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黑夜风暴(3) “啊,怎么了?鸭甚内先生。” 站在前头的,是高山右近的遗臣,古河与一。 “哦,武,武藏!武藏赶来了!” “什么?武藏!”三个武士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望着前途。 “是那个吗?” “不错。” 武藏像疾风般飞奔而前。 “杀!吉野,仓田……” 古河与一居中,两人从左右包抄着拔出腰间大刀。 但对着武藏,他们的动作是太慢了。还不曾立定脚跟,武藏那六尺昂藏的身 躯,已如闪电一般扑向三人。 “唉啊!” 首当其冲的是居中的古河,一声悲鸣,扑地倒了;从右肩斜劈胸臆,血花四 溅。一转手,武藏的长刀直奔右边的吉野,从脑门直下,像剖竹子一般分为两爿。 剩下的仓田,好不容易弯腰举刀。 但攫住他这由静而动的一瞬之虚,武藏的血刃轻轻地挑他的右腕。趁着仓田 脚步一晃,从左肩一刀劈下。 “啊啊,不成!” 不让甚内有喘息的余裕,他回头拔腿再奔。 “什么人?报上名来!” 武藏这才开口,沉声一吼。甚内哪里还敢答腔只是没命地奔跑。武藏不舍, 随后追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一个坡脚时,甚内不知为何,突然停步,回头叫道 :“武藏!” 甚内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的声音却沉着得像发自另一人的口中一般。 “武藏,忘了吗?俺是有马喜兵卫的家臣,吉冈武场的总管,最后曾是佐佐 木小次郎的僚属,鸭甚太郎,今改名甚内爷爷的便是。” “噢,是甚太郎。可是,吉冈的总管,小次郎的僚属,倒是初闻!” 知道是甚太郎,武藏反而很有兴趣地望在甚内睑上。但这只是一瞬之间,武 藏的眼中立即又燃起那奇异的光芒,看向甚内背后。那里站着十多个浪人打扮的 武士,甚内就是因为见了这一群人,才敢停步回头的。 这时,一个壮年的武士挺身向前。 “武藏,来得正好,今宵依正义之名取尔性命。” “报上名来!” “筑后,矢部土著筑紫荣门的便是。” “筑紫荣门,闻名久矣。甚大郎,不,甚内,看我取他!” 武藏昂然,他的身躯就像一座岩石似的,兀然不动。荣门的白刃出鞘。同时, 围在他的身后的一群人,也一齐拔刀而前。 “退后,让我一人对付他!”荣门制止着说。 “什么,你一个人……荣门,不碍事吗?” “当然!” “甚内,你以为如何?吉冈的总管,小次郎的僚属,你应该有数!” “哦哦……” 甚内低沉地“哦”了一声,睁大了两眼。 “武,武藏,住嘴!”荣门勃然怒吼。 “荣门,好不知进退,何必玩命!” “你,你这……”荣门放低马步,两腕兀自发抖。 “算了,荣门。” 武藏倏地旋踵,大踏步地走了。 “嗳啊!……你,你这无赖!” 荣门高声呵嚷:“等着,武藏!” 他提着大刀向武藏追去。在五六步外地举刀过顶,刚到武藏背后便劈了下去。 这真是鲁莽的进攻,正跌入了武藏的陷阱。在这间不容发之时,武藏蓦地停步, 只见他轻轻地扭动腰眼,跟着是手上的刀光一闪。 荣门仍是提刀的姿态,摇晃了两三步,扑地倒了。从他的小腹,汩汩地涌出 鲜血。 “蠢材,叫你不必枉自送命……” 武藏从怀中拿出纸来拭净刀上的血迹,静静地纳入鞘中。 甚内和围观的武士们,被武藏这利落的刀法惊呆了,铁青着脸站在原地。 武藏慢慢把目光转向甚内。 “甚内,再去找些强大的兵法家来,譬如佐佐木小次郎,或则高田又兵卫那 样的……” 那天夜里,长崎城内是一片血腥气。不单是武藏,西班牙一边的天主教武士 团与荷兰浪人团的激战,到处扮演着。 甚内直至深夜才回到桶屋町的客栈中来。铃姑也偷偷地离开哀尔难度神父家, 住在甚内的邻室。 “甚内哥,大事如何?” 铃姑浮着讥刺的微笑,迎着甚内问道。 “嘻嘻嘻,全盘失败。”甚内苦笑着说。 “哈哈哈,手刃武藏的,舍我其谁?” “哼,真了不得的自信。可是,铃小姐,我的手中还留着好几张王牌哪。” “那么,武藏呢?” “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一直跟到他的落脚地,看他进了街尾小岛村一个叫做 正觉寺的一向宗的寺里。可是,真不简单,武藏的眼睛真快,简直是个恶魔。” 甚内说着,颓然躺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街上像节日一般热闹。今天是新进口的荷兰船卸货的日子,泊 在港湾正中的荷兰船金星号的四边,一早便围满着许多小船,装满了大大小小的 货,往来于南蛮码头之间。码头上挤着许多商人和看热闹的人群。也有装扮入时, 涂脂抹粉的妓女,等候着船上下来的船员。 在那些人群中,间杂着怪样的武士,目光如电,不时望着港口的金星号。当 然,那些正是天主教武士和荷兰一边的浪人。京都所司代板仓胜重的密探岸孙六, 今天是商人打扮,也挤在人群中。甚内和铃姑却始终没有出现。 但过了午时,武藏却到了。仍是那身白绫夹袍子,腰插大小刀,脚下草鞋, 昂然出现。看惯南蛮人奇装异服的长崎人,对武藏这一身打扮也不禁愕然,赶快 让出路来。天主教武士和荷兰浪人也一眼而知这人便是武藏,隐隐腾着杀气。但 大白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敢动手。岸孙六也只是投以锐利的一瞥。 武藏对这码头风情感到新奇,东张西望了一阵,旋即掉转脚尖,朝街上走去。 到了唐人店前,过去买了唐墨和毛笔。从唐人店出来时,他浮着愉快的一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