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第二章上弦月 (17) 小时候隔壁邻居家买了一个叫做VCD 的东西,连接好电视机之后就可以放光 碟听歌。 我记得好清楚,那是1995年,因为呕吐物堵塞了呼吸管,邓丽君与世长辞。 当时她的男朋友保罗就在她身边,如果他伸手拍拍她的背,也许悲剧就不会 发生。 后来有个记者说,采访保罗时,他的脸上全无哀伤,真叫人唏嘘。 斯人远走,却依然可以从光碟里看见她穿着大摆的白色纱裙,温柔的吟唱,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有珍惜…… 长大之后,有时候我看着筠凉,脑袋里总会反刍这首歌。 她说过,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我不知道春风得意的她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在万般感伤之中发出这 样的喟叹。 以我的性格,虽然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筠凉她一定很明白,她何尝 不是我唯一的朋友。 在被送去H 城之前,我并不是一个让父母头痛的顽劣的小孩。 我也有过乖巧听话的时候,周末的时候穿着体操服,提着牛皮底的舞蹈鞋去 学芭蕾,节假日的时候作为班上的文艺骨干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节目,头发绑成 两个小羊角辫,再戴上两朵巨大的头花,眉心中间用口红点一个红点算是美人痣。 那些照片至今还夹在陈旧的相册里,只是我早已不会打开抽屉去翻启。 不去看,就可以一直逃避,不去看,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不曾 存在过:曾经,我也是让父母与有荣焉的孩子。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重大的转折点,站在人生的米字路口踌躇犹豫, 生怕行差踏错,因为你走出了这一步之后,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别的路上有些什 么样的风景。 我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转折点就在十一岁那一年,平铺直叙的生活里,突然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 那个事件,是父母不顾我的拼死反抗,执意要将我送去H 城。 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惊呆了,可是他们严肃的神情确切无疑 的证明他们是只会我,而不是跟我商量,硬邦邦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丝毫转圜的余 地。 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撒野,我哭得面容扭曲,把饭桌上的碗筷全部扫到了 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中间夹杂着我鬼哭狼嚎般的咆哮。 没用有,任我怎么反抗都是徒劳的,他们根本就不顾及我的感受,收拾好行 李,飞快的办好了转学手续之后将我送往了H 城,他们看起来那么急切,好像我 是一个他们急于甩掉的包袱。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得非常,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 但与生俱来的那种奇怪的自尊心,又使我羞于承认这一点,所以在我走矫情 路线的那些年里,我经常说,我就像水一样是没有伤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