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温暖着365里路(18) 这位汉子和我一样,来自外地。他不像我,没日没夜地喜欢说话。偶尔,碰 上个新鲜事,他也只是抬头瞅瞅,便自顾着干活去了。几年时候,俩人一时不分 地一块守在工地上,熟路得不行了,他才开始和我搭讪。 他没读过几年书,却时常爱念一句诗:" 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我是在 梦中,在梦的清波里依洄。" 他说,这是他有一次买纸巾,印在绿色包装外壳上 的。我曾告诉过他后面的那几段,可他却固执地说,他偏爱这一句,就这句写得 好。我取笑他:" 写得好,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他反问我:" 你吃的每一粒米 都去调查是哪出产,是谁种的么?" 当然,他不认识徐志摩,他也不知道,这首诗是用来描写那可遇不可求的爱 情的。 每年西南风过境的那些天,他总是痴痴地站立在施工的楼顶上,对着风来的 方向念叨:" 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清波里依洄。" 深夜,我问他,家中是不是有你深爱的女子等待着你回去?他不答话,泪湿 了衣襟。而后,一骨碌爬起来,对着西南风吹来的方向说: " 这风里,有我家乡的味道。"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贵州人,尚未娶妻。早年丧父,家中仅有老母。因 母亲羸弱多病,生计无法维持他才外出打工。我问:" 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说, 这得看什么时候有钱。等他有钱了,他就回去,娶个媳妇,生个孩子。 没过多长时间,青岛郊外的工程便结束了。我们这帮靠苦力吃饭的兄弟只好 再次卷起铺盖,乘坐火车,天南地北地找活儿干。 我和他是在广东道别的。那个清早,大伙儿正热火朝天地干着,一向老实勤 恳的他竟然停工四处询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些天,广东受台风影响,没日没夜地下着大雨,狂风 阵阵。他说,他要回家去了。我拉住他说:" 你疯了,我们都干了半个多月了, 你现在走,一分钱都拿不到!" 后来,是他的一句话打动了我。夜里,他喃喃地 说:" 在青岛,这可是刮西南风的时 候了。" 时光就这么飘然远去了。我时刻在想,那位皮肤黝黑的贵州汉子,是否成家 有了孩子?是否还和从前一样,喜欢那段" 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 的小诗? 不过,在外没干几年我也动身回家去了。兴许是受了他的影响,每每天边刮 起西南风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家中在田耕作的老母,闻到了父亲旱烟的味道。 握紧她的手 我很少写母亲。因为,她与中国的大多中年妇女一样,确无任何特别之处。 也许,曾有过那么些年,我是无比依眷着她的。可这样的时光终会如东水般 滚滚逝去,再不复返。我长大了,顶着成年的责任,在社会这个庞大体系里无日 无夜地奔波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