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臻熙很惊讶地看着眼前人。她跑到他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这学校的学生?”唐铭襄并没有回答臻熙的问题。 “嗯。”臻熙皱着眉头看他。“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当然不是。遇见你,碰巧而已。我只是来这里,为一对新人拍照。你们学校 的风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景,而且有书香气息,很多新人都喜欢这里,你看,在 那边。” 臻熙随着唐铭襄的手,看向了那远处的湖畔。幽幽的清影湖畔,那穿着白色婚 纱和银色礼服的新人,正在往这边看过来。唐铭襄朝他们挥挥手,那个新郎也朝他 挥手。新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甜蜜的心情映照着晴朗的阳光。 “原来,你也拍婚纱照啊?” “当然,我喜欢幸福的表情。一切美的东西,都是摄影师向往的,包括爱情。” 今天的唐铭襄只是穿着一件灰色毛衣,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他的背上还是背着 那个黑色的包。他的相机在手上比划着。 “我拍婚纱照,算是帮朋友的忙。”他伸手在包里拿出一张浅紫色的卡片。 “给你,就是这家。” 拿过卡片的时候,臻熙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她看见卡片上印着几个她熟悉的字。 紫薰婚纱。 “这是我朋友开的,就在我们喝咖啡的那里对面。我是她的专属摄影师。不过, 我是要预约并且要加价的那一种。”唐铭襄笑了,表情像是自嘲。“所以,我照一 张照片,是要付出许多酬金的。” “哦?”臻熙随着他的笑而笑了。“那么你帮我拍的那张照片,我是不是也需 要付给你许多的酬金?” 唐铭襄的自嘲的笑,换成了一种……在臻熙看来似狡猾的笑。 “当然不用,但是如果你坚持,我是来者不拒的。只是……”他开始在他的黑 包里找东西,跟着,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信封。“这里有杂志社给你的费用,本来 我想着这几天就要找你,还给你的。现在遇上了,刚好。如果你坚持要把这个当成 你给我的酬劳,那我就直接扣下了。我不介意的。” “当然不行。”臻熙也不客气了。她伸手拿过那个信封,朝着唐铭襄摇了摇。 “哼,我才不做这种蠢事呢。本来那照片照出来之前你就没经过我的同意,又 擅自把它见了报。我算是给你当了模特儿。你给我酬劳,那是应当的。我才不便宜 了你这个白眼狼呢。”臻熙把信封夹在了书本中,朝着唐铭襄眨眨眼。 “呵,以牙还牙?”唐铭襄的表情缓和了,笑容如春风般地温和。他晃了晃手 中的相机,对着臻熙开始比划。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站在那边帮我个忙,让我找到拍摄点?” “没问题。” 在唐铭襄的使唤下,臻熙左右移动着位置。之后,他招手让那对新人过来,继 续他们的拍摄工作。臻熙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动作。这时候的唐铭襄,似乎 完全投入到他的工作中,笑容消失了。那对新人在他的指点下摆着一系列的姿势, 那甜蜜,无限延续。 等唐铭襄结束了工作后,他请了臻熙去那家咖啡屋喝咖啡,还吃了午餐。最后, 他邀请臻熙去了那家,紫薰婚纱。在那里,臻熙又见到了那个,Lavanda ,兰薰。 还是一样的浅紫色制服,这是她们的工作服。那里的装修也是清一色的浅紫色, 感觉很温馨。兰薰泡了薰衣草茶,一股淡淡的舒缓的香味。 “会不会太浓了?” “很香。” 臻熙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女孩子都渴望并且无限向往的洁白的婚纱。她驻足 在那些,被唐铭襄称之为幸福的表情,拍好的照片前,每一个笑容都满溢着喜悦,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幸福的一刻,一种非常让人心驰神往的时刻。 “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你来过我们店里吗?”兰薰在她身后,突然说。 听到这么一句,臻熙想起了那天的相遇。她拿出了那张名片。 “我曾经经过这里,在你的橱窗前停留,然后你给了我这张名片,问我如果愿 意的话,可以加入你们的事业。那时候,你们在招新娘秘书。”臻熙向她解释,道 出了那天的一幕。 兰薰一副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那时候,正当夏末,你穿着一条蓝 紫色的裙子,站在我的橱窗前,看着那些婚纱。”兰薰歪头像是回忆着。“我说得 没错吧?” 臻熙点点头。这时候,一旁的唐铭襄倒是笑了。 “你也见过她穿的那条蓝紫色的裙子?不会就是在拍照的同一天吧?” 臻熙像是无可奈何地,对着唐铭襄,再次肯定地点头。 “真巧。兰薰,你见过的我给Lisa的那张‘夕阳下的鸢尾花’,就是那天我在 机场里遇见她,那时候照的,那天她就是穿着一条蓝紫色的裙子。” 兰薰又是一脸的了然。她突然拉起臻熙的手。 “你还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工作吗?” 兰薰的突然,让臻熙愕然。 “我还是个学生,这……” “没关系,你可以安排时间过来。你的周末应该都有空闲时间吧?很多客人也 是周末才有空,到时候,你就当是过来帮我的忙,我们按小时计费付酬,怎么样?” 听起来合情合理,臻熙转头看着唐铭襄。唐铭襄起身,走到她们的身边。 “这样安排也不错,你就当勤工俭学了,还遇到了这么好的老板。如果你来这 里工作,以后我要拍照找模特儿,就可以找你了,那计酬的事情,我就可以推给我 们的兰薰姐了,这样我又可以省了费用。不错,真不错。” 听到这话,兰薰瞪了唐铭襄一眼。 “你就打你的小算盘了。臻熙当了我的员工,我当然得好好保护起来,怎么可 以让你随便使唤。滚一边儿去。” 兰薰笑着推开了唐铭襄,拉着臻熙走开了。就这么说定了。兰薰一边走,一边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臻熙地轻声道。 就这么说定了。臻熙也接受了这份工作。她写信告诉陈夕。陈夕也说,这是挺 好的工作机会。唐铭襄有一次问她,为什么那天兰薰问她要不要这份工作的时候, 她会望向他。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臻熙想了想,回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不自觉的动作,就这样。 这一份工作,让臻熙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的生活从来没有的充实起来, 她的身边,不止有了唐铭襄,兰薰这样的新朋友,一班在紫薰婚纱里的跟她一样也 是做新娘秘书的女孩们,也很快跟她熟识起来。臻熙的每个周末都能得到兰薰的安 排,为店里的客户提供服务。她从原来的新手,战战兢兢,到后来的慢慢上手,渐 渐地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做新娘秘书,就是平常在店里负责招待营销,在有客户预约时要跟踪拜访,还 有在客户拍照的时候在一旁倒茶递水做做打杂的工作,听听新人的意见并且帮助他 们跟化妆师造型师摄影师沟通,尽量让新人在拍照的时候舒适自然,达到最佳的满 意效果,保证服务质量。紫薰婚纱不仅是一个婚纱影楼,还有做婚庆策划,所以在 这里当新娘秘书,偶尔还要出外做婚宴的服务。每一对新人的笑容都映照在臻熙的 心里。她突然也能深刻体会唐铭襄所说的那句话,我喜欢幸福的表情。一切美的东 西,都是摄影师向往的,包括爱情。她常常在经历了一场别出心裁的婚礼之后,感 叹这人生的经典时刻是该多么的令人刻骨铭心。 每一个当新娘的女孩,婚礼就是她们一生最美丽的时刻,这历史性的一刻,该 变成永恒。而摄影师的责任,就是记录这一刻。 这也是唐铭襄的原话。 唐铭襄不是紫薰婚纱的驻店摄影师,通常是客人点名要求,才会请他来。跟他 接触多了,臻熙才了解到,他其实有多么地出名。他的工作室里会出现一线明星的 身影,那些杂志报纸常常会来跟他预约工作,他偶尔也会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那 些场合里都有臻熙在各类媒体上见过的社会名流。臻熙现在也是他工作室的常客了。 她常常会帮他跑腿接洽和紫薰婚纱的事情,有时也会在他出外景时当他的助手,唐 铭襄在工作时候的那种全神贯注的神色,让臻熙看到了他的另一面,甚至很多面。 正如第一次见面时他点的caf écrema ,理智,温和。他的工作接不完,但是 他从不拒绝来自紫薰婚纱的工作。他的说辞是,不管是明星还是名流,或者是普通 人,只要他们有美丽的瞬间,他们有美丽的需要,就是我的责任。在我的眼里,明 星,名流,普通人,他们都应该有同等享受美丽瞬间的权力。我愿意去满足他们的 愿望,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臻熙帮唐铭襄的忙,她忙得津津有味。唐铭襄似乎也挺享受她的帮忙,说多了 一个不要钱的助手,不要白不要。唐铭襄不工作的时候,就会为臻熙泡咖啡。他还 会做很多小点心,作为咖啡的佐餐。臻熙是从心里喜欢这些咖啡和小点心,这又像 是给了她跟他泡在一起的理由。她常常取笑唐铭襄,说他不给她工钱,却用些顶级 的咖啡招待她,还为她亲手做点心,其实是她占了他的便宜。她现在不用到咖啡屋 就能品尝到美味,她才是那个该暗地里偷笑的人呢。 臻熙在工作中忘记了她的家庭,忘记了留存在她记忆里的那些梦魇。这是只有 以前跟陈夕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感受。以前只有跟陈夕在一起才会快乐。自从陈夕没 有在她身边,她常常会因为无法释怀而将心事隔在心里,让每天的漫漫长夜成了她 胡思乱想的源泉。现在她除了要到学校上课,还要到紫薰婚纱上班,偶尔还帮帮唐 铭襄的忙,这么多的事情占据了她的时间,让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感伤,没有时间去 感叹忧愁,她觉得自己开始在快乐的心情中度过每一天,等待,也就没有那么难熬 了。 她把这种心情告诉了陈夕。陈夕回信,说,他安心了。 生活像是为臻熙开了一扇门,门外阳光明媚,生机勃勃。她只要推门而出,就 能获得新生。 夏季的阳光,照得玻璃窗如明珠般地艳光四射,眼睛在剧烈的光线下,感觉刺 眼难受。公共汽车上的人们挤得前胸贴后背,狭小的空间让各种气味挥发,每个人 都一脸的严肃,只有那车载影像在不停地播放着各种广告,滴滴哒哒的声音像催眠 曲。 臻熙挤到车门边,准备下车。她刚刚从一场婚礼上回来,这热烈的夏天似乎也 让人们的情绪异常的激昂。婚礼上新娘子豪爽得可以,对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这 样的举动让臻熙十分的头疼,她还是头一回见过如此大大咧咧的新娘子,竟然对喝 酒一点都不介意,不像其它人一样的矜持。她忙前忙后地配合着新娘子补妆,正装, 整理仪容,搞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婚宴结束了,她随着婚车送了新人回家,看见 新娘子被安排好睡下,才匆匆告辞闪人。本来就热的天气加上这样一来,真让她头 昏眼花得恨不得眼前马上就有可以倒下的床。天气一热,跑婚宴就成了吃力不讨好 的事情了。 终于打开了车门,臻熙跑下车,好不容易享受了一瞬间的凉风,地上的热气马 上又涌了上来。学校的大门就在跟前了,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她的床铺,还有,可 以缓解热气的冰凉的水。 林荫道上,有些小孩子还不知死活地在草地上玩耍,她看见了也觉得佩服。或 许只有孩童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在如此大的太阳下,还能保持精力充沛。臻熙急 匆匆地向前走,走了一段,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背影,有些熟悉。 宁雅心? 走在前头的宁雅心,在拐过了林荫道后,匆匆向湖边走去。臻熙喊了她一声, 她却似乎并没听到。臻熙跟了上去,却见她入了湖边丛林,林中已经站着两个人。 呃……那两个人是……呀……程旭?柯羽? 眼前的场景让臻熙惊呆了。只见宁雅心走到那两个人前面,似乎怒气冲冲地说 了些什么,然后,那个柯羽眼睛一瞪,伸手,打了宁雅心一巴掌。两个女孩让气氛 有些剑拔弩张了。程旭在一旁拉拉这个,又劝劝那个。臻熙站在树后,简直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臻熙听见了哭声。她闪在树后,见到宁雅心捂着脸,从身边跑过。她看 着宁雅心的背影,从树后面走出来。剩下的两个人大概也见到她了。她面对面地看 着那两个人,那个程旭的一脸尴尬,和柯羽的满脸骄横,一览无遗。 臻熙没有说话。她只是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转身,追宁雅心去了。宁雅心 并没有跑远,她只是一路带着哭声,跑出了树林。 “雅心。” 臻熙加快了脚步。她终于跑到宁雅心的面前,挡住了她。 开学时的那场新年晚会,宁雅心用尽了她的全部心力去准备,同时,也花尽心 思去引起程旭的注意。那时候的小妮子,可是天天都乐呵呵地,像是已经蜜运中的 少女一般地容光焕发。后来新年晚会的表演,异常地成功。臻熙的小提琴,她只是 拉得平常,整个节目变成了宁雅心的独舞,她是伴奏,光华全部都落在了宁雅心飘 逸的舞姿上。宁雅心在学院里成了不小的明星,她的舞蹈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加之她的漂亮可人,一时追求者也是蜂拥而至。但是小妮子却单饮取一瓢饮,偏偏 还是恋上了她眼中的极品男,非程旭不要。后来那次,她说她知道了程旭的女朋友 是谁,她又不死心地准备去顽强争取。 自从那次之后,臻熙也没有再了解到新情况了。一方面是她遇到了唐铭襄和兰 薰,找到了紫薰婚纱的工作,工作占据了她很多时间。一方面是她知道了母亲的新 状况,她把心思全都花在打听徐丽娟教授那一面了,就没有再去关心宁雅心的事情。 今天这状况,她也是措手不及的。 “发生什么事了?” 宁雅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这一哭,在空荡荡没有遮挡的湖边,倒是引起 了不少人的注意。好在是午后,来往的人不多。臻熙拿出纸巾,递给她。 “先擦擦吧。” 宁雅心没有接,只是干脆席地而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啜泣。过了好一会儿,似 乎心情平静了些了,她终于开口。 “你说,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柯羽?他为什么要她不要我?” 臻熙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又递上纸巾,说些安慰的无伤大雅的话。 “或许你不要那么执着才是,那么多男生都在仰慕你,你何苦为了这样一个人 伤害自己呢?你这样,不过就是让自己难受而已。别哭了。” 宁雅心抬起了头。她的鼻子一抽一抽地,任着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松松垮 垮的挽发,层层叠叠的花式背心裙,绿绿的草地上,宁雅心像一朵彩色的小花。这 时候的小妮子,多了一股我见犹怜令人怜惜的美感,连臻熙都不仅为这种风情所打 动。真让人叹息。 臻熙把整包的面巾纸都递给宁雅心,把她的叹息收在心底。 “别哭了,为男人哭,多么出糗的事情,你看还让这么多人看到。你宁大美女 的美名,可是千辛万苦才建立的。不要为了这种人,就做这种幼稚的傻事。你可不 要做让全天下男人都痛苦的事情,让那些仰慕你的男生失望伤心,这可就是你的过 错了。你看看,本来我是想回宿舍睡觉的。经过你这么一哭,我满脑子本来蠢蠢欲 动的瞌睡虫都让你赶跑了。现在天气这么好,不如,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宁雅心还是一动不动。她依然抬着头,望着天。 “是不是将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宁雅心坐在草地上,停止了啜泣。这种无声的流泪, 反而更加地有悲摧感。 “你回去睡觉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没事的。” 臻熙低下头,心中暗自踌躇了片刻。突然,她看见程旭,一个人从丛林中,走 出来。 “好吧,那你要保证,不要胡思乱想。嗯?” 宁雅心点点头,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又是几滴泪,顺流而下。 臻熙起身,跑到程旭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她。” “没什么好看的。她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你别要去撩拨了。她现在肯定不想 见你。” “我想也是。不过……”程旭沉默了,他探头看着湖边的宁雅心。“你帮我先 劝劝她,我改天再去找她说清楚。”程旭像是咬咬牙,转身欲走,几步之后,又停 下。他用背影对着臻熙,那样子,耸动着肩膀,像是在一阵一阵地深呼吸。突然, 他转身,大踏步走到臻熙的面前。他那来势汹汹的样子,让臻熙感觉有些惊惶,身 子有向后移动的冲动。 “我想解释,这根本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招惹她们,都是她们来招惹我的。我 又不是什么可以抢来抢去的东西,我也没有给过任何人的承诺,更不是那些人传说 的那样贪钱。我说过要她们斗富了吗?我说过我想傍富家女了吗?我说过我缺钱用 怕贫穷了吗?她们根本没有在乎我的感受就在那里吵,我自己也觉得很烦。” 他吼出这些话的时候,脸靠向臻熙。那铜铃大的眼睛像是狠狠地瞪着眼前人。 臻熙为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知所措地身子向后踏了一步,跟他保持适当的距 离。 “以事业为重是我现在的想法。我想你劝她的时候最好跟她暗示一下,我没有 要接受任何人的打算,不管是她,还是柯羽,都不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没必要为我 这个人浪费时间浪费青春。我也不愿意依靠任何人来减少我奋斗的时间,我相信我 自己可以靠我自己,创出一番事业来。别老给我找麻烦就算是帮帮忙了好吗?” 程旭一边说,一边在衣服口袋里掏东西。他拉起臻熙的手,把一个黑色皮质长 方形盒子放到臻熙的手上。 “就这样。” 还没等臻熙反应过来,程旭又转身走了。这次是没有犹豫地大步向前走,剩下 臻熙更是莫名其妙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点头绪都没有。臻熙捏着手上的黑盒子, 她看了一眼盒子上的商标。 这就是宁雅心花钱买给他的东西?果然是有些价值的。ParkerDuofold 百年纪 念笔,这是多少收藏家梦寐的珍品。这宁雅心,还真舍得啊。将黑盒子收在包里, 臻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草地上呆滞不动的小妮子,她突然也不太肯定,这盒子,要 不要交还给它原来的主人? 夏季的那股热气氤氲着紧张的气氛。学期末的考试让众人紧张兮兮。臻熙也停 止了紫薰婚纱的工作和拒绝再无偿帮助唐铭襄,她收起了对咖啡和小点心的诱惑, 把精力投入到考试中。在学校待的时间长了,她也摸出了关于宁雅心和程旭那些事 儿的头绪。 四面八方的传闻,不过都是关于柯羽和宁雅心如何为了争夺程旭而使劲了浑身 解数,对于程旭的兴趣爱好乃至身材大小,大至眼镜的度数到鞋子的码数,都有人 在打听。听说程旭的宿舍里每天都有人送礼物来,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让我们的学 生会主席大人从头疼到脚疼,整天黑着脸。所有人都像看笑话一样地静待着事态的 发展,很多人都开始在说程旭的好命,竟然攀上了两个富家小姐。这正应验了社会 上流传的关于小白脸的那些丑话,攀上一个富家女都可以减少奋斗二十年,现在是 两个,自然是按双倍数来算,减少奋斗四十年。这么一来他程旭这辈子就算啥都不 干,也可以优哉游哉过完一生了。流言满天飞舞,这让臻熙不得不明白,那天程旭 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并且说了那些气话,是有原因的。 这两个大小姐的如此这般,就算是正常人都会被逼疯的。程旭看来算是耐心够 好的了。 那天那件事之后,程旭果然有再来找宁雅心说清楚。宁雅心跟着他出去后,当 天晚上,她就没有在宿舍出现了。宁雅心一连缺席了几场考试,这让臻熙,担心到 了极点。 终于考完了所有的科目,臻熙大略估计了一下,宁雅心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科目 没有来参加考试。连班主任也来宿舍打听了她的消息。臻熙不得已,只能一五一十 地说明了情况,并且,带着班主任,找到了程旭。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那天我跟她在小树林里说清楚之后,我有看着她会宿舍的。 我送她到了宿舍大门口。难道,那时候,她就已经失踪了?见面之后的程旭,如是 说。 失踪? 这听起来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臻熙没想到宁雅心对程旭是如此的认真。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有一天,陈夕 也不要她了,她是不是也会如此地,失魂落魄? 在学校放假的第五天,也是在班主任到宁雅心家里家访后的第三天,宁雅心回 到宿舍里来了。 明显的憔悴,失却了往日的神采,本已偏瘦的身材显得更加的枯竭。班主任那 天从宁雅心的家里回来之后,已经告诉了臻熙,宁雅心在家里绝食,眼神溃散。之 后臻熙把情况告诉了程旭,也是程旭到了宁家,进了宁雅心的房间,才把她劝出来 的。 宁雅心对臻熙说,她要办退学。 这在宁雅心看来,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她说,本来她的家人,就已经帮她 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只是一直,她不愿意去而已。现在她要去了。飞越太平洋,与 她的这段感情,相隔千万里。 一整个暑假,宁雅心偶尔会找臻熙,她要臻熙为她拉小提琴,听,少女的祈祷。 少女的祈祷。 臻熙终于明白,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原来就是因小提琴而起的。 宁雅心说,我认识他,就是因为小提琴。那一年,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学校 组织校际音乐会,我跟我的老师在开幕式上表演舞蹈,那时候,有另外一个节目, 是小提琴独奏。表演的人,就是程旭。那时候的他,如此儒雅,如此温柔,他站在 台上,光芒四射,那幽柔的乐曲将我的心紧紧的拽住,让我跟着他的每一个音符, 飘荡在碧蓝的天空中。我从此像失了足的鸟儿,在天空中,跟随着他的音符,扇动 着翅膀,再也无能着地,只能一直飞。 程旭从那一天,就进入了宁雅心的脑海里,烙印在她的心里。她打听到了他的 学校,用了两年时间的努力,追随了他的脚步,来到这个学校,这个学院,这个专 业,成为了他的师妹。那天,他来找臻熙表演小提琴,她就从心里激动着,希望有 可以在他面前展现舞姿的机会,只是她羞于开口。后来,倒是臻熙体会了她的苦心, 帮她实现了愿望。她以为凭借她的才华和美貌,是可以抓住他的心的,可是,最后, 还是,事与愿违。 宁雅心一直很平静了。臻熙也不知道最后程旭是用什么办法来让她宽了心,并 且绝了念头。臻熙再次看到的宁雅心,虽然消瘦,但是,却多了很多淡定的情绪, 没有了以前的招摇。这,有点不太像原来的她,可是,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好。 暑假结束的时候,宁雅心启程去美国了。在机场里送别的时候,宁雅心把原来 她送给程旭的那支ParkerDuofold 百年纪念笔,留给了臻熙。她最后和臻熙说的话, 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却像是她的,肺腑之言。 感情一旦不能两厢情愿的时候,痛苦的就是那付出感情的一方。但有时候转念 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因为,当我站在你的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的时候, 那种爱就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是个秘密,从来不公开。所以,伤害,也就无从说 起了。这对我自己来说不是伤害,而对我爱的人,就更加不是。我能够看到她的快 乐,我就满足了。 宁雅心走得义无反顾。这是臻熙第二次在机场里,眼睁睁地看着她生命里的重 要人物,再次用他们的背影,跟她离别。她和宁雅心只是一个学年的相处,虽然时 间不长,但是她们却都对彼此掏心掏肺,无所顾忌。这就是知心的感觉,可不是? 宁雅心的离别,让臻熙,对陈夕的思念,只会越来越,浓。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