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原谅我红尘颠倒(59) 那是我平生极少的善事之一,也许还被人骗了。 那喇嘛只有二十六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一年前他已经死了。 我常常想:如果我也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我该怎么做?吸毒?疯狂地花钱? 不停地找女人?还是把法院炸了?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去磕长头,一个都不磕。 我也不会笑,即使笑也是假的。他说得对,死不是什么大事,但死亡之前,我一 定要血洗人间,如果不能用别人的血,那就用我自己的。 跟顾菲和元臻成聊了聊案子,我说有离婚协议,胜诉没问题,不过我劝你算 了吧,你还不知道老潘?你开口他就会给。元臻成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我安抚他:" 有魏哥在,你还怕没案子?放心,以后忙不过来就找你!" 他嘻嘻 地笑。这小子两年前把胡操性得罪了,二话不说轰出门,从此各所漂泊,也没人 带他,刚刚拿到执业证。小律师都是苦孩子,手上没一点案源,净接些没人干、 讨人嫌的活儿:代书,一份诉状五十元;咨询,一小时三十块,比擦皮鞋的都不 如。要不就办点工伤、社保类的小案子,替无产阶级讨公道,看脸子、碰鼻子, 遇上黑心老板还要挨打,赚点钱不够医药费,糊口都成大问题。 顾菲气愤地说:" 我就是要告他!" 我对小元施个眼色,他知趣地躲开了。 我说老潘到底怎么你了,顾菲脸刷地红了,想了想,大声说:" 他……没有人味! 一点人味都没有!" 这点我深有同感,老潘这人哪都好,就是没人味。从大学到现在二十年了, 我从没见他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吃饭不拌唇,睡觉不磨牙,连撒尿都有固定程序 :一二三,往前站;四五六,拿在手;七八九,抖一抖。一滴都不外漏。一个人 要是没一点毛病,在我辈看来总有点虚,如果不是圣人,定是蜡做的。古人云食 色性也,他既不贪吃又不玩女人,长那么多器官干吗?还不如全割了,当个无欲 无求的高尚人棍。不过顾菲恐怕不是这意思,我试探着问:" 他是不是……你们 有多久……" 她白我一眼:" 别费劲了,不是,他不是阳痿!" 我说没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恨他?她低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问我:" 你知道他为什么一 直升不了?" 我说不知道,她一咬牙:" 那是他自己不愿意升!" 老潘只当了一年半书记员,表现太好了,功底扎实,上手又快,正好碰上缺 编,一九九三年就破格升了审判员。然后再也没动过,足足干了十三年。八年前 他们庭长退休,副庭长顶上,空出一个位置,人人都以为该他了,当时他爸还没 死,也劝他找找院领导,不送礼也表个决心,他死活不干。最后还是顾菲去了, 找的是他们主管副院长,此人全省知名,现在是堂口法院的一把手,官声特别好, 不要钱、不收礼,天天往政治处提东西,每件都附带说明:这是哪个公司送的, 这是哪个老板买的,记下来!素得喝汤都不带油花。这两年反腐倡廉,此人红极 一时,上电视,上报纸,号称全家都是不锈钢做的,硫酸泼不进,烧碱徒奈何, 共拒收财物二百七十多万,指日就要高升。顾菲去了他家,送烟不收,给酒不要, 笑眯眯地问她:" 潘志明自己怎么不来?" 顾菲说他怕影响不好,领导还是笑: " 那你来影响就好了?不怕别人说他,啊,性贿赂?" 这话就有意思了,顾菲那 时只有二十五岁,人生的蜜桃刚刚成熟,谁见了都想咬一口。但人家领导没明说, 她也不能往歪里想,赔着笑继续奉承:" 某院长,您清正廉洁谁不知道?什么贿 赂也打动不了!" 这就是不懂事了,某院长立刻翻脸,说她上门不符合组织程序 :" 用谁不用谁,组织上不会考虑吗,啊?你这办的是什么事,啊?回去好好想 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