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堂哥是一个坏家伙,他总是利用我的年幼无知,花样百出的来骗我。那次骗我 去坐火车后,他觉得还是不过瘾。后来又骗了我一次,让我做了一件天下最愚蠢的 事。有一次,我听到堂哥家里的录音机里传出了刘三姐的歌声,我觉得很奇怪,我 想刘三姐怎么会在收音机里呢?刘三姐的电影我看过。虽然那时我还很小,可我还 是很喜欢她的。每当听到堂哥家里的收音机里传出刘三姐的歌声,我就跑到他家里 静静的盯着收音机看。我想,刘三姐很大的个子,怎么能钻进这么小的收音机呢。 堂哥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就对我说,你知道里面是谁在唱歌吗?我说是刘三姐。 他说你喜欢刘三姐吗?我说喜欢。他说你想看到她吗?我说想。他就指指收音机说, 她就在收音机里面。我说收音机太小了,她怎么能进去呢?堂哥对我努了一下嘴巴 很神秘的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收音机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世界,里面不但有刘三 姐还有刘四姐呢。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刘四姐你没看见过吧?我摇摇头说没见过。 他又神密地说,刘四姐是刘三姐的妹妹,她比刘三姐漂亮多了。经他这么一说,我 就很想见到里面的刘四姐了。而且这个想法在我心里越来越强烈。我很想马上就能 看到刘三姐的妹妹究竟长得啥模样。这个欲望折磨得我整夜睡不着觉。第二天,堂 哥家里人都到田里干活去了,堂哥和堂姐又上学去了。他家里的房门又开着。我潜 入他家的房间里拿起收音机,想拆开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刘四姐。我用手掰了半天 掰不开,心里又急着要看到刘四姐。我就转身回厨房里拿菜刀,奶奶那时正在炒菜, 她问我拿菜刀干什么?我没空理她,只是拿着刀急急的出去。到了堂哥家里,我对 着收音机用力砍过去,收音机特别的硬,砍一刀不开,我又加了一刀。正在我用力 地砍着收音机的时候,堂哥刚好放学回来,堂哥看到我在砍他家的收音机,心疼得 要死。他气冲冲的跑过来夺去我手中的菜刀大喊,你这个小笨蛋你在干什么?我正 在为砍不开收音机看不到刘四姐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刀又被他夺去,我像头发怒 的小狮子一样冲过去,要抢他手中的刀,口里说着,我要看刘四姐,我要看刘四姐。 堂哥把刀高高的举在空中不给我,口里骂着,你这个小笨蛋,里面哪有什么刘四姐, 我是骗你的。我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骗,还是因为看不到刘四姐而伤心,就坐 在地上,蹬着双脚,哭了起来。在厨房里炒着菜的奶奶听到我的哭声就走出来,她 看到堂哥手里拿着一把刀,以为是堂哥要打我,她二话没说,从地上操起一条鞭子 就打在了堂哥的身上,口里说着,你这么大了也不懂事,还在欺负这个小妹妹。堂 哥觉得很委屈,自己家里的收音机被砍了不算,自己还挨了鞭子,他就哽咽着争辩 道,谁欺负她了,是她拿刀来砍我家的收音机。说着,他就放下手中的刀,抱起他 家那台收音机委屈的哭了起来。我永远也忘不了堂哥当时那脸上那委屈的表情。就 是那个表情,后来让我一想起来,就心生惭愧。后来再想找机会弥补,已经来不及 了。堂哥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离去的。 堂哥初中毕业后就去当兵了,退伍回来后,他做了点小生意。他离去前的一年, 相中了隔离村的一位姑娘,本来在那年的春节前就打算结婚了。可是,天有不测风 云,人有旦夕祸福,堂哥没结成婚就死了。那年,我读高一。据说,他死得很惨。 那天他坐公共汽车去县城买结婚用品,公路上起了一起车祸,他把头伸出窗口去看。 因为路窄,旁边又种有树,车子又开得快,他的脑袋就活活的给路边的那颗大树给 剐了下来。他的脑袋和他的身体分开了很长时间都没人发觉,后来,是坐在他旁边 的一位老太婆最先发觉的。她一直和堂哥说着话,后来,总是没有了他的回答,她 就侧过头去看他。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就一声惊叫,晕了过去。 堂哥的死,让我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让我的心灵抹上了一层阴影。而且 这阴影,一直跟随着我,怎么也挥之不去。 听说人的心愿未了,死去后也会阴魂不散。我想,堂哥就是如此。他死后,我 常常梦见他。梦见没有脑袋的他经常在我的窗前晃来晃去。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仿佛还听到他敲我的门,叫我的名字。我常常被吓出一身冷汗。此后,我晚上总 做恶梦。我很想有个人陪在我的身边睡觉,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有个姐姐或 者妹妹。可是,我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孤独是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坐汽车时不敢靠着窗口坐。我觉得每个靠窗口的位置 都有可能是堂哥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堂哥,是我一生的恶梦。 堂哥死后,奶奶整日整夜地哭,后来活活的把眼睛给哭瞎了。为了奶奶的眼睛, 我和爸爸多次起冲突,我一定要爸爸带奶奶去医院动手术,把奶奶的眼睛治好。爸 爸以奶奶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手术的折磨为由,一直不肯带奶奶去动手术。为了这 个,我哭了好几次,有一次我甚至绝食。爸爸拗不过我,只好带奶奶去了医院。奶 奶的眼膜已经穿孔,需要角膜移植。医生的观点也是和爸爸的一样。而且角膜又非 常有限。奶奶的眼睛就这样不了了之。直到死,她也不能看到光明。 我小时候,虽然调皮捣蛋,偶尔也会撒谎以至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那次, 我真的没有撒谎。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没有撒谎,除了奶奶之外。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我们老家那样的大粪池,那可是很恐怖的一个大粪池, 像池塘一样,水很深,在靠墙这一边搭上一条厚厚的木板,拉屎的时候,就是一只 脚踩在地板上,另一只脚踩在木板上。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很有被淹死的可能。 家里的大人常对我们小孩说,上厕所一定要小心,不要掉下去,掉下去就会被淹死, 淹死了就再也不能看到家里人了。我很怕死,每次上厕所时,我都担心那块木板塌 下去,自己会被淹死。所以每次上厕所时,我都是提心吊胆的。有一次,发生了一 件很奇怪的事,我去上厕所时,发现那块木板已经塌了下去。我回去告诉爸爸妈妈。 那时爸爸刚好回家探亲,他正在炒菜。听了我的话,他和妈妈一起跟着我来到了厕 所。可是奇怪得很,当爸爸妈妈和我一起来到厕所以后,那块木板又和以前一样完 好如初。爸爸觉得我是在骗他,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就对我说,小孩子不能说谎话。 我想爸爸肯定把我当成了小骗子。可我真的没骗他,我是真的看到那块木板塌下去 的。到目前我也想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