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波澜(4) 他们从那些留在岛上戒备的,曾是公证人官员的口中,听到决斗的情形,觉 得泄气。同时对业师那样的工夫,而竟不堪武藏的一击,又不禁心中骇然。可是, 他们的意志并未消沉。他们深信武藏的延误决斗时辰,是背离武士道的违法举动。 深知忠兴心意的他们,在等待着主公“围剿武藏”的命令而迟迟不来,简直有一 刻千秋之感。 他们已经无话可谈,默默地,只是时时有人像偶尔记起来似的,钻进布幔给 亡师灵前上香。 好不容易听到摇橹的声音,一只小船慢慢靠近。 “来了,使节来了!” 众人一齐跑向海边。不久船靠了岸,主公的近臣有吉内膳,带着护卫下来了。 “殿下面谕,佐佐木的门人和亲故听真!” 内膳向众人环视一匝,继续着说: “佐佐木小次郎的遗体准予就地葬在船岛,葬礼定明日巳时举行,葬殓金一 封,着亲属具领。” “唉,葬在这个岛上?” 四边响起吃惊和不满的声浪,内膳毫无表情,冷冰冰地接着说: “再者,这次决斗,双方毫无可议。因此,不准因私怨对武藏轻举妄动。凡 本藩所属门人,一俟葬礼结束,着即回城,各归原职。非本藩所属的门人故旧, 礼毕遣散,尔后与本藩无涉,以上,凛遵无违!” 内膳传达完了命令,一直向布幔中进去了。最初把小次郎推荐给忠兴的,听 说就是这位内膳。他也许在布幔中,正对着已是隔世之人的小次郎而感慨无涯吧。 大家都茫然木立着。世间的事,常为生者祝福——年轻的他们,还是想不通 这个道理。但主公的命令,是绝对的。 夫复何言——他们之中,多半都抱着这样的心理。突然,一个人开了口,呻 吟着说:“不错,对有名的兵法家暗下毒手是非法的,可是,堂而皇之约期决斗, 该不是轻举妄动罢?我来向武藏提出决斗! “什么!尊兄,你?” “哦——凭本领来决斗,不见得就轻易落败。” 说话的,是小次郎的得意门生寺尾新太郎。 寺尾新太郎是本藩食禄千五百石的寺尾军兵卫长子,年方二十三岁,豪爽俊 逸,有一双充满着热情的眼睛。自幼学剑于新阴派门下,十八岁时已有本藩屈指 可数的能手之誉,自进佐佐木之门,技艺更有进境。 假如小次郎不是故意阿谀的活,新太郎早已领悟燕子翻身的绝技,不久可得 岩派秘传,可谓已近高人地位的剑客了。 可是,新太郎不是好高骛远的浮薄青年,只是他听了小次郎决斗的经过,认 为小次郎的失手是由于心的动摇,若论真凭实学,小次郎可有六分胜算。他自信 靠自己的实力,也能打个平手。 “寺尾,真的吗?” “当然,生死已置之度外!” 同门中多半替他担心,但在势头上,谁也没有开口。不,新太郎的这一决心, 毋宁使他们激动,大家奋然而起,视武藏为蔑如了。 可是,这次的决斗假如公然向主公提出,谁也知道没有获准的希望。于是, 决定非到决斗当天,大家不可对外宣扬,决斗的战书,也从船岛立即直接送交武 藏。 对有吉内膳,当然也是严守秘密的。 被推定去送战书的,是山东四郎太和加贺山势助二人,乘小船偷偷地直达下 关。时间不算很晚,但海边的船头行,小林太郎左卫门的店门,大门早已落锁, 里面也是静悄悄地。 “喂喂,请开门,我们是小仓来送信的。” 里面大概还没睡,听见有人叫门,矮门随即打开,账房迎了出来说:“是哪 一位……请进来坐。” 两人虽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但知道是细川家的家臣,账房还是很客 气地把他们请进店堂。 “我们是岩派剑士佐佐木小次郎的门人,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宫本武藏先生。” 四郎太说着递过书信。 “嗳,是佐佐木小次郎的……” 账房愕然。 “回信由我们带去,请你把这个意思转达武藏先生。”势助插口说。账房拿 了书信匆匆进去,旋即地板吱吱作响,走出来一位披发白衣,高架子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