砸得她的门哐哐响,我说:“以后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 不点说:“你干什么啊,神经病,这可是钱啊。”说着他笑嘻嘻的去捡,还说 :“你不要,我要。”他捡来给我,我扔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再拿回来。他把硬币装 进自己的口袋说:“不知道节省节约,浪费可耻。” 我想笑,我只想大笑。 走到街上我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他说:“不去,偶没喝过咖啡,享受不了。”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乱花钱, 可是我想在这个晚上弄清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跟他好好谈谈。我决定住 在那里只是想让我们回忆一下过去,今天晚上,要么分手,要么让我们找到自己。 他说:“有钱了省着点花,以前住的地方不能住了吗?” 我说:“能住。”我走了这两天他们并没有搬家,非要等着我回来搬。 他说:“能住为什么要住宾馆?” 我说:“就是想住。” 他说:“别神经了,能住,回家住。” 我想出去散散步,可是他说外面很冷,非捏着我的脖子往住的地方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