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臻熙拿着宁雅心送的钢笔,她来找程旭。程旭的舍友告诉他,他去了学校图书 馆。在图书馆的档案室里,臻熙看到了满头大汗的程旭。他正在整理一桌子的报纸。 程旭拿下了手上的手套,带她到了隔壁的茶水间。 臻熙看到他用自己的袖子拼命地擦着汗水,她递上自己包里带的手绢。程旭一 开始拒绝接受,但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拿过那条蓝紫色的手绢,很轻地抹着脸。 “怕污了你的东西。这么好看的手绢。” 臻熙耸耸肩表示不介意。 “我洗了再还给你。”程旭顺手将手绢收到口袋里,并没有等臻熙回答。“找 我有事?” 臻熙将钢笔递给他。 “宁雅心送这东西给你,必定有理由的,我想,你应该挺喜欢用这款钢笔吧?” 程旭停下倒水的手,盯着那黑皮盒子看。虽然他的叹气声很小,但是臻熙还是 听到了。 “从前有个人,他送了我一直这个牌子的钢笔,我觉得很好写,所以,后来我 一直用。但是我的家庭环境,并不允许我如此奢侈。原来的那支在之前一次不小心 的碰撞中坏了,宁雅心她知道后,就拿了这个给我。她们送给我的东西我都退还给 她们了,但是宁雅心说这个,如果给她,她也不懂得欣赏,硬是将它留下了。她说 这就当谢谢我给她机会表演,或者当是师妹谢谢师兄的照顾的什么都好,叫我一定 要收下。我当时也想,这或许也没什么,所以就留下它了。可是,后来事态发展得 太疯狂了。我想想还是,还回去的好。” 程旭将茶杯递给臻熙。 “没想到,现在又来了。”程旭还是盯着黑皮盒子看,脸色稍显为难。 “宁雅心已经出国了。这是她送给我的。我想想还是拿给你好,所以就送过来 了。这次真没那么复杂,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想,这就算,让你记得有过宁雅 心这样一个女孩子喜欢你,当作个记忆就好,没事的。” 程旭突然笑了。 “是我没处理好事情,才搞到这步田地。”程旭终于还是接过那个黑皮盒子。 “谢谢你。” 打开黑皮盒子,程旭拿出那支钢笔,在手上端详。 “我也应该祝福她,祝她永远快乐。” 黑皮盒子送出去了。臻熙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本不是宁雅心的原意,但是在 她的心里,她仿佛也觉得这支笔,在程旭的手里,会比在她的手里,更有利用价值。 她在心里默默地回味程旭的祝福,她想,如果宁雅心知道了,她大概又会像从前那 样,欣喜若狂,才是。 “从前送我那支笔的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程旭的突然转移话题,这话题,让臻熙吓了一跳。 “嗯?你说的是……” “他是教小提琴的,你的老师,程家严。” “程老师?你也认识他?” “当然。我不止认识他,我还很恨他。恨了他十几年。他是,我爸爸。” 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你去参加过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赛的原因。你不该感到意 外。你一直都是我爸爸的好学生。我小时候,就见过他带着你上课。 “原来如此。宁雅心说,因为你的琴声,打动了她,她才会喜欢你的。也是因 为如此了。你是程老师的儿子,那你拉琴,应该也不赖的。” 程旭今天穿着一件白T 恤,上面印着某个商场的商标,这是之前一个商场来这 里搞促销的时候,他们学院作为协办方,商场为活动的参与者分发的作为宣传用的 衣服。臻熙一直都知道程老师的家境只是一般,他家里有长年卧床的病人。也因为 如此,所以作为专业的小提琴老师,收入不算少,但是作为医药费,却只是冰山一 角。当年爸爸知道了老师的情况后提过资助他,但是被老师婉言拒绝了。 程旭说恨,恨自己的父亲,是为了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在臻熙的脑海里一直打转,但是她没有问,也不敢问。她可以想像得 到,程旭就是那种家境贫困但意志坚强的奋斗型男生,渴望用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 运,心中信念一心一意,不做他想。他曾经在她面前就吼过不愿傍富贵,不愿因为 贫穷而为五斗米折腰之类的话。所以之前柯羽和宁雅心的行为,正引爆了他这种人 穷气不短的脾气,结果都碰了一脸的灰,那也是必然的。 茶壶里的水倒完了,程旭满脸的歉意。臻熙阻止了他再次添水的举动,想起他 在隔壁摆弄的那一堆报纸。 “我在做简报,是过半个月校庆要用的。” 哦。臻熙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 阳光已经稍显昏暗了,想不到他们这样一谈,谈起各类话题,就花了一个下午 的时间。 “我打扰你的工作了?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这回轮到臻熙满脸歉意了。 “你已经耽误了。”程旭笑着说。“不过没有关系,我晚上可以留下来继续弄 的。不过……” “不过什么?” “你有空吗?” “我,有啊。”臻熙听到他这样问,心里猜想到了一些什么。“如果你希望我 留下来帮你,那么今天的晚饭,就要你包咯?” “没问题,不过,我只可以请你吃饭堂里的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很好啊。今晚有糖醋排骨,我们要早点去,才能抢得到,怎么样?” “好。”程旭很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做这份简报,臻熙竟然就帮着程旭,连续剪了三天的报纸。到最后一天完 工的时候,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程旭递了水杯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那条手 绢。 “还给你,洗得香喷喷的。” 他的表情特别的奇怪,正好配合了这也特别奇怪的话。 “香喷喷?有吗?”臻熙故意做了鄙夷的动作,捏着自己的鼻子说。但是她并 没有真心嫌弃,很显然,手绢还是挺干净的。 程旭收起了奇怪的表情,拿着手绢在那里端详。 “哦,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那我买新的还给你?” 这似乎有些严重了。臻熙连忙想拿回自己的手绢。可是,这回,程旭像是铁了 心似的。 “我还是买新的给你了。这个我就留下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程旭已经 又将手绢收回了口袋里。臻熙睁着眼看他的动作,想再次伸手抢回自己的手绢。但 是,程旭按紧了自己的口袋,又用那气势汹汹的表情瞪着她。她又不好说什么了, 只好作罢。她心里想,有必要这样吗?臻熙有点后悔她刚才的表情了。 程旭真的在几天之后,又送来了一条蓝紫色的手绢,是全新的。之后不知道为 什么,学院里开始风传起臻熙和程旭在谈恋爱的事情,就因为这条手绢,还有她跟 程旭在一起的三天里,他们天天在一起吃饭和待在图书馆的档案室里,一待就是一 整天。臻熙为了这个传言还专门去找程旭,希望他可以出面澄清,但是程旭却在一 阵沉默之后对她说,清者自清。 听起来虽然如此,但是对臻熙来说,这样的传言和好事者的纠缠质问,却让她 烦不胜烦。最后她只能一下课就躲到唐铭襄的工作室里,希望通过离开学校避开人 群淡化整件事。但是没想到,最后却出现了另一个传言,说她在外面被人保养了, 对方是个富二代。理由就是唐铭襄曾经用他的那辆悍马SUV 来接过她,在众目睽睽 之下。 对于这些传闻,她告诉了唐铭襄,却被他取笑大惊小怪。唐铭襄只是告诉她,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是非。这是必然的。有是非就说明你有值得人们羡慕嫉妒恨的资 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非他们正说中了你的心事,要不然,你介意什么啊。你是不是心里对这个师 兄有好感了?或者,喜欢上人家了? 这话在唐铭襄说来就像给了臻熙一棒子。 乱讲,我的心里只有陈夕,什么人都不能代替他。 哦,可是,你不能保证人家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有吗? 你不觉得你这个师兄,在对待你跟他的流言,还有他跟宁雅心的流言,从态度 上就明显不同吗?你都急匆匆地去找他澄清了,他还不慌不忙的,哪像之前那样啊。 臻熙的心揪得紧紧的。 你的师兄在对待宁雅心和另外一个女生的时候,他是多么地不知所措义正严词 啊。可是他现在,对待你跟他的流言的时候,又是多么地沉着。很明显,说不定他 就在希望流言说着说着就变成真的了,那他就省事多,连表白都已经有了铺垫。 唐铭襄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戏虐的表情的。但在臻熙听来,却如五雷轰顶。 你的师兄连定情信物都收下了,这还不能说明情况? 什么定情信物? 手绢啊。古时候的年轻书生,不都是喜欢拿着某个倾心已久的姑娘亲自绣的丝 帕当宝贝似的珍藏,期望以此来慰籍相思,等待有朝一日能得到姑娘的芳心暗许, 一起共谱佳话吗? 天哪,臻熙简直,被说懵了。 也许唐铭襄的话只是玩笑话。但是,臻熙是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陈夕, 陈夕,他才是她等待的人。在这段时间里,她是不能也不许有逾越的事情发生的。 臻熙觉得有些事必须讲明白,但是,她有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像是空穴来风 的事情,不过就是唐铭襄取笑她的一番话而已。如果捅破了这层薄纸,会不会造成 两人只见的尴尬。但是,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呢?那就,惨了。 这天,程旭打了电话说要拿学习资料给她,让她到档案室里见面。臻熙去了, 但是,忐忑着一颗心。 陈夕暑假的时候没有回来,但是他的信确是按时到来。他每次的信的开头,都 会说一句,我想你。这是臻熙至今觉得最甜蜜的一句话。以前他在这里的时候,可 从来都没有这么肉麻的,想不到一产生距离,那种感觉却出来了。臻熙相信他一定 会跟她一样,心心念念,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所以,在她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去考虑其它人?这种徒增烦恼 的事情,真是比流言更加难以说清楚。 “你来了?” 臻熙听到背后的声音,她对着玻璃窗,已经模糊看到一个影子。 “嗯,我先到的。你来了?” 臻熙应声,转过身。她看见的程旭,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那本来穿运动服显 得有些壮硕的身材,架起了笔挺的西服,那高挺的鼻梁和浓重的眉毛瞬间像突兀出 现了一般,在他英俊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杵着,他的微笑有点迷人,臻熙一下都反应 不过来了。 哈哈哈,臻熙用大笑掩盖了自己的失神。 “你做什么呀?” 程旭提着一个公文包,他那言行举止已经有了一个成功商人的模样。他继续微 笑着看她,他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叠臻熙要找的学习资料,递给她。 “给你,这是我之前收集的,对你的英语考试一定有帮助的。我今天要去面试, 所以不能待久了,这里有些参考书籍你也可以拿来看一下,还有图书室那里,都很 有用的。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找吧。” 臻熙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都忘了伸手接他递过来的东西。程旭把资料往桌面一 放。 “我走了,你自己看啊。” 他说完,已经准备转身走了。 “如果今天我面试成功,回来我就请你吃饭。Wishmeluck!就这样说定咯。” 程旭走了。臻熙也回过神来。 哦,为什么他笑起来,这么像陈夕呢?臻熙心里,只能冒出这样的想法。他说 他要去面试?哦,他已经大四了,就快毕业了嘛…… 你一定是见得男人少了。除了陈夕,大概你连其它男人的正面都没有正眼瞧过 吧? 这是唐铭襄对她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失态,所做的解释。 胡说。臻熙给了唐铭襄一记白眼,吼了他一声。她在心里想,我见的男人会少 吗?我爸爸的身边,有多少的商业精英啊,他们可没有程旭的这种英俊潇洒和魅力 四射,我也没有被谁弄迷糊过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唐铭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哦。臻熙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对于程旭的事情,她是不敢告诉陈夕的。这种事说给他听,说不定会让他醋意 大发的。所以唐铭襄这里,正好,成了她吐苦水的地方。 臻熙和唐铭襄的关系,也是莫名地就达到了这种能够互相倾诉内心世界的境地。 臻熙知道唐铭襄有个在瑞士读书的女朋友,所以他的很多东西都跟瑞士这个国家息 息相关,他们谈恋爱已经超过六年了。唐铭襄的女朋友有意思在国外发展,但是唐 铭襄不想出国,所以他们就一直在为这件事情争吵不休,但是六年的感情,能够说 断就断了吗?太难了。这是唐铭襄最苦恼的地方。而唐铭襄,自然也知道,臻熙和 陈夕的事情。他们仿佛,也就同病相怜了。 你应该很爱你的女朋友吧,不然,你不会苦恼的。臻熙曾经对唐铭襄的感情做 过判断。唐铭襄用沉默,应对了她的猜测。 我在国内的事业,才刚刚做到比较有成绩,如果现在放弃,我不甘心啊。其实,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希望她能明白。唐铭襄如是说。 但人家说距离能够谋杀爱情,这也是危险的事情。臻熙自己,也是深有感触的。 她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出现像唐铭襄这样的问题。 风筝,还是不能断了线啊,虽然它向往自由。风筝没有了线,也就只能任着自 己飘摇不定,居无定所,没有停泊的地方,那还是自由吗?臻熙如是想。 在咖啡和点心的香气中,他们总能畅所欲言,毫无顾忌。就是在这种心心相惜 的情况下,倒是成就了他和她的,友情。 程旭的事情,就只能跟唐铭襄分享了。臻熙看着唐铭襄挂在细线上的照片发呆。 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有短信息送到。 我面试成功了,请你吃饭,在校门外的美心牛扒屋,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看了短信息,臻熙又懵了。她的头,嗡嗡地响,像上百只蚊子在旁边飞。一团 浆糊,一团浆糊啊…… 就是去吃个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家找到工作了,想跟你庆祝一下, 就这样而已,你想那么多干吗? 臻熙最后从唐铭襄的车上下来,远远地就见到隔着玻璃窗坐在餐厅里等待着的 程旭。他还是穿着那套西装,依然神色清朗张扬,侧脸竟然比正面还好看。 臻熙已经听见了背后的笑声。 “去啊,不错的小伙子。不要真可惜啊。不比你的陈夕差哦。” 唐铭襄的声音听起来像若有其事,但臻熙心里却七上八下。 “好吧,不过一个小时后你要打电话给我,让我提早脱身。” “有必要吗?说不定这也是个浪漫的夜晚啊。” “如果你家容容在瑞士也是遇到这种情况,你还能这样揶揄她吗?你能开心得 了?” 臻熙有些气愤地顶了回去。唐铭襄终于收敛了笑声。臻熙过了马路,推门进了 餐厅。 程旭的头抬起来,他一笑,在灯光下的笑脸更是让臻熙心脏慢跳了一拍。 哦,不要这样像陈夕好不好?臻熙再次,为自己的心动找到了借口。 “你来了,我还以为会让你等得着急呢,还好今天不塞车。”程旭站起身,走 到她的面前。他突然伸手,想拉臻熙的手。臻熙也是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身子。他的 手移到了她的手边,接过她的包,又为她拉开了凳子。 “谢谢。我下午又去帮我老板的忙了,所以来晚了。” “嗯?你是说你工作的那个摄影工作室?你今天有去吗?我还以为你在档案室 那里呢。原来你也出去了。”程旭一边说,一边招手叫侍应过来。 “你看看吃什么,今天不用客气。我找到工作了,而且还有不错的待遇,以后, 不用委屈你吃饭堂了。” “吃饭堂也没什么……”臻熙又想起了那些流言。“你何必这么破费呢?”臻 熙举起桌上的玻璃高脚杯。“我以水代酒,先祝你工作顺利,鸿图大展,百尺竿头 更近一步,青云直上,一飞冲天。来。” 程旭又笑了,笑得有些玩味。臻熙的头一阵一阵地发麻。 “呵,你说得真有意思。我先谢谢你。来。今天我真高兴,真的。” 哦,臻熙喝了一大口水。她的头皮清凉清凉地。 菜点好了,上菜了,牛扒在手下一点一点地减少,程旭说着他找工作中的一些 见闻,也说了今天他面试的经过,说得兴高采烈。臻熙默默地吃着,听着,她心里 只是在等着,电话响起,好离开这个地方。等到上了甜点,吃完了那泛着茶香的抹 茶蛋糕,臻熙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了。那个唐铭襄,失信于人,电话都不打的。臻熙在心里开始埋怨。 “今天电影院有一部新的片子上影,有我喜欢的明星,我想去看看,你原意陪 我去吗?也算是为我庆祝,怎么样?” 噢,终于碰到了这个最痛苦的时刻了。程旭说出了那部电影的名字,又说了是 谁主演的。他已经在等着臻熙回答。 要让他失望吗?如果拒绝,他会失望吗? 一阵乐声。臻熙浑身一松,像听到了解放的欢呼声。 “我先接个电话。”她托词。程旭微笑地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臻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虽然不是唐铭襄打来的,但也解救了她。她接了这个 电话,却并没有得到好心情。 “好。我知道了。”臻熙结束了电话,向程旭致歉。“我不能去看电影了。我 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真的看见了程旭失望的表情。 “没关系。” 臻熙拿起包,离开了餐厅。离餐厅的不远处,就是学校的大门,一辆黑色劳斯 莱斯,正等在门口。站在门口一直在向大门张望的男人,也是西装笔挺。 “小姐。董事长已经在等您了。” 臻熙走近了这辆劳斯莱斯,那个林特助拉开了车门,她钻了进去。车开走的时 候,她看见了程旭的身影。他正往这边看来,应该是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了。 他的眼里,臻熙看见了,一种非常焦急的,疑惑。 车子穿过街道,透过车窗玻璃映照的灯光,被屏蔽了刺眼的光芒,显得暗淡了。 臻熙一路都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吃完饭了?”顾正嘉开口说话,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嗯。”臻熙答应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 “刚才跟你吃饭的那个男孩子,是不是他?” 旁边递过来一份职位申请表,上面的照片,正是程旭,微笑的半身像,很阳光。 “你怎么会有他的资料?”臻熙惊奇地问着爸爸。 “他今天下午才过来面试,刚刚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跟他在餐厅里。Hugo告诉 我,他是你的师兄。这是他寄过来的资料。他面试的是我们正嘉广场阳光百货业务 部的营销助理。听说已经pass了的。” 哦,原来如此。程旭是到正嘉集团旗下的百货公司面试去了。那是她爸爸的产 业。他将会成为她爸爸的员工。 “他跟你什么关系?” 臻熙将表格递给林特助,满脸不奈地看着爸爸。 “你都知道了的,他是我师兄。” “就这样?” “那还能怎样?” “那你们单独吃饭是为什么?” “他找到工作了,想找我祝贺他,跟他庆祝一下,就这样,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的。” 臻熙想起来,她如今能够说得如此从容,可刚才却…… “哦,那是爸爸大惊小怪了。” 顾正嘉再次向林特助要了那份职位申请表,拿在手上静静地看着。 “Hugo,明天让他上来十八楼,我要见见他。你看看总部有什么职位适合他?” 坐在前排的林特助歪着身子,稍微思索了一下。 “董事长,您办公室里的行政助理Sammi 下个月要休产假了,应该找个人来代 替她。” “很好,你去安排一下。” 林特助点头,拿出本子,写下了几行字。顾正嘉依然在看那张职位申请表,没 有再跟臻熙说话。臻熙看着爸爸不理她了,也就只好回头继续看着窗外。过了一会 儿,臻熙像突然想起什么。 “你千万别告诉他,我是你女儿的事情。不然,他不会接受你的安排的。” 顾正嘉斜着眼,盯着臻熙看。 “他不知道你是我顾正嘉的独生女?” “应该不知道的,不过,他是程老师的儿子,对情况了解了多少,我也不清楚。” “哦,原来你们是有渊源的。我知道了。”顾正嘉一副恍然的表情。 臻熙紧皱着眉,看着爸爸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你这样一提,我又了解了他一些,他是你程老师的儿子,那他的家境, 应该不怎么样。”顾正嘉伸手,拍拍臻熙的肩膀。“爸爸不希望你被人利用而已, 所以对你的情况,都要熟识在心,免得你被人欺负了。” “你多心了,我相信他会像程老师一样,是个正人君子的。” 臻熙拿开了爸爸的手,转头还是将脸对着车窗,避开了顾正嘉的眼神。背后浓 浓的呼吸声减弱了。一路直到回到家,臻熙再也没有跟爸爸说一句话。 晚上,臻熙收到了程旭的短信息。他说,你回家了吗?臻熙看看时间,已经十 二点半了。她回他,你还没睡觉吗?他又回信,没有,我担心你。 最后臻熙将手机关了,没有再回程旭的短信。夜里的月光好明亮,臻熙一直在 床上辗转,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臻熙起床之后,打开手机,里面有五条短信息。 一点十五分,你回家了吗?还是回宿舍了? 两点零八分,如果回去了,告诉我,我担心你。 两点五十五分,你今晚去哪儿了?我担心你。 三点四十八分,你回了吗?我担心你。 五点十七分,如果你觉得我唐突了,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天亮了,可是臻熙却感觉,很疲惫。 臻熙十点钟的课,她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点零五了。在她赶进教室的时候,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突然的一阵乐声,她的手机又收到短信息。本来她想静静地潜 入教室,现在被这一声响的惊扰,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她 面红耳赤地找到座位坐下,看到了讲台上老师的眼神是那种含蓄的不怒而威,像是 在警告她似的。她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脏都提到嗓子口了。她匆匆忙忙关了手 机,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翻开书。 十二点零五分,老师延迟了五分钟结束课程,教室里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去, 臻熙走出教室,在人群集中的楼梯口,程旭提着他的西服上衣,静静地站在那儿。 很多人从他旁边经过,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神是不经意地飘向他们两 人。 臻熙向他靠近,她看见,程旭的黑眼圈非常地严重,但是他看起来还算精神, 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衬衣西服,领口的领结已经打开,领带就这样松松地挂在脖子上。 他的眼睛随着臻熙的步伐移动着,她靠近他时,臻熙在他的眼珠里清晰地看见自己 的影子,那个黑眼珠子的旁边,有很多血丝。 他没有说话,楼梯口的人们已经散尽,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下到楼下去了,还 有三两个人从旁边经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一直,程旭都没有说话。 臻熙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机从刚才,就一直是关机的。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按 了开机的按钮。不一会儿,那收到短信息的乐声又响起。一连又响了五下。包括刚 才臻熙没看的那条短信息,一共六条未读短信。那短信息的发件人,写的都是,程 旭,两个字。 十点零五分,你今天要上课吗? 十点十分,我想你,想去找你,什么时候有空? 十点二十二分,我刚才收到电话,昨天面试的那家企业又来找我了,那个人事 经理说他们董事长要见我。真奇怪。不过我还是很激动。我现在出去了,我等下再 来找你。 十一点三十分,我见过董事长了,就在我们昨天见面的那家餐厅。我们整整谈 了三十分钟。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样的待遇。他还说要跟我吃午饭,我跟他说抱歉, 拒绝了。我想回来,想见你。 十一点三十四分,我回来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见你了。你是不是在上课,在 哪里? 十一点五十五分,我已经在你教室门口,我等你。 臻熙拿着手机在看短消息,程旭一直站在她面前不说话。 “我……上课的时候习惯关机的……”看完短信息,臻熙将手机在手里捏得紧 紧地。 “没关系。”程旭静默了很久,终于回应了。“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他伸 出手。 “跟……你走?去哪?”臻熙看着他伸出的手,心里不断地在惊颤,忐忑,混 乱。 那手掌静静地摊开着。 “我原来应聘的职位是一个子公司的营销助理,现在,我已经是总公司的董事 长助理了,工资涨了不止十倍。刚才那个顾先生跟我说,他不介意我没有工作经验, 他喜欢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有冲劲和魄力。他看了我的资料,想给我个机会尝试, 我最好不要让他失望。我已经签了合约了。我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我想,我有能 力养活我自己了,也有能力给我的家人更好的生活……”他向臻熙靠近了一步, “我想的不仅是这些,还有,我想问你……” 他前进一步,臻熙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也许就是这一步,让程旭收回了 后面的话。他又前进了几步,臻熙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子颤巍巍地要跌倒。 程旭的手,扶住了她,接着,慢慢地放下。转过身,程旭没有面对她。 “我又唐突了。对不起。” 臻熙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打开里面的相册,找到了她和陈夕的照片。她盯着 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看到了陈夕和她,一样的微笑。她的心确是慌乱不堪。程旭的 那个失望的侧影,让她没办法当面,把事情讲清楚了。 “你不会怕了我吧?”程旭兀自地笑起来。他再次面对臻熙的时候,像是忘记 了刚才的事情一样。 “快去吃饭吧,去晚了,那些好吃的都被人拿光了。快,去饭堂。”一转身, 程旭跑下了楼梯。他对着臻熙微笑,像是在催促她。 臻熙又看了相册里的照片一眼。她抓紧了手机,跑下了楼梯。 -------- 虹桥书吧